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外包和内包的影响
随着美国越来越多地与国际力量而非国内和地方力量联系在一起,美国的工人和社区对自身的命运感到难以掌控。全球化正在改变工厂和就业机会的布局,这对于富国和穷国都是如此。美国国内外的跨国企业日益上升的影响力正成为伴随全球化而至的最重要的潮流之一。全球经济衰退之前,美国大约有 40 000 个跨国企业,而1975年只有7 000个(Atkinson and Correa,2007)。Sassen(2006)认为,在全球化过程中,跨国企业正逐步取代某些国家权威,相比之下,全球城市及其相互联系变得更为重要。
过去二十年里,全球化对制造业就业造成的负面影响引起了广泛关注。而近些年,服务业的离岸外包引发了日益强烈的担忧。然而,对于这些事实的回顾表明,在全球衰退之前只有不到一百万的服务业就业机会由于离岸外包而流失,少于每月劳动力正常转岗量(Blinder,2007)。
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正如Blinder所言,“在信息时代,区分劳动力市场的关键不再是对工人的技能要求的高低,而是该行业提供的服务能否通过电子途径低损耗地传输”(Blinder,2007,p.3)。这将影响软件工程师和金融分析师等高技能的工作,也会影响零部件组装这类低技能的工作。随着信息技术在全球的扩散,Blinder预测美国国内就业机会的22%到29%可能被离岸外包,虽然他也预计这种情况实际上只会发生在部分行业。然而,工作机会的转移将日益成为整体就业市场一个严峻的问题,而地方经济发展规划变得十分必要:
我们必须采取措施,确保我们的劳动力以及企业提供和需要的技能及就业机会会留在美国,而不是转移到海外。此外,这也要求我们对教育系统——从幼儿园到大学——进行改进。当然,我们还必须采取一系列措施来保持美国作为创新、发明起源地的地位,因为我们从未也不愿凭借廉价劳动力进行竞争。(Blinder,2007,p.4)
同样重要的是,全球化实际上也为美国带来了更多的工作机会。很多美国的法律、广告等公司正在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企业提供增值服务和产品。此外,在美投资的外国企业也为美国提供了新的就业机会。2006年,美国从外国直接投资中获得215 300个新增就业,其中制造业最多(91 400),其次是存款机构(18 400)、金融保险(12 900)和信息产业(11 700)(McNeil,2007)。
1.2.1 网络
在新经济中,企业的竞争优势具有更高的专业性。但是,这致使新经济中的企业与其他企业、组织和供应商更多地相互依赖。商业不再由公司单独运作。当高科技公司需要特别技能时,它们会向其他的相关组织甚至是同一领域的组织寻求外购。很多公司雇用合作公司并且组成“虚拟公司”来联合生产一个产品,然后和完全不同的合作者再次联合生产另一个产品。
Kim and Mauborgne(2004)提出的“蓝海战略”(Blue Ocean)的概念就是建立在创新来源于“再发明”(reinvention)和新发明的想法之上。他们援引太阳马戏团(Cirque du Soleil)的案例阐释“再发明”,即在已有产业门类里创造新的产品以满足新的消费者。很多个人和地方出于各种目的创造了很多这类的知识财富,除了Kim和Mauborgne,Florida(2002)也认为这类创造有利于产业协作和新想法的产生。Bradshaw and Blakely(1999)在其著作《第三次经济发展浪潮》(Third Wave Economic Development)中为这一说法提供了空间维度的解释。
因此,位于某地的公司不关注能够提供材料和智力的机构与供应商网络,将不再是可行的了。那些拥有成熟网络的企业将是灵活的,它们能够洞察新的市场,识别和选择强大的供应商。这对于劳动力发展的意义也是不言而喻的。在网络经济中,供应商的技能和企业自身所具有的技能是同等重要的。
