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农村人都是耍正月、闹二月的，可镇上过了初六煤矿的工人们已经工作好几天了。
虎子的饭店在国矿的正门口对面，以前是国营饭店，被大姐夫给承包了过来。说虎子是老板，实际掌权的还是大姐，她对于小妹的这个同学并不看好。人的长相没有挑的，这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为人诚实可靠，只是一个修理地球的农民能有多大的出息。小妹人端庄贤淑、个子高挑，这刚一到了饭店便有熟人要保媒拉线了。
“大英子（薛大姐的小名）这新来的姑娘就是你妹子？”安新矿的采煤段长李大虎是饭店的常客，也是丈夫的好朋友。
“是啊！没出息的乡下人，俺家这些姊妹就她念书多，可还是没有考上学。我这里也缺人手，便把她叫了过来。”
“高中毕业也好啊！女人吗总归要嫁人生孩子的，有文化没文化还不都是一个样子。她有对象了吗？”
“这个我还真说不清楚，咋的你有什么事啊？”大英子明知道这是要介绍给他儿子，但还是问了一嘴。
“咱家的国强你也知根知底，在矿上救护队上班，那可是个铁饭碗。要是你妹同意嫁过来，就她个大学漏在矿上什么地方不能给安排个工作，你说是不？”
“老李：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要不你听个信吧？”要说李国强那孩子论个头模样那点儿都不比成子差，最主要的是他有个有能耐的爹。这李大虎在咋子镇可以说是这头一跺脚那头都乱颤的主儿，家庭条件就更不用说了。
“这事可得越快越好，那小子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俺家你嫂子早就急着抱孙子哪！你可不知道她是一天到晚的瞎给介绍，可国强就是不同意，要不这样吧！那天我带他过来让两个人都相看一番，必竟过后是他俩过日子。”
“你说嫂子急，我看是你自己急吧？”
自从七姐进了城，我的生活中象是一下子少了些什么一样，整日无精打采丢东落西的。刚刚将《红楼梦》看了两页，出去了一趟却怎么也找不见了。外边下起了小雪，爷爷那屋里又坐满了人。
“王成在家吗？”我正在东翻两找的，外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还忙打开了房门：“吴海霞你怎么过来了？”
吴海霞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一米六的个头，身材勻称脸蛋漂亮。特别是她的嗓音总是那么甜美，上学时还是文艺委员哪！
“你家的门槛高，我不能过来玩吗？”她边说边扑打着棉军帽子上面的雪，进了屋：“你家到是挺热闹啊！爷爷又在说书哪？”
“是啊！这天儿也干不了什么，大家就过来凑个热闹，快到西屋坐吧！一会儿弄两个菜咱们热闹热闹，毛六、大憨他们几个都在，你坐着我去叫他们过来。”
“闲聊一会儿到行，吃饭就免了吧！怪麻烦的。听说七姐进了城，你是不是一下子失落了？”她的话语之中即有玩笑、更象是调侃。
“瞎说什么哪！我跟她可是清清白白的。”
“拉倒吧！谁还不知道你俩那点儿事，上学时那个女生要是跟你说句话她都不乐意。得了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来还真的有点事儿。咱们村小学缺两个带课的老师，你有没有兴趣，反正我是报了名。过几天学校就要开学，我特意让爸爸给留了个位置。”
“孩子王，”老师这个职业在我的眼中就是这个概念：“一月多少钱？”
“班主任四十七块五，不愿意带班的少五块。要是干好了还能转正哪？”
“真有这好事儿？”母亲一推门走了进：“成子、这位是谁家的孩子长的真俊儿，我怎么不认识哪？”
“婶、您忘了，小时候我可来过一趟旳。”吴海霞一见母亲进来，连忙站起身：“我是海霞，我爸是村小学的吴老师。”
“海霞、吴校长的女儿，你看我这记性。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要是走在街上你要不说婶子那里还敢认哪！”母亲双手拉住了吴海霞的手：“刚刚我一进屋听了半截话，怎么要叫成子去当老师，那可是个天大的喜讯啊！俺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庄稼汉，也没出个文化人，要是他能当老师那可是祖坟上都冒清气了。”
“妈、你瞎说些什么哪！一个月才四十来块钱，能够养家糊口的吗？”
“怎么就不够，那人家当老师的都饿死了。再说了你不会也找个当老师的媳妇儿，两个人一起上班下班的多好啊？”母亲嗔怪的说着，还克意的看了眼海霞。
“人各有志，我可不强求。现在是改革开放了，可不能耽搁人家赚大钱哪。”
“先不谈这些了，妈您去弄点菜，我去叫大憨他们过来。”对于老师这个职业我一点儿也不感冒，可是种地那简直就成了灾难。
“不用叫了，我在那屋就听着这声音怎么那耳熟哪，原来是我们的吴大小姐驾到了。”毛六和大憨他们几个呼拉一下闯了进来，拉住海霞说到。
“你们到是不错，天天都能聚在一起啊？”吴海霞拉着毛六与燕子满是羡慕的说到。
“拉倒吧！咱班同学你们围里（村部所在地，那里有三个生产队）的最多。“大憨连忙插嘴问到。
“是多，可从不往一块儿聚，还有几个一下了学便去了南方。”
