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的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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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刚走到事故现场,隐隐约约的就感觉到不对,这四处都掉渣不说,还刷刷的真响。这时我看到李国强满脸是汗的在前面挑顶,我立即高声喊到:“所有人都往后退,这里危险。”

“张叔您怎么来了?”

“别他妈的废话,后撒。”我有些急了,前面的几个人已经退了出来。

“这下边还有人哪!”李国强也有些急了,伸手使劲的去刨脚下的那具尸体。”

“妈了个x的,你是不是疯了,死活那个重要是不是都忘了?”

井下所有遇难者都被扒了出来,可那是三天以后了。李国强的尸体在头一位,七姐默默的坐在那里,两位老人悲痛欲绝,早被送进了医院。依依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我静静的站在那里。

矿医院太平间里满满的都是人,哭泣、倾述与漫骂响成了一片。

七姐突然象疯了一样的抓住了我:“成子、我错了,我突然感到乡村的宁静才是最幸福的巷湾。”

“不要激动,也许现在知道还不太晚。”

依依看向了我,听到这句话的人也看向了我。他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我懂,我最了解七姐的心。

“晚了、一切都晚了。”说完她的泪水刷刷流了下来。

我一句话都没有再说,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这个可怜的女人。心头一热眼泪流了下来,我连忙背过了身,看着墙边那一支支彩纸叠成的花环。

谈判终于开始了,关于死亡赔偿金的问题,这个任务被王五强行按到了我头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站起来的会是那个赤脚医生。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悲伤,只是那双媚眼闪烁着不安。

“李占成是你丈夫?”我并没有感到诧异,这个镇八成以上都是矿工。

“是。”她看了下我,目无表情的说道。

“节哀顺变!您有什么要求我尽量满足?”

“让我丈夫活过来。”

“人死不能复生,也许他的意外让你打击太大,面对现实好吗?”

“我没有办法面对这一切,早晨起来还有说有笑,现在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说到这里她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哭出了声来。

“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还是为活着的人考虑一下吧?”

“我有一个儿子,他还有父母。条件就这样,你看着办吧?”

“按照条文与安全赔偿条例我与老板也做了认真的分析,你的条件还很不好。井口决定赔付你一万一千元?”我婉转的说出了价钱。

“可以人已经死了,我也不想象到菜巿场买菜那样的讲来讲去。丧葬费由你们出可以吗?我实在是很累了!”说完她站起身。

一切都结束了,看着山坡上那四个新坟,我的心情特别沉重。对于煤矿这个行业有了更新的意识?可不知为什么,依依对我的热情也减弱了下来。这些我并没有理会,本来就是一个误会的游戏,还是早结束早好。

公司的年会很沉重,张经理一句话都没有说。在坐的除了公司人员便是几个承包的小老板,我是王五的代表,地位算是最低的一位了。

“你们老板怎么没有来?”

“他住院了,出了那么大的事着急上火的。”我连忙解释到。

“回去通知他二号到这里来。”

“好吧!井口还有点事儿我先回去了。”

“忙去吧!你晚上去我家一趟,我有事儿跟你合计。”我出了门他追出来跟我说。

我没有问什么事儿,更不想去他家里。

“会上说了些什么?”王五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神情已经不那么自信了。

“无非是安全生产了。”我倒了一杯水。

“没有提出解除合同?”

“没有、叫你二号去公司。”我突然想起来了:“他叫我晚上去家里,不知道为什么?”

“是不是公司决定将十三号井让你承包。”

“决对不可能,我在咋子镇算老几?”

“那可不一定,世事难料啊!”他摇了摇头:“怎么没等吃了饭再同来?”

“还有点帐没弄完哪!”

“那忙去吧!”

七姐新婚不久的丈夫死了,胡子岭村所有的人全部知道了。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的女人最脆弱,如果成子要是去安慰那不出事才怪呢?想到了这里我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这时去镇上虽然晚些,还好连友子的拉煤车还能跑一趟。我衣服也没换跑到胜利洗煤厂。

“干什么这么急哪?”连友子坐在了大门口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光景,见我过来连忙问到。

“还有去镇上的拉煤车吗?”

“不知道,”他坏笑了一下:“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我想了想:“七姐的丈夫死了,我过去看看。”

“是看七姐吗?是去看着你家成子吧!不过我敢保证成子不会跟七姐有事的。”连友子阴阳怪气的说到。

“为什么?”

“因为他跟的那个女人要比你的身份强多了。”

“放屁成子才不是那样的人哪!”

“是不是敢让我带你去看看吗?”

“你认识那个女人?”

