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喂!你到底走不走?我的车时间长了就冻了。”我正于王五闲谈着,连友子推门走了进来。
“你他妈的催什么催,当心老子敲断你的狼腿。”王五跟我侃的正有兴趣,一见连友进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对不起五哥。”连友子吓的一吐舌头一缩脖连忙从兜里掏出了大重九牌香烟点头哈腰的递了过去。
“你就是连胜子的弟弟。”王五狠狠的吸了一口烟。
“是是,我哥你认识吗?”
“山上的那几个猴子人老子那个不认识?你们洗煤厂买煤多少钱一吨?”
“原煤三十。”
“回去跟你哥说,上这来拽几车,老子近日缺钱了,二十八一吨。煤质不错,你可以出去看看。有一条必须的现钱,快到年儿了,那路神仙烧不到香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个我懂,西二的煤我不用看。那我就先回去了,不耽误您休息了。”
一看他那付奴才相,我心里都直恶心。成子在王五面前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哪?想到了这里我站起了身来:“王哥你歇着吧?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有班就不等他了。”
“坐一会儿呗!我一个人在这等他也很寂寞的。”王五腆着个脸说到。
“你在等吧?”说着我拉开了门向外走去。
两个装卸工正在门卫里烤着炉子,也许是饿了见我俩一出来连忙跑了出来:“老板我们等了这么半天也有点饿了,能不能请我俩戳一顿?”
“他妈的是不是馋疯了?”说完了又觉的不对,转头嬉皮笑脸的问我:“你饿不饿,咱们吃了饭再回去行不行?”
“行,我也饿了,但是你请客,我兜里忘带钱了。”
“姊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跟我一起吃饭还要你掏钱吗?”说着话我们已经到了江北,他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将车停了下来,对面是一家个体的饺子馆。
“老板、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连友兄弟呀!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收车啊?”一个漂亮的小媳妇儿由单间里走了出来,看见连友子热情的招呼着。还眼上眼下的看着我。
“啊!挣钱吗?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睡觉,咱家有什么好吃的?”
“主食是水饺、米饭与面条,炒菜都写在了墙上你自己看吧!这是那家的妹子,长的可真俊儿啊!”最后一句她酸不溜丢的拉了个长音。
“我女朋友,人家可是人民敎师,说话别太粗俗了。”说着他冲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有吱声算是给他面子啦!
“是吗?大妹子想吃点什么?”小媳妇儿看着我笑嘻嘻的问到。
“煮碗面就行。”我这憋了一肚子气,虽然有些饿了但也没什么食欲。
“可千万别为我省钱啊!来个糖醋肉段,炸个披皮鱼。”点了两菜他一看两个装卸工眉眼喜笑的样子,似乎有点生气了:“再来个溜豆付与杂侩,给他俩单放一个桌。”说完进了单间
我心里这个气,刚刚在王五那里象个三孙子似子。见了两个装卸工人就象变色龙一样,马上又变了付嘴脸。
“我有些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看了下表,已经九点了,肚子也呱呱直叫了。
“在依依家没有吃饱吗?”七姐有些嫉妒的说。
“刚拿起筷子海霞就去了,我怕闹出误会就出来了,那里吃下一口东西呀!”
“该,在让你一脚踩着两只船。”
“这里有家饺子馆还开门哪!咱们进去对付一口吧?”
“还是想着跟那两位大小姐怎么解释吧!”
“解释什么?当初我就跟依依说过自己有女朋友。再说了海霞对我连起码的信任与尊重都没有,这日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平静的。别说了就当是陪我吃一顿吧?”说着我下意识的一拥她的肩头走了进去。
屋里有两个满脸煤灰的家伙正在唱着,一个雅间里象是有人,我一掀门帘进了另个雅间,刚要张嘴叫老板,七姐突然将食指立在了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我莫名其妙的小声问到:“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伸手一指隔壁,这时我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海霞看到张依依了吧!我说成子那家伙不是个东西你还不信,这回死心了吧?”
“吃饭也堵不住你那张臭嘴,我跟成子要黄了也都怪你。”
“戳到了你的痛处是吧?这小子仗着长的人模狗样一脚踏着好几只船。离开了你的视线那还有个好啊!不过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张海霞那点儿不比张依依与七姐差。你呀就将就将就我得了,咱们家要啥有啥,那点儿比那个臭泥腿子差。”
一听这话我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七姐一把拉住了我。小媳妇儿一扭一扭的走了进:“二位要吃点什么?”
