秦誓节
《汇参》玩“若有”字,与下文一路。“想象之神”直贯注“以能”二句自合,专就“休休有容”一面说,说自允。但下截亦自承“一个臣”说去,以俱指“相臣”言也。
“断断”,诚一之貌。“诚”谓真诚无妄,“一”谓纯一不离,故《课讲》以为“休休有容”之本,《精言》以为“休休有容”从此出也。固不止在外面说,却自于外面见。《翼注》以“貌”言,《精言》驳之。
愚按:自不妨作“貌”说,《课讲》所谓“貌如此,则心可知也。”但外貌尤须在言动上见,不可止作仪容看。《翼注》无炫饰,无枝叶,亦不泥在容貌上。若《精言》“始终有常”之说,似未切合。
《课讲》以“断断”,对下“忠信”看,为“休休有容”之本,甚善。惟“诚”,故淡然无欲;惟“一”,故粹然至善。卢氏此说正从“诚一”想象出来,《精言》解此亦好。“断断”以“德”言,谓之“貌”者,从“无他技”看出。其实,即外便以见心,且此是心之全德。下“其心休休”,则止是此为接待贤人之心。
“如有容”,宜从《蒙引》“如物之有容”,不必如《翼注》说。
吴季子(68)曰:“媢嫉者,疾其所长而已。恶则并其人而憎之。”此说可从。又曰:“违者不行其言而己。俾不通,则并沮其事而败之。”此说似不必疑,只是违拂他,使不通于朝廷较直捷。
须着眼“黎民利殆”字,见用人全为养民起见,本上“财用”一段意说来。
一作“黎民,尚亦有利哉”;“黎民,亦曰殆哉”为句。
按:此二“亦”字最有着落,可备一说。
先举“贤不贤”立案,下三节方正言用人者“能絜矩”“不能絜矩”之得失。
十五节
“放流”三句承上节,后段一气顺口说下,故未及前段耳。此谓上但补“好贤”一语,下直以“两平说”为是。看下二节“俱好恶”对说,则此处似不宜用串,以致文义扭捏,《大全》诸说何多愦愦也。《时讲》从卢玉溪,作“恶以成爱”看,自是一段名理,但于文势不合,再详。
“放流”三句亦分两层,与下节对看,即仁人能恶人也。能恶如此,而能好可知,故下引夫子之言两证之。
《课讲》谓“仁人”承“慎德”来,“慎德”是“求仁”工夫,“仁”则无私欲,而有其“德”矣。又《辑语》,“絜矩”即是“恕恕以求仁”,故推出“仁人”来,以立其“极合”二说,则“仁人”不是无端插入。
据《蒙引》《章句》,“至公无私”二句即在上截,非解此谓“唯仁人”以下。
按:下是引证上文,上已全有下文意了,故云然。但不妨就下三句说,《章句》正如此。
《困勉录》注是总发大意,非以“至公无私”贴“仁人”,以“正”字贴“好恶”也。然《浅说》以“公”贴“仁人”,以“正”贴“能好恶”,自可用。
十六节
“贤”即“有容”一流,“不善”即“媢嫉”之类。
此与上节作反对,非介在“仁不仁”之间者,玩《注》可见。世主如下节所云者固有之,而如此节所云正复不少。历代衰季之君不痛不痒,不觉暗中已伏祸乱之机,传者所以必举以示警也。
《条辨》着眼“未仁”句,谓恐用君子以防己欲,退小人以难遂己私,不徒作优柔寡断说。此又“未仁”之深一层者,可兼用。
十七节
“灾必逮身”,言不能絜矩之失。而“仁人”节,却未言能絜矩之得。然用容贤之臣,而保子孙黎民,已自可见。如此,则与上“为民父母,为天下僇,有土有财,民散悖出”俱相对看。但下节“得失”字,却不承此说,须知。
“好恶公私之极”有二义:仁人至公无私,而所好所恶之情事各尽其天理之极;不仁者反是。且得贤愈以广其施,而“絜矩”以平天下;不善反以害其治,而“内末”以乱天下。含此二义,故曰极也。然却一串,下义即统于上义中,故止曰“好恶公私之极也”。
