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的放逐与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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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挥师南下

2007年3月,那一年我整整好好20岁,不多也不少。

和多数无业青年一样无所事事,没有完成学业,身边也鲜有知识分子,在这个随便拉出个研究生都稀松平常的城市里,确实没什么归属感,我甚至无数次背起我的行囊,远走他乡。

和许许多多北漂不太一样的是,我们这群孩子都不太爱在BJ待着,没有什么归属感,现在回想到不是因为我们不爱我们的家乡,恰恰因为太爱吧,又希望它完全属于我们的心态,总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无处施展。

那时大爷、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等标签贴的满脑门儿都是,但面对未来却又从未如此盲目的自信。我们玩世不恭,仿佛没有我们无法完成的事情,坚信成就一番事业,也是迟早的事儿。我们拿悲伤当快乐,拿无知当个性。

“每个人的成长总需要一个过程,可能是某一时期又或者某一件刻骨铭心的事儿,都能让人蜕变成长——但时隔多年我反到觉得成长只是一个过程,成熟确是一瞬间。”

后来的我们,自己贴了张8分钱邮票各奔东西,卓远是第一个走的,据说坐绿皮儿火车要24小时才能到达的地方,说那里遍地都是黄金,说那里有延绵通长的海岸线和比基尼,说那里一年四季光着脚丫子穿大裤衩撸串儿,说那儿的香蕉榴莲扔大道上都没人捡,但凡您捡了,瞧这准是外面来的土鳖,我心想祖国如此之大,有此乌托邦算不得稀奇。

哥们儿没出过远门就真信了。为此张卫国,谢天儿我们几个只能在家整天郁郁寡欢,像被抛弃的小媳妇等待着卓远的召唤。

短信息里无不透露着诱惑和我们“归心似箭”的急切。

此时我们就像电影《南征北战》里的战士同志,随时做好敌强我弱战略性后腿的打算,卓远临阵充调我军指挥员同志。

卓远同志:“来的时候丢掉你们的坛坛罐罐,不要怕坛坛罐罐被打烂,不要计较那一寸一地的得失。”

我:“今天之所以大踏步的转移,就是为了明天更好的回到这个地方。”

卫国接道:“我们今天之所以要放弃这个地方~”

谢天:“就是为了要长久的保留这个地方。”

国歌奏起~起来~不愿…

我们已经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心里打算。

直到啤酒厂绑架事件发生,让我们提上了行程,后来得知因此也躲过了一次牢狱之灾,这是后话。

挥师南下,2007年3月,哥们带着两罐王致和,一只全聚德烤鸭轻装上阵。登上了南下的火车,此举完全效仿我妈出门串亲戚逻辑,一捆挂面一包点心盒。否则空手吃别人家饭多少不会有底气。

后来张卫国回忆说:“那次南下可算长脸,两罐王致和愣是在火车上让您Ceì了一罐臭的,那火车一跑起来,嚯…真是从北臭到南,后来火车上卖杨桃那妹妹愣是半天没敢出摊,忒臭了。最长脸的是您下火车内句......”

不是脸皮厚都不敢跟您站一快堆,怕人以为物以类聚划分。

到他妈扯淡,更像是发情已久的怨妇,看到什么双眼都冒绿光。因为我们坚信成就一番事业只是迟早的事,还什么迟早呀,不就是现在!!

南下的故事因此拉开序幕。

卓远家是生意人,从事沙料,铁矿石,建材方面吧,大概那个时期什么赚钱好像都略有涉及,我们也算是去投靠他。

卫国父亲是一吃闲饭的派出所民警,管理乡镇户籍。

用卫国自己个话讲:“我爸整天无精打采的,连我妈身子都懒得动一下,有时候真挺羡慕卓远的,他爸总是那么生龙活虎,倍儿精神。但凡歌厅遇见他爸,准是前呼后拥的,还垮俩小蜜别提多飒了,我爸要是也这样,说出去都有面儿!”

卓远:“得,说的就跟你趴你爸门缝了一样。”

至于谢天儿是我们在一次酒局上结实的,那天我们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哥们庆生,哥们据说是镇里邮政储蓄,蓄长的儿子,人家都是某某银行行长,他爸是蓄长。

后来每说到这儿他总反驳说:“内是邮局,是个局长。”

一来二去。

酒喝到最后看哪都恍惚,走哪都打转儿。喝高后我愣生生被拖成死狗模样,耷拉着脑袋和双臂,被拖到一个供有关二爷的屋子(北方馆子里好像常有这个东西),强行桃园四结义。

先是卓远儿大着舌头怪笑道:“看我,又拉来一个入伙的,”不知情的还以为落草为寇了呢。

看我喝多了,其实脑袋清醒着呢,就是说不出来话,腿脚也不怎么灵。

嘴里像中了暑般一直含糊:“唔,唔唔……”

卫国好像也有点我的症状,只是比我腿脚儿好使点,一撅子把我按倒在地。

抓着我头发说:“跪!都跪!”