七姐小声的点了一浑一素两个个菜,又要了一瓶高粱酒。指了指那间屋小声的说:“听他们说点什么。”
“他是瞎了狗眼,老娘为了他自毁名益未婚就跟他睡在了一起。想想就怨我爸非要我找个铁饭碗,这下到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我这回要是搅黄了他承包十三号井,我俩就彻底没戏了?”
“他要是真承包了十三号井你更没戏,张依依那个小狐狸精还不天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别说是成子了,就是柳下惠再生也难逃出那小妖精的手掌心中。”
“这个张依依真有那么大的魅力?”海霞似乎还有些怀疑。
“我的妹妹,除非你天天到这里来看着他。”
“看就看着,大不了我的工作不要了。”海霞下定了决心:“一会儿
你就回去吧!我还回西二井口去等着他。”
“你呀就是傻,刚才那么一闹他还能回宿舍吗?”
“不回宿舍去那里,再回老张家?”
“现在旅店有的事,在那不能住一宿?”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不信明天他连班都不上了?”
“说不准,人家现在可是高枝儿上的凤凰,不是当时学校里的那只麻雀喽!”连友子挖苦着说了一嘴,有些失望的说到:“你不走我可先回去了,你家叔问起我怎么回,就说你跟成子闹翻了,正在这死皮赖脸的等着人家哪!”
“你敢回去瞎说。”
“那可说不准,我呀喝上二两可真的管不住嘴了。你呀就别傻老婆等野汉子啦!当初用尽心机从七姐手中得到的,现在又被张依依软磨硬泡弄走,天理轮回这就是报应懂吗?”
“你他妈的少放屁。”海霞有些火了,开口骂到。
“行了就当我放屁,我还真放个屁搁这,你俩要是成了我就倒着由胡子岭村爬出去。”
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过后,一阵汽车的马达声响起。我连忙由雅间里钻了出来,向大街上看去,一个人影也没有,看来海霞回家了,我这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要说我心中没有她,那绝对是撒谎。可她在我心中究竟有多少份量,是摸乎不清的。
“不放心是吗?一日夫妻百日恩,必竟是同床共枕过的。”七姐酸不溜丢的说到。
“不是我怕她真的去了宿舍。”
“那不更好,美女投怀送抱共度巫山那不是美事儿?”七姐喝的有些多了。
从认识她那天起,我还第一次见到她喝酒:“别喝了,说话都不着调了。”
“都是过来人怕什么?成子你想过我没有?”她醉眼朦胧的看着我,痴痴的问到。
“想过,可你根本就没有给我改过的机会。”
“你把我伤的太深了!”
“那也不能这草率的嫁给了李国强啊?”
“这就是命,你信命吗?我信,我这回真的信了。记得有个电影叫巜好事多魔》,我有时梦想着咱俩能不能旧梦重圆、从归于好。我恨吴海霞、也恨张依依,可我最恨的却是你,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让我的感情世界里只有一个人,一个让我天天想夜夜盼的负心汉。”她双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重重复复的唠叨着:“国强死了,是我对不他,我一点儿都不爱他,更没有给过他一丝的温暖。他是个好人,可怜的好人。他从不强求我什么,处处都让着我。可惜我没有给李家留下个一男半女,更没有尽到一个媳妇儿应尽的义务。那天他上班时很高兴,象个孩子似的跟我说:“他快过生日了,他还学做了两道菜,等生日那天做给我吃。你知道我为什要点这两个菜吗?就是这两道菜,今天也是他的生日。你不会去吃一个死人的醋吧?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的。也许他正在天上看着我,他会希望我幸福的,你能给我幸福吗?”
“七姐,咱们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不敢进那间屋子,太冷清了,冷清的就象进入了地狱。你多陪我一会儿好吗?那怕是一小会儿?”她一下子钻进了我的怀中,抽抽泣泣的哭了起来。
已经十一点了,又有下夜班的客人进入了饭店。我半搂半扶将她搀出了大门口,正巧二癞子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七姐诡异的笑了笑:“有情人要终成眷属了?连桥的速度挺快啊?”
“别放屁。”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成子,懂点事儿成吗,我必竟还是你二姐夫?”
我理也不理的出了门,这时才犯了难。送他回家?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这也不成样子,必竟她才刚死了丈夫。去我那里这么远的路怎么走,见了井口的人怎么说?我前后左右的啥摸了一圈,还好有家小旅店,让她在那里住一宿吧!
