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代南海问题逐步成为国际舆论的话语主体

2009年是南海问题成为国际舆论热点的起始年。从这一年开始，国际媒体对南海问题的报道，不再像以前一样主要报道事件和相关事件的评论。以美国国务卿、太平洋舰队司令、参议员、国防部长，越南总理，菲律宾总统等为代表的各国政要迅速成为国际媒体报道南海问题的关注对象，而这些人的观点也成为国际媒体的主要信息源。信息源主体的身份决定了其在南海国际舆论传播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各国政府官员围绕南海问题所发表的官方阐述在充实舆论具体内容的同时，也为其政府的南海主张界定了清晰的政策边界。这些官方言论经由政府、智库、媒体之间的相互转化、扩充，以及媒体以吸引眼球为目标的“精加工”，最终形成了趋于集中的主流话语。话语主题和主流话语之间稳定的互动成为当下南海问题国际舆论持续发酵的原动力，使得各国在南海问题上的话语更趋于集中。在这个过程中，媒体充当了联结政府官员、专家学者和国内外受众的实质性桥梁，成为南海问题国际舆论的重要载体。

在南海问题国际舆论的传播过程中，关注南海问题的各国政府官员所发表言论的国际传播效力实际上取决于四大要素：政府官员所代表的国家在国际体系中的权力序列、政府官员在其国内政治中的权力序列和权责范围、政府官员发表言论时所在的具体场合以及言论本身。这四大要素并非相互独立，而是互为补充。由于当代西方媒体是国际舆论的主流，英语等西方语言是最具传播力的国际媒体语言，因此，以美国为主的西方国家官员和以西方文化为背景的传播内容在当代南海问题的国际舆论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

就一般的国际舆论规律而言，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政府官员所代表的国家在国际体系中的权力位次越高，其言论受到的关注程度便越高，在此基础上所形成的舆论对国际社会层面的影响程度也就越深，传播效力越好。以“香格里拉对话会”为例，虽然会议在新加坡举行，但东盟并没有在会议中占主导地位。来自欧美的西方国家一直是这一会议议题和主要观点的主导者。“香格里拉对话会”的主办方英国国际战略研究所在会议议题选择、演讲人员安排上享有一定权利，而美国则在会议中享有单独环节以介绍美国最新的亚太政策。

2009年中美“无瑕号事件”的出现为美国在“重返东南亚”之际，高调介入南海地区事务创造了条件。美国防长盖茨（Robert M．Gates）在当年的“香格里拉对话会”上阐述美国南海政策时表示：“美国的政策很明确：最根本的是维护本地区的稳定、航行自由、自由且不受阻碍的经济发展；美国在主权争端中不偏向任何一方，但是美国反对有碍于航行自由的武力使用及行为。”⁽¹¹⁾这种不点名指责中国的方式，结合越南等国对南海问题的炒作，有效地引导了媒体将中国南海政策与南海问题的复杂化、南海地区安全局势的恶化挂钩，以及国际舆论对南海问题的关注。2011年11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访问菲律宾，为提升两国的同盟关系许下一系列承诺。美国在南海问题上发出的这一“强烈信号”随即成为国际媒体的焦点。⁽¹²⁾2012年和2013年中菲黄岩岛对峙和菲律宾前政府将中菲南海争端提交国际仲裁等问题再次成为该会议的焦点。

2014年是国际媒体对南海问题关注度迅速上升的一年。越南防长冯光青（Phung Quang Thanh）公开表示：“中国单方面把海洋石油981深水钻井平台部署到越南大陆架和专属经济区，给越南的民众带来了危害，也给本地区的国家和国际社会造成了担忧。”⁽¹³⁾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公开指责中国：“通过一个接一个的行动巩固对现状的改变只能遭到强烈的谴责。现在是保证重回2002年DOC精神和条款的时候了，不要再采取改变现状的单边行动。”⁽¹⁴⁾澳大利亚国防部长大卫·约翰斯顿（David Johnston）不点名地批评中国正在“使用武力或单方面强势改变东海和南海的现状，这是不能接受的。敦促有关各方自我克制，不要采取增加紧张局势的行为”。⁽¹⁵⁾

同年7月，美国在东亚合作系列会议期间提出“南海冻结计划”并引起国际社会对停止改变南海现状的广泛讨论。当年年底，美国国务院发布《海洋界限：中国南海海洋主张》，以官方形式讨论了中国南海维权政策的合法性，将国际媒体对南海问题的关注彻底导向中国南海政策。

2015年1月美国太平洋舰队第七舰队指挥官罗伯特·托马斯（Robert Thomas）就中国南沙岛礁建设行动向日本发出巡逻南海的邀请。⁽¹⁶⁾5月25日，美防长阿什顿·卡特在夏威夷发表演讲时指出，“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在南海上空飞行，并且将继续这么做：飞行、航行和执行任务”，“这并非一个新的事实，新的事实是填海造陆以及填海造陆的规模，而那并非美国制造的现实，而是中国制造的事实”。5月30日，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卡特指出，将水下岩礁变成机场不能获得主权，美方呼吁各方立即停止“填海造地”，反对任何一方将岛礁进一步军事化的行为；“航行自由”构筑了该地区的繁荣，为了确保包括人工岛外围在内的航行自由，美国将绝不会妥协。随后，卡特前往越南、印度，落实“夏威夷谈话”。“香格里拉对话会议”召开前后，卡特针对中国南海议题的相关言论立即引发国际媒体的“聚焦”。会议期间，卡特的言论更是被“放大”。截至2015年6月30日，与“香格里拉对话会”相关的国际报道引用美防长卡特观点的高达366次，占国际媒体所引用观点的49％，国际舆论凸显“一边倒”的特征。⁽¹⁷⁾

图2　香格里拉对话会议相关报道引用美防长阿什顿·卡特观点频率分布

2015年年底美国“拉森”号穿越中国南沙群岛，美军高级军官在事件前后就相关问题的言论，凸显了美国南海政策向“直接军事性介入”的转向。同时，七国集团外长会议发表涉南海的海洋安全声明，2016年该会议再度发表涉南海问题的声明。这种以世界大国集团领袖集体表态的方式对南海问题的直接干预，无疑是对当代南海问题国际舆论话语主体及其影响和地位的再一次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