“你还是第一个到我们这里的同学哪！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老实交代。”燕子是有名的快嘴，想到了什么开口便来。
“瞎说，学校招代课老师，我来问问谁有兴趣去挣那四百多大毛哪？”吴海霞说着看了我一眼。
“你去吗？你去我就去。”大憨连忙笑着说到。
“你去敎孩子掏鸟窝、打弹弓吗？”毛六嘲讽的说到，转头看着我说：“你要是真不去我可去了？”
“当然可以，可要考核的知道吗？”
“一个代课老师考核什么？又不是选驸马。”燕子连忙说到。
一会儿功夫母亲给做了六个菜端了上来，笑着对大家说：“都别争了，这是海霞专门给成子找的活儿。我这也没什么好吃的，你们就将就吃一点儿算了。”
“婶子，有酒吗？”憨子厚着脸皮说到。
“不许喝酒，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母亲责怪的看了大憨一眼，笑着拿出了一瓶小麦酒：“今天可是看着海霞的面子，你们可别喝多了闹事。”
“婶儿、看您说的，我们这叫同学聚会。大家虽然不能尽性，提提神总还可以的吧！”大憨说着拿起了酒瓶用牙咬开了瓶盖。
学校终于开学了，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当上了一名村办敎师。
村小学离镇上很近，这里更多的人进入了采煤的这个行业，当然也涌越出不少的煤老板与车老板。他们都是有钱人，一个月的抽烟钱就是自己工资的两倍。他们的孩子在校园内那就是王，不可一世的王。周连友是村中的首富，开了两个煤窑还有三辆汽车。他家的房子紧邻着学校，气派的五间砖瓦房与大院套宽敞而明亮。他比我大不了几岁，见面总是带大不惜理的样子，可是一见到了海霞便是嘻皮笑脸的一付色相。
“妹子有对象了吗？”
“有啊！”海霞总是大大咧咧的回复着。
“谁有那么大的福气能娶到你这大美女啊？”他满带醋意的问到。
“王成呗！你看他又有文化，人又稳当我爸妈可中意哪！”海霞一指身边的我大大方方的说到。
“小子挺有福气啊！不对啊我怎么听说你跟薛七关系不太清楚哪？”他象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问到。
“都是同学，又是一个队的，人们愿意瞎传而已。”海霞连忙解释到，还克意的拽了下我的衣角。
他提到七姐，我突然感到象是很久没有见到了一样，心中多了些的牵挂。明天是周日，我该去看看了才好，可以什么理由哪？
蔚蓝的天空清新的风，空气中弥漫着春的气息。一进入了咋子镇可就变成了另一番天地，脏乱差三个字形容这里一点儿都不为过。不太宽的街道被拉煤的汽车压的左边一个坑右边一个包，小风儿一吹一指厚的灰尘扬场而起随意的飘浮着。街道边上是个很大的供销社，供销社的院子里搭了三四趟简易棚子，摆着副食品与鱼肉蔬菜上面都满是灰尘。街道更有一些下班的煤矿工人，有的脸上满是煤灰，一笑就象非州的黑人一样只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我走到了国矿的大门口，这里算是镇上最干净的所在了。
玉龙饭店四个大字高高的悬挂在七八间平房窗户上面一长溜水泥矮墙之上。我在外面徘徊了许久最后一咬牙赱了进去。
“成子你怎么有时间来镇上了，家里的农活不忙吗？”大姐坐在了栏柜里看见了我先是吃了一惊。
“还行不太忙，我现在在村小学上班哪？”我连忙说到。
“小学上班，那不是当老师了吗？”大姐的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到。
“临时的代课老师，七姐不在这里吗？”我实在不想跟她嚼嘴磨牙，直接问到。
“国强跟她一起出去了，你先坐会儿，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国强，那来的这么个国强？我的心里一划魂，疑心重重的问到：“国强是谁？”
“你姐夫单位同事的儿子，老七一来他就看中了。他们家的条件可好哪，父亲是矿上的大段长，母亲是矿医院的大夫。人家国强也在矿救护队上班，不象咱们农民靠天吃饭，整天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噢噢！”我的脑袋突然嗡的一下，怪不得七姐一个多月没有跟自己联系了，原来她在这里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想到了这里我如坐针毡般的由椅子弹身而起：“大姐、我还有事就不在这多耽误功夫了，七姐回来您代我问个好！”
说完话我没等她回复便头也不回的向外面赱去。
从供销社里刚刚赱出来的七姐眼前突然一亮，刚从视野上过去的那个男孩子怎么会是成子。她连忙紧走了几步，想追上去看看，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你他妈的是不是眼睛瞎了，竟然连老子也敢撞。”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疙瘩的男人张口便向七姐骂到，并且一伸手拉住了她。
“我又不是有意的，你想怎么样？”七姐顿时赤红了脸，他认识这个咋子响当当的地痞，刘烧鸡。
“现在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干什么？”刘烧鸡也看出来了面前这个女孩子就是玉龙饭店的服务员，可他假装不认识，气哼哼的问到。