“喂!你怎么才回来,不是把哥一个人搁在这里自己去风流快活了吧?”我一进屋王五便迫不及待的问到。
“别提了,我进屋还没有说上两句话,海霞便找去。这不又给搁下了,但是步不大。”
“我就知道这女人一定会坏事的。她在这里等了一阵子,被连胜子的弟弟拉走了。我说兄弟对女人别太认真,这下到好最终吃亏了吧?我再去探探口风,看什么人对这块肥肉动了心思。”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刚要走,我连忙叫住了他:“五哥:西二井恐怕也要换人了?“
他一听这话立即站住了脚,回过头惊愕的看着我,有一柱香的时间才缓过神来:“你从那里得到的这个消息?”
虽然为了义气,我也不能把陈矿长给卖了:“谁说的我不能告诉你,也许还有挽回的希望。”
“行、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他走了出去。
我突然感到了特别累,也感觉到人生的艰辛。这是生命中的一个低谷,更是对我的信心一个残酷的考验。取与舍、成与败,猛然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也许自己并不是好人。与七姐的青梅竹马、与海霞的肌肤相亲、与依依的若即若离。这些算什么?她们只是一个轴,而自己就象拉磨的驴子一样为了目标而不停的旋转着。对七姐的愧疚、对海霞的不负责任、对依依的利用,三人女人就象三座大山让我直不起腰来。
我一宿没有合眼,外面绞车的提升声就象永动机一样不停的声响着。下面的工人会是什么样子哪?想到了这里我由床上坐起身来。
井下的工人见到了我都很意外,必竟会计很少有下井的。
“小伙子,你将来一定有出息?”掌子面的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看着我,满脸的敬佩。
“我只是睡不着,下来卖个单。”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
“好岁数、好样的。我下井三十年了,再干两年就退休喽?你哪就象刚出升的太阳,日落西山还有更多的时间。”
“三十年只采煤?”
“还能干什么?”
“您贵姓?”
“张,别人都叫我张麻子。”
“这个班您带吗?”
“只是这七八个人的小组。”
“大四层不是不让采吗?您怎么还敢在这里做业?”
“四层煤并不是不能采,而是你会不会采。”
“看来这里也有当问?”
“当然有,”他收拾完了棚子,坐了下来:“五八年建矿时,地质科就标注了四层顶板(岩石)是千层岩。只要破开了头那压力之大什么支护也如同麻杆一样不堪重负。唯一的方法便是留住顶,以煤护岩。可现在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忘了,更忘了生命才是最珍贵旳财富。”
“对、以人为本,全面发展吗?”
“可现在有点变味了,自从改革开放后,就有少数的不良老板只追求利益而忽视了安全。”他从干粮兜里掏出了水瓶子喝了一口,继续说到:“工人也是一样,只为了挣钱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以您的经验四层煤怎么采才安全哪?”
“上设备,大矿现在用的是电动刮板溜槽。开了炮后人在后面,那安全系数要多的多。”
“一次性投资成本高吗?”
“不高但也不低,可效率要比人力大了无数倍。”
“你没有向矿上反映自己的想法吗?”
“说过,没有人听啊!”
张麻子,后来才知道他叫张福贵,也算是我生命之中的一个贵人吧?
我突然明白了七姐的那句千万不要爱上成子,更知道了成子说过自己有对象那是真的。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却知道她比自己漂亮。这简直就是个玩笑,天大的玩笑。他是个乡下来的土豹子,什么地方吸引了自己哪?父母已经大怒了,让人家找上门来,又没有素质的在街上嚷嚷了半天。我躺在了床上想着明天怎么去上班,还有没有那个必要再去上班。
天边已经发白,这才想起自己一夜没睡。
我早早的起来,照了下镜子,满脸的憔悴与泪痕。这就是盲目的初恋让人尴尬与难堪。走出了家门才发现自己那顶漂亮的小帽,我小心翼翼的叠了一下又放回了包里。将围巾紧紧的裹了下脸,凛冽的风再一次的肆虐,带着阵阵的清雪。上白班的矿工们将双手揣进了袄袖,小跑着向西煤山上爬去。早点铺里更是挤满了人,我要了一碗滚烫的豆汁喝了下去。
“依依你的帽子哪?“多事的老板娘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跟人搭讪。
“忘戴了。”
“前些日子我去省城时还真看见有人戴着哪?你猜是什么人?”
我摇了摇头。
“空姐,就是飞机上的服务员,那是她们的工作帽。听说很贵的,平常百姓你想戴还买不到那。”没有人会相信她的鬼话。
“我走了姨。”
“好的,慢走。”刚说完她又一把拉住了我:“等一会儿姨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她伸出油滋麻哈的双手在脏的没有颜色的围裙上蹭了蹭,伸手由怀里掏出了一条白的手绢小包裹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张二寸的黑白照片递给了我:“你看看这是俺娘家侄子,今年大学刚毕业,是中国最大的地质学院叫什么来着让我给忘了。你要不要相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