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会为你代劳的。猜猜我在屋顶上看见什么了。”
“那个正在飞行的V—2火箭?”
“A4,没错。”
“我在窗户外面看见的。大约十分钟以前。怪怪的。真的怪。再没听到动静,对吧?肯定夭折了。落到海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了。”
“十分钟以前?”海盗仔细看着表。
“最少十分钟。”布娄特就地坐着,把香蕉皮捣弄成一朵花,别到睡衣翻领一侧的纽扣眼里。
海盗走到电话机旁,少不得还是拨通了斯坦莫。常规的程序是免不了的,很啰嗦很啰嗦,所幸他知道自己已不在乎刚刚看到的火箭了。上帝从真空的天外帮他摘走了这根钢铁的香蕉。“我是普伦提斯,你们刚才探到荷兰那边来的什么信号了吗?嗯哼。嗯哼。对,我们看到了。”这种事会败了看日出的兴致。他挂断电话。“雷达在海岸边失去了目标。他们称之为早熟的Brennchluss(燃烧终止)。”
“别泄气,”泰迪边说边爬回那张残破的小床,“还会再来的。”
布娄特这家伙,总是那么乐观。在等待和斯坦莫通话的时候,海盗曾闪过这样的想法:危险过去了,香蕉早餐安全了。不过这只是缓期执行。的确。真的还会有火箭飞过来,落到他头上的可能性也照样存在。具体还要发多少火箭,双方前线没一个人知道。我们是不是干脆放弃空中防范?
奥斯比·费尔站在乐台上,拿着海盗最大的香蕉,从条纹睡裤的开口里戳出来,另一只手以4/4拍三连音的节奏,朝天花板方向摩弄着香蕉硕大、鲜黄的弯曲部,唱起下面的歌来迎接黎明:
爬起来,屁股离开地上,
(来一根香—蕉)
刷完牙摇晃晃上战场。
和美梦吻别吧,
挥起手告别睡乡。
你告诉葛兰宝,
胜利日不到,你不举也不翘。
啊,做百姓样样都美妙,
(吃一根香—蕉)
冒泡的美酒,香唇的阿娇——
给我们一个甜甜的微笑吧,
送我们上前线将德寇打发掉,
然后,照咱们开始说的那样——
爬起来,你的大屁股离开地上!
本来还有一段歌词,奥斯比蹦蹦跳跳正要唱,巴特利·高比奇、德卡福利·庖克斯、毛里斯·里德(绰号“萨克斯”)和其他几个人已经扑到他身上,把他和那根粗大的香蕉一起狠揍一顿。厨房里,在海盗双层蒸锅的上层,黑市上买来的软糖慢慢化成了糖浆,浓浓的汁液很快开始冒泡。咖啡冲起来了。泰迪·布娄特手拿一把老大的双刃水果刀,在切香蕉,“菜板”用的是一块酒馆的招牌,上面“猎鸟和箭”的阴文刻字仍清晰可见——这是巴特利·高比奇喝醉了酒,大白天抢来的。海盗的两手分行其事:一只手从游移不定的刀刃下把金黄可人的香蕉糊拨入新鲜的蛋奶糊,这些鲜蛋是奥斯比·费尔用高尔夫球一比一换来的,尽管今年冬天高尔夫球比货真价实的鸡蛋还要稀罕;另一只手拿着搅拌器,力度适中地把香蕉搅入蛋奶糊里。奥斯比本人则阴着脸,一面从一个半品脱奶瓶里频频啜吸掺水的“酒瓮69”,一面睃着锅里和烤架上的香蕉。在蓝色院子的出口附近,有一个少妇峰的混凝土模型,是20年代有人心血来潮花了一年时间制模浇铸的,铸好后才发现太大了,哪个门都出不去。这会儿,德卡福利·庖克斯和华金·司迪克正站在模型旁,用装满冰块的红色橡胶热水袋击打这座名山的山坡,目的在于把冰块砸碎,加在海盗的香蕉汁里,取得冰镇效果。这些天,他们没有刮胡子,头发蓬乱、两眼血丝、口气毒臭,活脱脱两个在漫漫冰山上艰难攀登、精疲力竭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