“刘哥刘哥误会误会，这位是我女朋友，您赏个脸，大人不记小人过，那天我请您。国强紧随七姐的身后，见她猛的向前一冲，竟然撞在了咋子一霸的身上，连忙上前解释到。
“你小子是谁，是不是想英雄救美啊！”刘烧鸡知道他是谁，突然一时性起，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来。
“刘哥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救护队的小李，我爸是李大虎。”一时无计可施的国强只有抬出了自己的父亲。
“噢！大虎哥的公子啊！厉害厉害。可是哥今天就是这么饶了她，日后我不就成了别人的笑柄了吗？这么着吧！你让这小妞当众给我陪个不是，再亲亲热热旳叫我一声哥怎么样？”刘烧鸡说着轻浮的看着七姐：“你小子到是艳福不浅啊！这妞长的前凸后翘凹凸不平到也标志。”
“你放屁。”七姐从没有被别人这么品头论足的当众溪落到，张嘴便是一个粗口。
“唉呀！在咋子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敢对老子这么不敬哪！我看你是活旳太自在了。”刘烧鸡真的火了，抬手一巴掌向着七姐的脸上打去。
我刚过了市场便听到了七姐那熟悉的声音，连忙返回了供销社的门前。正看见一个男人伸手要打她，我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抬手架住了那人的手：“干什么？要打女人吗？”
“唉呀！小妞人缘不错啊？刚刚还是男朋友给说情，这回又是那里冒出来个土豹子来？你他妈是不是不认识爷是谁，敢跳出来找事真他妈是活的不耐烦了！”刘烧鸡一见有架可打，顿时来了精神，双肩一抖一件暂新的工作服掉在了身后的一个滩位上。伸出双手各自一握，指关节嘎嘣嘎嘣响了几个，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成子，阴测测的说到：“小的即想管闲事那就先报个号吧！今天你要是赢了，老子就倒着从咋子镇上爬出去。”
七姐一见真的是成子也是一惊，她连忙用身体挡在了成子身前：“果然是你，刚才我还以为是看错了哪！成子你快走，这事儿你管不了。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国强一看要出事吓的声也不敢吭一声，可他一见一个土豹子不知死活的替七姐出头，好象两个人还认识，顿时一冲动将身体又挡在了七姐的身前：“刘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给小弟个面子，我女朋友从乡下刚过来不懂的规矩您别见怪。要不您打兄弟两下出出气，咱们玉龙饭店再摆两桌。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在这里先给您赔个不是。”
七姐一听这人高马大的国强在刘烧鸡的面前就象个三孙子一样低三下四的，最可恨的是他还叫自己一口一个女朋友，顿时就来了气：“李国强你把话说的明白些，谁是你的女朋友？”
“小李子你他妈的这是拿着热脸帖上了人家的冷屁股上，还是那凉快到那歇会儿算了。”刘烧鸡不耻的看了国强一眼，抬手一指七姐身后的我：“小子有种别躲在女人的身后，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溜溜？”
我一听七姐说他不是的男朋友，心中的气稍微缓和了一下，抬眼看了下身前这个气焰嚣张的痞子，伸手将七姐拉到了一边：“溜溜就溜溜。”
“好样的，是条汉子，知道哥是谁吗？刘烧鸡。这一亩三分地上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是第一个，报个号吧？“
“胡子岭八队的王成。”
刘烧鸡的心中不仅一愣，怪不得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还他妈的真是山里的一个土豹子。这样的人没有社会经验，更不懂道上的事。今天也是早，自己的一些兄弟都他妈的睡懒觉去了。再看这家伙又高又壮年轻气盛的样子，真动起手来自己输了这个台阶还他妈真不好下。想到这里他灵机一动，缓和了下口气：“吕胡子家的邻居？“
“对。”
“有个会唱书的王老爷子是你什么人？”
“爷爷。”
“真他妈的对上帐了，论起来你这毛小子该叫我声叔。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回去跟你爷爷说我是刘赖子的小儿子他就知道了。也代我向老爷子问声好，等有时间我亲自拜会。”刘烧鸡说着将滩位上的工作服拣起来披在身上：“走，叔带你喝去！唉！对了成子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同学。”成子一见没事了，也放下了脸儿陪着笑：“先谢谢叔了，我找七姐有点事，改天我请你怎么样？”
“也好，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到一块儿有个屁事，无非是亲亲我我的狗扯羊皮。行了玩去吧？”说到这里他伸手一指七姐：“以后走路长点眼睛，见了面别忘了叫声叔！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