地方经济发展规划的长期性挑战是,对于社区和工人而言,工厂的迁入转移和就业机会的得失并非是一一对应的。当底特律流失了一个汽车行业岗位时,替代其在美国经济中的地位的可能是金融服务业的工作机会,而且可能在别的地区。即使外国公司提供了另外一个汽车行业岗位,也可能不在底特律,而是在东南部某州的新的汽车工厂里。熊彼特(Schumpeter,1974)为此现象提供了一个经典解释,即“创造性破坏”(Creative Destruction)。也就是说,资本主义和市场经济不断破坏旧的商业模式,创造新的商业模式,从而得以生存和发展。城市、地区和国家都被这一过程所影响,因为它们是经济活动的发生地,而经济活动会不断经历产生和衰落。资本主义发展的一些新的关键特征将在下文讨论。
1.2.2 新经济地理学
新经济最初产生于1990年。Atkinson and Correa(2007)将向新经济的转变描述为“其范围和深度可以媲美于19世纪90年代的工厂经济和20世纪四五十年代大规模生产的公司经济的出现”(p.3)。这次转变可以从五个主要方面定义和衡量:知识依赖、全球性、企业主导(entrepreneurial)、信息技术和创新(详见专栏1.1)。Atkinson和Correa利用26项指标获取这五个方面的转变信息,检验了美国近期经济活动,得出的结论是,美国新经济的发展并不均衡:东北部、东海岸、西部山区和太平洋地区发展最为显著,而中西部、中部平原和南方各州发展较为迟缓。从都市区的角度审视这一转变,Atkinson and Gottlieb(2001)观察到从最大的都市区向中等都市区(人口在250 000到1 000 000)的转移。在都市区,向新经济的转移伴随着中心城市经济活动的分散。Atkinson and Correa(2007)注意到,不与都市区毗邻的乡村地区则不幸地被新经济抛下而遭受了就业流失。
工作的可转移性已经比人的迁移性大得多。在过去三十多年里,东北部和中西部的“雪/铁锈地带”(Snow/Rust Belts) 制造业和相关就业已经衰落了。不过,20世纪90年代,这些地区的这类制造业就业有所恢复,但是,服务业就业,特别是在新技术领域和运输、货物移动部门,有了更明显的增加。老工厂已经恢复作为后勤中心来空运或是铁路运输货物。国际贸易上的扩张已经为心脏地带工人们创造了新工作岗位,即与拉丁美洲和加拿大之间的进出口。南部和西部也已经在增加城市建设、食品生产就业的同时增加了新的技术和贸易工作。虽然北部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失去了制造业工作,但在东南部的汽车部门增加了一些制造业工作岗位,因为当时欧洲的汽车制造商正前往南部寻找廉价的熟练技术工人。
专栏1.1
新经济
到底什么是新经济?新经济指在过去15年里改变了经济结构、功能和规则的一系列质和量的变化。新经济是全球性的、以企业为主导的和知识依赖的经济,其中成功的关键在于知识、技术和创新在产品和服务中的融入程度。
今天的经济是知识依赖的。诚然,经理和“知识工人”从来都是经济中的一部分,然而直到20世纪90年代,他们才成为最重要的职业门类。管理型和职业化的工作在总就业中的比重由1979年的22%上升到1995年的28.4%,再到2003年的34.8%。相反,只有大约七分之一的劳动者是制造业中的生产工人,而即使是对于他们,知识和技能的提升也显得越来越重要。
今天的经济是全球性的。虽然一些公司早就有全球性的关联,但是今天的全球化却是广泛渗透性的,因为有更多的国家加入到全球市场,有更多的商品和服务进行贸易,更多的生产过程在全球供应链中紧密地相互联系。从1980年开始,国际贸易的增长速度比全球GDP的增长速度快2.5倍。现在,世界的出口量达到12.5万亿美元,占全球GDP的20%。
