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潜伏的粉丝

应某个杂志对谈的邀请，我要和歌手八代亚纪[16]女士见面。

听到此消息的某君对我说，现在最受欢迎的不是她们，而是年轻而时髦的歌手。

我对老歌手的情况稍微有所了解，却和年轻歌手接触太少，与之对谈更难。

理由很简单，一是因为我是八代演歌的粉丝，二是因为现在红极一时的歌手或歌星太过年轻，说话没趣味。

所谓的对谈，只有双方积极互动，才能谈得起来。要是默默地待着，就会一直是“……”。当然，在电视上不说话也不要紧。打比方说，沉默寡言的力士出场，哪怕是不说话，或转过脸去，或面部在淌汗，其表情和动作甚至比语言更能说明问题。

电视画面未必需要喋喋不休。动物上镜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只是看着它的表情和动作，就令人开心。

但是文字表达就不能这样。如果只是“……（在这儿笑）”或“……（在这儿不高兴）”，读者就不会理解。

从这种意义上说，年轻的演员话语少，动作多，只会连续说：“挺高兴！”“很开心！”“要努力！”这好像是在说什么，其实是搪塞，等于什么也没说。

这就跟说一个女人“美丽”或“漂亮”一样，抽象的名词用得再多，这位女性关键的特色和姿态一点也表达不出来。

一般新闻记者或编辑初次写稿子时，一定会被前辈指点：要用自己的话语表达，写得具体一点！

当然，这种要求对年轻演员也许并不合适。

如想听听年轻演员说真心话，这些红极一时的演员却往往教条式地说些耍嘴皮子的话。也许是演出公司有规定不许随意说，这就让人觉得无聊。

由此来看，有着一定年龄和阅历的人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说法，对谈起来让人放心。

在见到八代女士之前，先去看了她在新宿陀螺剧场[17]的舞台演出。

在正式对谈之前，大致了解一下对方的工作内容是一种礼貌。

偶尔来这里采访我的人，有些没读过我的书。可能工作忙，无闲暇。但不了解就来采访，要说大胆，也是很大胆的。

这么说马上就能明白，如果跟他开个玩笑，举出了别人的小说名字来，说是自己的创作，对方便开始认真地做起笔录来。

看来，诚实的人不掌握实情也是很可怕的。

看八代女士表演的观众，尽是些着装整齐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大多是夫妇结伴到场。

说起谁最喜欢八代亚纪，一般都认为是卡车司机，其实不是。据她本人讲是“知识分子”。

这么说吧，在我的医师友人和著名公司的董事中，八代的粉丝就很多。

他们表面上爱听古典音乐，深入聊下去，他们会说非常喜欢“船歌”。

这样的人可以叫“潜伏粉丝”。

喜欢听什么歌应如实说来，无需枉费心机，假装喜欢高雅艺术。读书人在这点上也一样。有人随便举出难懂的书，告知他人是自己的最爱。

比较有趣的是，吉田茂元首相举《钱形平次》、川端康成则举《川上宗薰》作为爱读的书。他们都有出色的鉴赏力。

八代女士的演出结束，呈现出一个让人称奇的现象，那就是很多粉丝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挤到舞台跟前。除了大量的花束之外，还有馒头、水果、大鲷鱼，甚至还有大鱼旗，可谓琳琅满目。

所谓特产，本来是“当地独有的产品”的意思，而馒头和鱼等特产要比高价的花束更能表达粉丝的诚意，看了让人感到开心。

我非常尊重拥有某种我所没有的长处的人。因为我是天生的左嗓子，常常在歌手面前感到羞愧。尤其在八代女士这样的演歌名家面前，会无条件地认怂。

话虽如此，我并不认同通过唱歌而得到大量金钱的不合理现象。

在众人面前一展歌喉，唱得听众如痴如醉，该是多么幸福的体验啊！如果真能唱到这样，听众出多少钱都行。当然这只是左嗓子的偏见，没别的意思。

尽管有些人不是左嗓子，但爱在卡拉OK包厢里没完没了地唱歌，看到这样的人，我就会生气。应该对这样的客人每唱一曲就收取一曲的费用，逼迫他把话筒交给未唱的客人。

我过往的小说中没有多少歌曲登场，似乎有人认为这源于我不会唱歌，其实不是。虽说我是左嗓子，但我懂得欣赏音乐。

不管读者怎样理解，我还是不想写入歌曲，因为现在的流行歌曲太多，写入小说很快就会过时。说实话，唯有这一点，我是服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