“当然认识了,咋子矿八成以上的人都认识她。”

“她叫什么名字?”

“依依。”

“姓伊吗?”

“姓张,综合公司总经理的千金大小姐。她也在西二上班,跟成子坐在一办公室里,是出纳员。”

“这是多长时间的事儿了?”

“三个多月了吧!”

三个多月,我突然想起那天从井口大门出来看见的那个个头高挑、长相俏皮、还戴着一顶时髦小帽的女孩子:“是不是个子挺高挺瘦,长的一张瓜子脸。”

“对对对,就是她。”

“你真能带我找到她?”

“我只能将你带到她的家门口,我们家可得罪不起这位大人物。”

“就这么定了,咱们现在就去。”

咋子我虽然来了几次,还是第一次到江北的住宅区。一到四委都是整齐的平房,一栋挨着一栋。医院附近是两排洋气的二层楼,这就是咋子镇最高档的往宅了。

连友子指出了那户人家,开着车一溜烟的跑掉了。我定了定神,仔细的想了想,刚要去敲门,七姐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吴海霞,你怎么到了这里?”

“我找张依依说点事儿,你怎么住在这里?”

“这就是我家,不住这住那?”七姐说着,诧异的问到:“你认识依依?”

“不认识,听说她是成子的同事,我想让她知道一下我俩的关系,别以后闹出什么丑闻来。”

“你来的到是时候,成子也刚到,你进去问吧?”七姐说着向对面的副食品商店走去。

成子也在正好我也有了借口,想到这里我敲了两下门。

“你找谁呀?”开门的正是依依,她披散着头发,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吃惊的看着我。

“打扰了,找我对象王成。我去井口,听说她到了你家我便过来看看。”

“你是他对象?”她象是惊呆了,回头向屋里看了一眼:“成子有人找。”

“谁找我?”成子边说边走到了门前,他看是我先是一愣,马上便平复了心情:“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在宿舍等我不成吗?”

“噢!你还真的在这里?”一见到这种情景,我气的浑身颤抖。真让连友子说对了,这家伙真的有了外心:“我找你有事儿,咱们回去再说好吗?”

“等一下我跟张经理打个招呼。”

“你打算始乱终弃对吗?”他一出了门我便大声的喊到。

“是不是疯了,在大街上就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他一只手拉着我,一面严厉的斥责我。

“你说成什么样子,你能干的出来还怕别人笑话吗?”我真的有些恼羞成怒了。

“我干什么了,今天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他瞪大的眼睛,态度生硬的回了我一句。

“干什么了你心里清楚,那个张依依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同事关系怎么了,犯法吗?”他抬高了声音冷冰冰的顶了回来。

“普通同事三天两头的去人家吃饭,说这话你不心虚吗?”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心虚什么?我看是你心虚吧?冒充怀孕来欺骗我,又跑到这里来无事生非,真是无理取闹。”说着他一把甩开了我径直骑上了自行车向西二井口的方向猛奔过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彻底的凉透了。怪不得他没有了以前的激情,天天跟个小狐狸精坐在一间屋子里,不出事儿才怪呢?自己该怎么办?跟他掰了心又不甘,不分手到这种地步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憋气。这时迎面两盏强烈的灯光直直的照在了我的面前,我连忙往边上一闪,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一台大解放卡车停了下来,连友子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我的大小姐,找到正主了吗?”

“滚!”我恶狠狠的吐出了一个字。

“行了民不与官斗,人家可是这矿上一跺脚就两头烂颤的主。还是跟我回去吧,你总不能在这里逛荡一夜吧?”说着他脱下了身上的呢子大衣披在了我身上。

“我不回,我今天一定要王成讲明白。”

“男女之间的事情古往今来谁能讲明白,要不你就一狠心告他强奸,要不你就将就哥一下。”说着他伸手一揽我的肩头:“上车吧!”

“你送我去西二井?”

“行,我在外面等着你,谈成了你就住下,谈不成总不能住在露天地吧?”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儿八成没戏,据可靠消息说,成子已经投标承包公司十三号井了。他凭什么,还不是因为张依依那个女人吗?二人出双入对的都几个月了,说不准早就他妈的滚到了一起了?”

“不说话谁也不能把你当哑巴卖了,快上车走吧?”

镇上到西二全部都是土路,路边人家的积雪与脏水将路面弄的跟大镜子一样,又亮又滑。汽车拉了一车煤象小脚老太太一样扭搭了半天才到了井口的大门外。我下了车快步走到了门前,一个看门的老头上前拦住了我:“姑娘你找谁呀?”

