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四?桃花酿-变故
时间去的快。
窗外的最后一点冰挂也融进了春雨,似乎是预兆着寒冬终于离去,只是晚冬的风打落了桃树的叶子,新生的枝桠,还只生了点柳黄的嫩芽尖尖,甚至都称不上绿叶。
将是冬去春来的新时节,府里面的侍女侍从们打扫起来,连带着整日里寂静不已的王府都难得是热闹了几分。
“小王爷,窗子要给您打开吗?”
张博颐房里的暖炉还不敢撤去,但闷了一个冬日,也算能透口气。
“开了吧。”
小厮应了一声,将窗户推开一半,春风顿时吹去一室的死闷,带进一点清新的空气,
“欸?”
小厮疑惑了一下,伸出头又看了看,
“这桃枝已经长这么长了吗?都伸进窗子里来了,小王爷,要不要奴去拿了剪子给它剪掉?”
原来那桃枝的枝桠都已快伸进了张博颐的窗户里,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炫耀着自己的生命力和冬去春来的喜悦。
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风吹的巧合还是什么别的,那桃枝猛地抖了一抖。
张博颐循声看去,正巧看到这一幕,顿时闷闷笑了两声,抬袖掩下唇角笑意:
“好了,无碍,不过是树枝而已,不碍紧,也算给我这的书房添了一点难得的生气。”
“哦。”
王府里面主子说了算,这样一说,小厮也不在意了,只是又细细地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扫上一遍,看着房间里焕然一新,甚至连书架和博古架这种地方的角角落落都看不见一丝灰尘,才满意地告辞离开。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熟悉的声音就从窗户那边传来了。
“博颐我又来看你了!”
张博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想到刚刚小厮说的话,默默咳了一声,将窗户又拉开一点,揽了揽自己的披风,防止吹了风受寒。
“你总是说自己是一个四方游离的浪子,怎么如今还在桃镇安了家呢?这可都已经一年了。”
是的,距离张博颐和桃灼认识已经将近一年。
“这不是桃镇挺好的,就当我住几年陪陪你。”
张博颐扫过桃灼的脸,丝毫看不见心虚,这张嘴胡来的本事看来已经练出来,但是张博颐也不拆穿,只是默默喝了口热茶水——其实关于桃灼到底是谁这个答案张博颐心知肚明,但是他也不提,就当是自己真的交了个普通的朋友。
桃灼也不见得真傻,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挺好的,毕竟都是人生里的第一个朋友。
要是张博颐这病好不了,想来桃灼也是最后一个朋友了。
“我也是奇怪,你说桃镇究竟为什么要叫桃镇?明明城里的桃树也没有那么多。”
张博颐和桃灼轻飘飘将之前的话题直接盖了过去,讨论起关于桃镇的名字来源,张博颐不由得吐槽了两句,
“到底还是没有见到满城桃花开的样子啊。”
他有些感慨,却又并没有什么遗憾。
“想看啊?”
“当然,毕竟看不到话本里的那些美景,能看到身边的也算很不错了。”
“能看到的。”
桃灼这句话说得格外用力,几乎是斩钉截铁了。
“行,相信你。”
张博颐笑了笑,又聊起些其它的了。
......
一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很难预料,就像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初朝不声不响被起义的人推翻了昏君,北部一时之间陷入了战火连天,所幸的是这场战事并没有波及到南方,大多数的平民依旧还是好好地生活。
战乱未曾侵扰净土。
但寒潮来的突然,冻蔫了初发的禾苗,影响了这里人的生活,也让王府里的张博颐毫无征兆地就病倒了。
其实谁都没有想到,毕竟已经三月,接近桃花快开的日子,天气渐渐回暖,偶尔还能听见些青蛙的叫声,哪能想到一天晚上气温骤降,直接就下起了了雨。张博颐先是得了风寒,然后因为一些不清楚的缘由恶化,发起了高烧,彻底倒在了病房里,起不来了。
他靠在卧室的床上,不停的咳嗽,窗户不再允许被打开,那枝伸进窗户的桃树枝也因为阻挡了窗户关上,被担心至极的王爷命令剪掉,留下的只有紧闭的门窗和那些奔波在王府中的下人们的身影。
后来医师来看了看,王府里就开始弥漫起浓浓的药香。
“博颐,你可好些了?”
有时候趁着房间里没有人,桃灼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坐在床边陪着,他还是一样每日会给张博颐带些小礼物,后来见张博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就不带礼物,只是来陪着张博颐,大概也是猜到了什么,沉默地坐着。
要是有人要进来,桃灼直接原地就没有了身形,连装都不装了。
“咳咳......无妨,你......你怎么不穿那身粉衣服了?”
“我也是听说的,有人生病,穿太亮眼的衣服不是很好,难不成我被骗了?”桃灼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裳,手里攥着茶杯,看他咳嗽,就倒了杯水,递到他的嘴边。闻言,张博颐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他似乎精神突然好了一些,说道:
“不必如此,桃花的色好看的紧。”
“更何况,白色难道不是更不吉利了些吗?”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那日你带我去参加宴会时候,其实就有猜到,你就是窗外的那棵桃树吧。”
桃灼默默应了。
“谢谢你愿意出现,至少我不至于走的时候都孤身一人。”
张博颐好似是累了,在床上渐渐睡了过去,桃灼叹了口气消失在房间里,只听见张博颐似乎是魇着了,嘴里喃喃着一句话:
“上次街宴,还没有尝过桃花酿呢。”
“你要是能好起来,我带你去喝桃花酿,带你看满街的桃花。”
桃灼这话说的毫无底气。
窗内的火炉还在散发微微的火光,只是床上的青年已经渐渐失去了呼吸,窗外还在下雨,打在长出了叶子和花骨朵的桃花树上,一阵风刮过,桃花树整个都剧烈地摇动起来,发出如同哭泣一般的悲鸣。
他是妖。
可他救不了亡人。
也救不了友人。
生死自有序,也许这就是张博颐该有的命。
少年人病弱,短暂的一生,终结地毫无波澜,留下许多会为此伤感的人或者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