就像说人都到齐了,都坐,别客气一样随意。顺势他也跪在了我的旁边,谢天和卓远相继跪成一排。

我环顾周遭情况,没有打开灯的缘故,屋子通体漆黑,不像是杂物间,走廊斜对角灯光若隐若现投进屋内,映射在关二爷黄黑相间的铜体上,一双聚目有神的丹凤眼怎么看都有一股威慑力,通长过顶的偃月刀衬托了整体流线美。

卫国跪在我的右手边耸拉着身体,赎罪般此时已无押解我时的风采,左手边谢天跪的笔直,死死盯住烧满香灰的香炉,似是在计较为结拜什么不插香。

卓远:“三,三生,有幸…,与诸位,结为~”

卓远卫国我们仨拜把子有经验,谢天儿是头一遭,有样学样的跟我们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完“我选结为异性兄弟”就算礼毕了。正是这一拜,无形的契约让我们有了类似血脉的相连。

其实,宣誓期间因酒劲上来了,脑袋有些混沌,又开了个小差。我是如何到这里的,他们仨是谁,我是死了吗,好像牛头马面把我拖到了阴曹地府。

我前面站着的是阎罗王还是秦广王?

我想我也没积过什么德,就是见到比我岁数大的嘴甜些,见到老太太骑三轮车总会推一把,上坡的时候。转而脑袋清醒些回想,我是他妈应该在拜把子!

就像洞房花烛夜了才去想新娘是谁,长什么样,心想脱光了提枪就上吧,反正也不吃亏。

又想,三国时期拜把子挺民主的,主持人问,你们是否愿意结为异性兄弟,然后刘关张异口同声的说,我愿意。

后来我也琢么过,估计当天是哥仨喝酒一起走肾了,正好见到了关二爷铜像,临时起了意,属于激情结拜。

之后的一些年回忆时,我们也严正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说我是被强迫的,如果干的是那事,你们仨全得上法庭,10年以下3年以上有期徒刑,如果受害者受到无法治愈心理阴影或创伤就是死刑或无期徒刑。好在这些年吃香的喝辣的你们没忘了捎着哥们,不然你们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就这样跟他们仨有了不清不楚的兄弟关系。

谢天儿随他父亲,这孩子看着挺憨直,却带点匪气,他父亲在当地算是比较有名望的老炮儿,民间流传着种种传说。

据说82年没谢天儿的时候,他爸一个人单枪匹马......也算轰动一时的佳话。

后来以讹传讹,出现过各种版本,有说他爸当时正在火炕上睡觉,听到动静一手提溜着大红裤衩,一手提着猎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开一空枪就跑了。

也有说他爸直接跳后窗逃跑的,根本没有开枪。当时他奶奶正在烧炕给猪做饭。那天奶奶连猪都没喂,猪一天没吃到东西哼哼唧唧一天,老太太也无心过问。

当然事实不可查证,毕竟年代太久远,后来成我们调侃谢天儿虎父无犬子的一谈资,经常把谢天儿闹成大红脸:“你们丫的在埋汰我,酒我不喝了,撅屁股就走时有发生。”

那时候的小群体都会拿历史人物对号入座,比如三国时期就有刘关张或者五虎上将,总之根据人数总能对号入座,可我们是四个人,前后都不合适,跟五不足跟三有余,我就成了小赵云,卓远是玄德公,卫国是翼德,谢天一喝酒就脸红,为人又讲义气,就成了云长公。

我叫方一凡,爸妈都是普普通通的职工,没有编制那种,后来九几年赶上下岗浪潮无一例外的被流放,回家种了地。

跟正式职工相比,他们连买断钱都没得有。我经常瞎想,下岗浪潮你们赶的倒是很及时。

人家孩子从小隔三差五就有得肉吃,长的多结识,我呢,干巴巴的,从脚丫子到脑瓜顶都透着营养不良。

唯一津津乐道的是,我爸他爷爷曾是京津冀一代出了名的土匪,一度我以此为傲,觉得这是一个特牛逼的事,经常跟我同龄大的孩子大吹特吹。你爸爸会气功,我太爷爷是土匪,你爸爸会飞,我爷爷是土匪,你爸爸会降龙十八掌,我爸爸是土匪。最夸张一次甚至:“如果......”

后来......好在我爷爷还在,没有一并充公,不然也没我爸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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