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北大青年的关注、声音和责任(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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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亮北大这盏灯[1](代序二)

刘震云[2]

祝贺大家来到北大,使我又多了一万名校友。我深刻体会到,校友是通往世界的通行证。我到世界各地去,常有人拉住我说:我也是北大的。母校,使人瞬间由陌生变为熟悉。聊起共同认识的老师或同学,大家似乎又回到了北大。接着他就会请你吃饭。去年在伦敦,碰到一个校友,在伦敦定居多年,喝了两杯酒,他说,我在伦敦的东西,除了女朋友,其他你都可以用。这就是同学。

大家来到北大,一定要知道北大是谁。一代一代的北大人,共同认为:第一,它是新文化运动的中心,“五四”运动的策源地,德先生和赛先生的提倡者。不但北大人这么认为,全世界也这么认为。第二,这里产生过严复、蔡元培、李大钊、陈独秀、胡适、鲁迅等前辈。这些前辈所处的时代不同,高矮胖瘦不同,但有一点相同,他们都是民族的先行者。什么叫先行者?当几万万同胞都活在当下的时候,他们在考虑和筹划这个民族的未来。为此,甚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是我们这个民族在世界上存在的重大理由。

接着我想说一下,大家是怎么来到北大的。一万名校友,高矮胖瘦不同,但来北大的原因是相同的,即大家参加的是应试考试,能来到这里,基本上凭的是记忆力。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家带着一个好脑子来到了北大。到北大之后怎么办?我希望大家开始锻炼自己的眼睛。第一要锻炼眼睛的宽度,知道北大是谁,中国是谁,这个民族在世界的真实位置,我们应该为这个民族做些什么。第二锻炼眼睛的深度,别人没看到的,你看到了。如果一个民族总是看到别人看到的东西,或总是利用别人看到的东西,用孙中山的话说,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目前中国缺什么?大家知道,中国不缺人,不缺钱。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中国人有钱。世界上大部分的奢侈店,是靠中国人支撑着。那么缺什么呢?缺远见。大家知道,北京和纽约、巴黎、首尔和东京没有什么区别,但到了农村,别人家是锦绣河山,我们的农村却被垃圾包围着。我们修一条路,第二年一定要拉开看一看。我们修一座桥,如果寿命只有二十年,证明我们的眼睛,也只能看二十年。远见,对我们这个民族,如大旱之望云霓,雾霾之望大风。

这也牵涉到知识分子存在的必要性。知识分子应该考虑什么?他们应该考虑过去,考虑当下,更应该像严复、蔡元培、李大钊、陈独秀、胡适、鲁迅等前辈一样,考虑这个民族的未来。每个知识分子的眼睛,都应该像探照灯一样,共同聚焦,来照亮这个民族的未来;否则这个民族的前方是黑暗的。

这也牵涉到我们为什么要办大学,及应该怎样办大学。我们的老校长蔡元培提出的办学方针是:思想自由,兼容并包。这个方针的意思是,在大学,没有什么问题是不可以讨论的;办大学的目的,不是为了讨论那些已经解决的问题,而是为了讨论那些没有解决的问题;不是为了讨论那些已经有答案的问题,而是为了讨论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这也是德先生和赛先生的精神实质。

最近一些年,我也听到一些关于母校的闲言碎语。我听到以后,首先感到的不是愤怒,是兼容并包。我们北大应该有这种胸襟,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拜托在场的诸位校领导,诸位老师,一万名刚成为校友的校友们,还有没在场的校友们,大家共同努力,把母校这盏灯擦亮,让它为照亮这个民族的未来,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1] 2013年9月6日,在北大开学典礼上的发言。

[2] 刘震云,1958年5月生。河南延津人。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曾创作长篇小说《故乡天下黄花》《故乡相处流传》《故乡面和花朵》(四卷)《一腔废话》《手机》《我叫刘跃进》《一句顶一万句》《我不是潘金莲》等,中短篇小说《塔铺》《新兵连》《单位》《一地鸡毛》《温故一九四二》等。《一句顶一万句》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作品被翻译成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瑞典语、荷兰语、俄语、匈牙利语、塞尔维亚语、阿拉伯语、日语、韩语、越南语等多种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