“我找王会计,以前来过几次你忘了?”我凑到了他的面前,近一步的介绍到:“成子的对象。”

“噢!想起来了,看我这记性,上了点年纪不行喽!王会计还没有回来,你进去等啊还是在这等?”

他没有回来,不可能啊!看来这家伙是有意躲自己,我一咬牙:“大爷我进去等吧?”

“好的。”他打开了小门放我进来,我走出去了一段便听他边关门边小声的嘀咕着:“现在的孩子真是开放,还没结婚就敢住在了一起。”

成子的宿舍在最西边,里面还亮着灯,没回来,鬼才信哪?到了门口我一推门走了进去。

“海霞你过来了,找成子吗?我让他出去办点事,晚一点才能回来,你在这里等着吧,我也等他的清息哪?”

“噢!这黑灯瞎火的办什么事呀?”

一听我的问话他顿时来了精神,由床上坐起了身给我倒了杯开水,兴奋而激动的说:“大事、好事,这要是办成了就等着在家数钞票玩吧!”

说着他色迷迷的看着我,那付流氓相真让人恶心。我坐到了床上,屋子里很暖和,床铺却是凉凉的。大事、好事!我猛的想起连友子的那句话,承包十三号井,难道是真的。要是那样今天自己一闹还不得黄了,坏了、要是真黄了自已跟成子的关系也算是走到了尽头。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他妈的,这个泼妇真的要坏了自己的事儿。我骑着自行车边走边想着,不行,公司那里得不到帮助,何不找陈矿长问问。想到了这里我车子一拐弯到了陈矿长的家门口。他住在这群小区的最前边,紧靠着江边。我停下了车才想起初次登门怎么也得买点礼物吧!

还好这条街边有家个体小卖部,我摸了摸兜里刚刚发的一月工资钻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七姐坐在了栏柜外面的火炉子旁正与店主唠嗑,见我进来连忙问到。

“买点东西,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一看到七姐我总有种愧疚欠意。

“刚才我看见海霞了,她也去了依依家。”

我正诧异海霞怎能找到依依家,难道是她告诉的。想到这里我疑惑的看着七姐,等着她的解释。

“不用看我,是连友子拉她过来的。”

“这个龟孙子。”我狠狠的骂了一句。

“你应该了解女人,她对你可是真的爱,不然也不能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情来。”

“可这个时候找到张经理家,这不是按眼吗?”我埋愿的说了一句。

“小伙子买点什么?”

“你这里最贵的烟是什么牌子?”

“云烟、这是国营商店里买不到的。”

“多少钱一条?”

“四十五。”

我吓的一吐舌头,那可是当时小工务员的一月工资啊?我咬了咬牙要了一条,又买了两瓶汾酒。八十块,我心疼的直蹦,为了办事儿也没有办法?

“你要去谁家,这么破费。”

我指了指头顶的天棚,她会意的笑了笑:“去过他家吗?”

“没有。”

“我带你去吧!”

“你跟他家很熟吗?”

“陈矿的儿媳妇是校长,我也常过去坐坐。”七姐轻描淡写的说。

“哎呦!王成你怎么过来了?”陈矿长一看见我,象见了亲人一样,热情的将我拉到了八仙桌旁,摁到了椅子上:“这东西是你买的,我可要批评你了,到自己家里还破费,是不是见外了。”

“第一次过来,怎么也得意思一下。”我坐了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跟你婶说了,过年时怎么也得去看看老爷子。最近工作的还顺利吗?”

“还好还好!“我喝了口茶:“只是这一出事故弄的矿工们总是人心惶惶。”

“吸取教训啊小伙子,要想在这方面有所发展,第一必须听话。不旦旦要听领导的话,老矿工的话也要时时放在心上。都说经验之谈、经验之淡,那也不能从人的生命上去寻找经验。听张总说你要承包他们的十三号井,这是真的吗?”

我实在没有想到他先提出了这个问题,连忙点了下头表示了决心。

“年轻人有魄力那是好事,可你有经验管理吗?这一定是王五的主意。今年他西二井口闹出这么大的事故来,给矿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我已经跟公司放了话,过了年就收回合同,取消他的承包资格。你吗!”他着摸了一会儿:“你还留在那里,无论谁承包了都有你一份差事。要是想干好这行多下井转转有好处。”

这是我第一次登门他说的话,日后我也很感谢这位老领导。但是最感谢的还是王五,如果没有他当时的蛊惑,也没有我今天的成就。

“钱花的值吗?”从矿长家一出来,七姐取笑着说。

“无所谓值不值,交个朋友吧?”

“明年王五不干了你准备怎么办?”

“陈矿让我留在那里,可换了新老板,能否处的来还两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