“絜矩”在“公好恶”,则说“好恶”处,便是其说“絜矩”;而说“絜矩”处,亦即有“好恶”在。《章句》于“言悖”节单说“絜矩”,而“好恶”自在其中。盖本文未尝明言“好恶”,毕竟当以“絜矩”为主,故承前注“能絜矩、不能絜矩”一例言之。于“拂人”节单言“好恶”,而“絜矩”自在其中。盖本文明就“好恶”说,直接“南山”两节来,故以为申言“好恶”,以明上文所引之意也。然须知不是隔过“慎德”一段,单明“南山”两节,正是紧承“慎德”段,就财货上言“用人”,以明上文也。须看得一线穿成,不打成两橛方是。
“与民同好恶”,紧要全在“不专其利”。故“财货”一段,未尝不是申言“好恶”之意。但只就中包得此意,却未明言“好恶之公私”处,故《章句》只以“絜矩”言,而于“财者人之所同欲”句略见此意。“秦誓”一段,则直接上文“好恶”字说来,故以为申言“好恶公私之极也”。
俗讲(69)以上段为“理财”,下段为“用人”,作两说,遂使章内血脉不贯,觉《章句》亦含糊有缺欠矣。细玩本文《章句》,上段并无“理”字意,下段亦无“用人”字样,何得标此为不易名目?须细玩《或问》《语类》及《名讲》(70),血脉自见贯通。
首言“絜矩在同好恶”;次言“絜矩同好恶之实,在散财得民”;又次言“散财得民,尤须好贤以广其施”,以申“絜矩好恶”之意。此上三段大旨。
十八节
上两言“人心天命”之得失,系乎“絜矩”之能否,此更追进一层,言“絜矩”之得失,系乎“忠信骄泰”,故《注》谓“语更加切”云云。
“天命”在“絜矩”下一层,“忠信骄泰”在“絜矩”上一层。
“大道”自以“絜矩”为主,却须贯“慎德”在内方合。《章句》盖言“慎德以絜矩之道,总本于忠信”也。《蒙引》此个“道”,乃天下之所以平者也,故谓之“大道”,说甚允。新安直指大学之道,罕皆以为“于章脉少廓”,极是。玩“是故”字,紧承上文来可见。
“实心”曰“忠”,发之己心,无不尽也。本“实心”,以及物曰“信”,循乎物理而无违也。“忠”则真能推己以度物,“信”则实使之,各得分愿。“忠”则有以立“慎德絜矩”之本,“信”则有以尽“慎德絜矩”之道。此所以能得“大道”也。
“慎德”在“絜矩”前一层,“忠信”似在“慎德”中前一步。双峰作“诚意”看,《课讲》从之,当为定说,《说统》《存疑》皆不可从。
据《章句》,“大道”兼修己治人,亦可见“忠信”当属“诚意”。《课讲》引《中庸》,“达道”“九经(71)”皆本于“诚”,作一例看,极有见。
本“忠信”以“慎德”,则有德而为仁者,斯以义为利,而“絜矩之道”无不得矣。
“忠信”即“忠”,“絜矩”即“恕”。无“忠”做,“恕”不出,故曰“必忠信以得之”。“忠信”得“大道”,正指示“平天下”。君子尽“忠恕”以求“仁”,乃可以法至公,无私之仁人得好恶之正,而用贤以养民也。就“至公无私”之“仁”,与“忠信”打通,“通”在“心”上说。《精言》《课讲》同有此论,而《课讲》分判“安勉”犹清晰。
后两言“得失”,据《翼注》不作结上看,以各就一事言,与“好恶同民”统说者不同故也。看来“絜矩同好恶”,总以“养民散财”为主,“慎德”段正揭出“絜矩同好恶”实际。此何不可以结上言“秦誓”段,虽就“用人”说,亦为“散财养民”计,原非另为一意。且言好恶公私之极,而为絜矩之大者,亦自可以结上言,结本段意,自与《文王》《康诰》两段相贯注,是即所以并结通章。向从《翼注》,今特改之。但此节语意,又有与《文王》《康诰》不同者,前两条只是结上,则又推本言之,以结上也。
引《文王》,是即民心之得失,以决天命之得失;引《康诰》,是即君心之善否,以决天命之得失,二条总见当“絜矩与民同好恶”。此节则推本君心之诚伪,以决大道之得失,见“慎德以絜矩”又总归根于“诚意”也。缘此顺推说,本“忠信”以得大道。由是“慎德以絜矩”,而“好恶同民”者,自可进于仁人之极,斯则各遂其“孝悌慈”之愿。人心无不得,天命无不得,而“平天下”之能事,全尽无遗矣。故此节结本段,即并结通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