今天的经济是以企业为主导的。虽然从殖民地时代开始,企业成长、市场机制、经济“波动”(economic “churning”)和竞争就是美国经济的特征,但其重点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逐渐转向了企业活动。与此同时,基本的经济运作速度加快,并且变得更加个性化和更具创新性。例如,1917年后的60年里,最大的100家公共企业的替代平均需要30年。在1977年到1998年间,大约需要12年。此外,从1980年到2001年,所有的美国就业净增长来自于成立不到5年的公司,而老公司实际上还在损失工作岗位。
今天的经济是根植于信息技术的。尽管从电报的发明开始,信息技术就在经济中扮演着角色,而直到20世纪90年代,当半导体、电脑、软件和电子通信技术变得更廉价、更快捷和更普及时,信息技术才成为推动生产力发展的无法忽视的力量。实际上,信息技术现在是驱动经济发展的核心技术,不仅在IT行业本身——其仍在经历高工资就业机会的增长——而且在应用IT技术的所有行业里,以促进生产力的提高、质量的改进和创新的产生。
今天的经济是创新驱动的——开发和应用新产品、新工艺和新商业模式。国家、州、地区、企业甚至个人通过积累、集聚和应用其禀赋和优势,为日益多样化的消费群体用新的方式创造价值。
资料来源:经许可转载自Atkinson and Correa(2007)。
Atkinson and Gottlieb(2001)提出审视新经济最合适的方式就是利用都市圈这一视角,原因是,美国“既非城市国家又非乡村国家,而是一个都市区国家(metropolitan nation)。大多数人口生活和工作在大都市区,这包括历史上的中心城市和扩散开的郊区”。与通常看法不同,就业的流动并未被限定在由南到北或者从东到西。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些北部都市区流失了人口和就业机会,而它们现在正借助新技术和再发明迅速复兴,成为出版业、印刷业等通信公司的跳板。例如,在新英格兰风景如画的小镇上的学术出版商能够与纽约城的同行竞争,因为它们拥有数字印刷能力和方便快捷的互联网条件。
在大都市圈以外,美国也正变得更加城市化,更准确地说是我们后文将要提到的市郊化。乡村和其他非都市地区的人口和就业往往不如城市地区稳定(Kusmin,2003;Pigg,1991)。很多地区都受到持续性的制造业和农业就业机会流失的损害。然而,在2005年到2006年间(这是最近可获得数据的一年),乡村地区实际上经历了国内移民的净增长(迁入居民数量高于迁出居民数量)。在旅游、休闲、第二套房开发和退休移民条件的共同作用下,这种趋势在西部地区最为明显。南方乡村的部分地区(得克萨斯州希尔山村,南部的阿帕拉契迈山,佛罗里达海岸和弗吉尼亚州北部)也通过为周边的城市地区雇员提供舒适生活而实现了快速增长(Kusmin,2003)。
相应地,某些地方的乡村居民的职业技能已经提高到可以与城市和郊区居民竞争的水平。McGranahan and Wojan(2007)拓展了Richard Florida(2002)对创意阶层的研究,发现有高舒适性的乡村区域在吸引创意阶层方面很有竞争力。这项研究为理解近期经济发展潮流提供了重要的信息。创意阶层由高创造性的职业人员组成,如艺术家、建筑师、工程师、设计师、艺人或者科学家。Florida提到,经济增长是受知识创造驱动的,而知识和想法来自于高创造水平的行业。创意阶层追求高质量的生活和有意义的工作。McGranahan and Wojan(2007)提出,创意阶层的理论虽然是在大都市区的背景下创立的,却也与乡村地区息息相关,因为这些乡村地区由于高中毕业生普遍进入城市而面临年轻人才的流失(p.18)。McGranahan和Wojan还发现,在1990年到2004年间,拥有高比例创意阶层工人的乡村地区的就业量增长了44%,而城市地区只有39%的增长。无论是在城市还是乡村,与创意阶层相关的活动带来了新的就业岗位和经济增长,这对于所有地方的启示是,要细心保护其自然环境和文化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