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离人心上秋
罢了。
任这凡事浑浊,他墨渊甘堕轮回七万年,此番围剿天宫之举,也不为过。
还能说什么呢?
折颜说不出劝阻墨渊的话。
走火入魔,便走火入魔罢,续命便续命罢,哪怕她还能再多活一天呢。
哪怕就一天,也是值的。
折颜走后,墨渊便封了墟洞的入口,他知道昆仑虚的十几位弟子不会贸然地闯进来,只是此时,仿佛只有与世隔绝,才能换来片刻的清净。
昨日还与他耳鬓厮磨的女子,今日竟睡了这么久。
可是太累了么?
墨渊停下拍着她肩头的手,轻吻着她的眉眼,怎从来不曾这般仔细过她的睡颜。
“我的小十七,睡着醒着,都是好看的。”
墨渊附到她耳边,轻声道,“莫要再睡了,醒来陪我说说话可好?”
······
“师父知道,近来陪你的时间少了,一直忙着辅佐连宋,都没能与你好好说一说话。就今日罢,师父带你出门可好?”
······
“还是十七想去什么别的地方?师父都依你。”
······
“十七,你只讲一句话便好···”
白浅还是睡着的,一动也不动。
墨渊依旧在笑,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好像,眼前的人,他不拉着,随时都会走。可几个时辰前,她还坐在自己的膝头,说她只是去陪团子,会早些回来的。
只不过几个时辰。
你瞧,他这不是去接她了么。
“我的小十七,如今也学会与我玩笑了,是不是?”
他多希望眼前的人儿,能突然从床榻上跳起来抱住他,蹭蹭他的肩,道一句,师父,十七方才与你玩笑的。
白浅的身体是凉的,墨渊试了试她手脚的温度,脱了她的鞋袜,将一床好厚的棉被盖在她身上,然后小心地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他用有着细细胡茬的下巴,去抵着她的额头。
“十七,你要去的地方,没有师父,若你再闯了祸,谁来护着你?”
一夜过去,白浅被墨渊的体温暖的有了些温度,墨渊有些惊喜,试着叫了她两声。
她不应。
他终忍不住了,双目一合,两行热泪簌簌顺着脸颊滑落。
他想过。
若是一觉醒来,一切都只是梦,他的小十七还活生生地陪在他身边,多好。
他会给他们的孩子起名字,从他知道她怀着他骨肉的那一刻起,就日日为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等她醒来的时候,便问她,叫这个可好?
他大她许多年岁,却是第一次为人父,那欣喜不比旁人少。
墨渊抱着白浅凉透的仙身,记起他生祭东皇钟时,都不曾这样痛过。
死有何惧。
搭着她的脉搏,感知那微弱的跳动,还有属于他们的小生命···
不出十日,魔族异动加剧。
墨渊只叫叠风,长衫去问过北荒战况,已有上百黎民被卷入战火之中,大部分是被魔徒吸食了精气,延续他们凭借仇恨和执念复生,却无法长存的,虚无的元神。北荒少部分小仙小灵的仙体,也被魔族借去依附他们无依无靠的魂魄。
那些还寻得到尸身的魔徒,大多借着魔族始祖少绾的冥镜,重获新生。
冥镜是魔族圣物,可照见残存在逝者或濒死之人身上的一缕魂魄,若此人执念够深,便可强行唤醒,让其自行修复伤残之处即可。
“冥镜。”
墨渊口中念念有词,抱着白浅肩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当初,墨渊的元神被震成碎片,可正是因为魂魄犹存,执念加身,他才能修复元神,与白浅再相见。
如今白浅还有呼吸,元神尚完整,若借冥镜之力,唤她魂魄苏醒,应该不是难事,白浅记挂着孩子,记挂着他。
这便是她的执念!
······
九重天上不分昼夜,连宋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看着窗外青天白日,只叫了句青衣。
“瞧瞧你这出息!”
连宋听着熟悉的声音,心中一惊,他循声望去,那人正站在殿门口!
一身紫色华服,打眼的很,金丝凤鸾的刺绣,也是熟悉的手艺,不羁的白发荡在身后,这人呀,就威风凛凛地背着手,目光飘得很,撇过连宋,便将他视若无物了。
连宋极力睁大眼睛,鞋也不穿就下了床,他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就这样,猫着腰绕着他转了一圈。
忽地一拍手。
“东,东华帝君!”
连宋这算是来了精神。
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出来的精神。
“亏你还记得我是谁,本帝君还以为以为,你做了天君后,只记得青衣,再不识得旁人了!”
东华大袖一挥,转身坐到了椅子上。
“连宋,你连白浅都不放在眼里,这天君做得真是快意!”
连宋呵呵一笑,挠着后脑勺,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什么天君不天君的,我也不曾想到过,会得罪了这两位祖宗。”
想着墨渊提剑的气势,连宋便头皮发麻。
他又听东华概述了白浅的现状,开始全身发麻。
凤九此番本来应该与东华一同回来的,只是她怀了身孕,东华也不想叫她操这份心,便安置在凡世的一座院子里,叫她只管养着身子,等他回来。
连宋好生羡慕,提及儿女情长,他总是话最多的那个。
东华拿起连宋的折扇,就去打他的头,披头盖脸一通责骂。
“不仅没长进,还没记性!男子汉大丈夫,应心系天下才是!枉费我还回到这九重天上,想给你指条明路,也罢,你还是跟你的青衣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东华说着,朝地上扔了一只包裹,包裹露出一只白色的衣角,有绣边,大概是女子的衣裳。
连宋正懵,只见东华话音刚一落地,青衣便穿着一身湖绿色的长衫走进了连宋的寝殿,她低着头,跪在东华丢的那只包裹旁边。
“主子。”
青衣的脸色还是有些白。
她天生就是白皮一副,此番失了血色,没了那股子凌厉劲儿,小仙娥们只觉得自己见了只,从荒郊野岭飘到天宫的小鬼一样。
“青衣,地上凉不凉?”
连宋却分不出美丑似的,见了青衣就忍不住殷勤。他身体正虚弱,这会子又说了好多话,不由得捂着心口咳了一阵儿,他腾出一只手,费力地为了她搬了把椅子过来。
他边搬边说。
“青衣,那日见你动都动不得,我险些陪你去了,我俩若能一头扎进阴曹地府里,定是最羡煞旁人的一对儿!毕竟我是抱着你一起死的。对了,你可好些了?那日伤的那么重,如今可能下地走路了?嗳,你还是坐着吧!”
连宋本要去拉青衣,却被她硬生生瞪回了坐上去。
“瞎。”
······
被她这么一骂,连宋捂着嘴,咳得更厉害了。
他本来是要给青衣拿一杯茶的,却见一旁东华的脸色难看的很,忽地想起青衣是东华座下的隐卫,东华此番前来,少不了要兴师问罪。
他瞧着地上的包裹,恐怕,这就是给青衣收拾的行李了,若东华为了让墨渊平息怒火,将青衣逐出了九重天,划清界限,墨渊定不会留她活路!
连宋屏着气,沉了一沉,‘嗒’地一声放下茶杯,他跪到青衣身侧,凝神看着东华。
难得连宋也有正经时。
“说罢。”
东华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事到如今,有什么要罚她的,通通冲着我来便是!我连宋不适合做英雄,一剑平身恨,气短英雄胆,出息都给了这个女人。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连宋的一番正经,却惹得东华莫名大笑。
“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