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中国的男性与女性:《红楼梦》中的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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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

显然,“像画儿一样的园子”的主题,在创设女孩儿的与世隔绝不能再持续下去这一悲剧高潮的过程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然而,文本对该观点的处理并不是毫不含糊的夸张做作。曹雪芹对与世隔绝生活的蓄意理想化(用男性术语来表达)使乌托邦与天堂陷入其反面,即沉浸到现实世界,这时候,两个领域的相互依赖变得明显起来(高彦颐语)。正如小说第一回所言,“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红楼梦》第一回,第5页)在《红楼梦》的世界里,相反的事物以冷静理智的循环方式造就彼此。关于这一点,余英时指出,大观园建造在原来贾府最肮脏的地方——性欲亢进的贾赦家里,因为它的建造,不洁净的被转化为纯洁的。[1]这种相反相成的二重性持续地贯穿于整部小说;自然导致不可避免的悲剧。对画大观园图的幻想,体现在年轻的浪漫与美貌,注定要臣服于它的反面:最好处说是一种单调平凡的家庭琐务,往最坏处说则是遭受屈辱并死去。对日渐逼近的悲剧的强烈意识,在援用的艺术主题与象征帮助下,被万事万物都走向其反面的哲学思想所调和。与现实世界极端隔绝,将不可避免地导向与现实世界实现一体化。正如王瑾所注意到的,妙玉一心追求洁净的生活,“包起来的注定要打开,而干净的必将无助地被玷污”。[2]

总之,曹雪芹对绘画主题的征用——既包括艺术过程又包括艺术产品——远非单纯粗略地呈现一件文化上的稀罕物。他将艺术反映现实、包容现实以及创造将现实隔离又纠缠的幻象有意识地运用于小说中,以放大大观园外面的男性世界与其围墙内女性世界的界线,以及这些界线的可渗透性。艺术之于神秘空间的创造至关重要。在这个空间中女孩儿们可以度过完美无瑕的婚前生活;而一旦出了大观园这幅画儿的边界,悲剧将降临到她们头上,艺术对于表现这一点也至关重要。《红楼梦》呈现了一副图景,它告诉我们上层文学与艺术如何为文人学士阶层再造一个乌托邦闺阁,使他们在其中躲避日常生活的压力,并且在一个美丽、纯洁、静谧的仙境中栖身。栖居在大观园中的文艺女神们,作为一种“天国逃避”幻象存在于她们的神秘空间,不管这有多短暂,毕竟逃离了清代文人学士公众生活的危险。

[1] Yu Ying-Shih.“The two world of ‘Hong-lou meng’,”trans.by Diana Yu,Renditions(Spring 1974),p.12.

[2] Wang Jing.The Story of Stone,Durham:Duke University Press,1992,p.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