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学大系1919-1949:散文卷二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戴望舒

鹽倉土地

我們每天吃下肚裏的東西,必有百分之幾是鹽的成份,以前「朝魚晚肉」的時候,吃的鹽比較少,現在大家「篤麵豉」,吃的鹽比較多,所以我們對於鹽,至少知道對於我們有什麼需要,不必詳細解釋,如果你仍然有點「牛皮燈籠」不大明白的時候,你可以唸唸「柴米酒鹽醬醋茶」這句話,便懂得這是「開門七件事」之一,而清楚地認識牠的重要了。

倉是倉棧,倉庫,那遠近馳名的「九龍倉」誰不懂得?這也是跟鹽一樣,無須乎再下註解的。

我不是鹽小賣店的小夥計,不曾進過鹽倉,但可料想到鹽倉裏面的土地上,必然是鹹而且濕的。因為鹽這東西是拿海水曝曬而成,當牠乾爽的時候,當然不會濕,但如果遇着「南風天」,一切土地牆壁,已然潮濕,鹽倉裏的土地,就更不在話下。又因載鹽是用蓆包,鹽粒常常從蓆包上網狀的孔漏到地上,因之,鹽倉的土地如果逢着「北風天」則已,假使是「囘南」,便鹹而且濕矣。

廣東人形容一切骯髒的東西,都可以廣泛地用一個「鹹」字,而對於一切性的行為,又都看作十分骯髒的,譬如,「索油」,「勾脂粉」,「親嘴」,「上下其手」,以至夫婦……,都無一而非「污糟躐蹋」,無一而非骯髒,亦卽無一而非「鹹」,又無一而非「濕」。以故,你要「索油」,就是「鹹濕」,你要親嘴,也是「鹹濕」,你要「上下其手」就更是「鹹濕」。

若果被稱為「鹽倉土地」的時候,其人固然是「鹹夾濕」,而且是條「鹹濕伯父」。原因「土地」二字又可以轉作「門官土地」的「土地」,據說,「土地」這位神,是十分正直的,凡是十分正直的人,必然上了年紀,所以「土地」就是一個老人。用「土地」來指老人,而又以「鹽倉」冠於其上,可知此為一條「鹹濕伯父」,或稱「鹹濕老坑」,毫無疑義。

本來,人一上年紀,就要「正正經經」的為人表率才對,所以俗語說的「為老不尊,教壞子孫。」就是老人們的座右銘,就是老人們的修身寶訓,何以旣老猶鹹,而被奉「鹽倉土地」呢?

我想,他們並不是要「恃老賣老」,實在是「人老心不老」,「雖老猶有童心」,所以上了「聞見棺材香」的年紀,還要跟「後生仔」爭一日之短長,「後生仔」去「索」女招待,他們也「照扮煑碗」,「後生仔」要去「打貓」,他們也當仁不讓,而仍然「唔信鏡」也。

不過,那些不正當的女人,要的是「銀紙」,老不老倒沒甚相干,况且,「後生仔靠唔住」,「伯爺公好心事」這兩句名言,她們早經奉為圭臬,以故這些伯爺公猶得在這些地方大展身手,英雄不愁無用武之地。

註:(一)「篤麵豉」之「篤」,借用,是拿箸刺下麵豉裏蘸一下隨卽提起而非夾取的意思。(二)「聞見棺材香」的「聞」字,是「嗅」的意思。

署名達士,選自一九四三年八月二十八日香港《大眾週報》第一卷第二十三期

記瑪德里的書市

無匹的散文家阿索林,曾經在一篇短文中,將法國的書店和西班牙的書店,作了一個比較。他說:

「在法蘭西,差不多一切書店都可以自由地進去,行人可以披覽書籍而並不引起書賈的不安;書賈很明白,書籍的愛好者不必常常要購買,而他之走進書店去,也並不目的是為了買書;可是,在翻閱之下,偶然有一部書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就買了牠去。在西班牙呢,那些書店都是像神聖的聖體龕子那樣嚴封密閉着的,而一個陌生人走進書店裏去,摩娑書籍,翻閱一會兒,然後又從來路而去這等的事,那簡直是荒誕不經,聞所未聞的。」

阿索林對於他本國書店的批評,未免過份嚴格一點。法國的書店也儘有嚴封密閉着,而西班牙的書店,可以進出無人過問,翻看隨你的,却也不在少數。如果阿索林先生願意,我是很可以列舉出巴黎和瑪德里的書店的字號來作證的。

公正地說,法國的書賈對於顧客的心理研究得更深切一點。他們知道,常常來翻翻看看的人,臨了總會買一兩本回去的;如果這次不買,也許是因為他對於那本書的作者還陌生,也許他覺得版本不夠好,也許他身邊沒有帶夠錢,也許是他根本祇是到書店來銷磨一剎空閑的時間。而對於這些人,最好的辦法是不理不睬,由他去翻看一個飽。如果慇懃招待,問長問短,那就反而招致他們的麻煩,因而以後就不敢常常來了。

的確,我們走進一家書店去,並不像那些學期開始時抄好書單的學生一樣,先有了成見便買什麼書的。我們看看某個或某個作家是不是有新書出版;我們看看那已在報上刊出廣告來的某一本書,內容是否和書評符合;我們把某一部書的版本,和我們已有的同一部書的版本作一比較;或僅僅是我們約了一位朋友在三點鐘會面,而現在祇是兩點半。走進一家書店去,在我們就像別的人們踏進一家咖啡店一樣,其目的並不在喝一杯苦水也。因此我們最怕主人的慇懃。第一,他分散了你的注意力,使你不得不想出話去應付他;其次,他會使你警悟到一種歉意,覺得這樣非買一部書不可。這樣,你全部的閑情逸致就給他們一掃而盡了。你感到受人注意着,監視着,感到担着一重義務,負着一筆必須償付的債了。

西班牙的書店之所以受阿索林的責備,其原因是不明顧客的心理。他們大都是過份慇懃討好。他們的態度是絕對沒有惡意的,然而對於顧客所發生的效果,却適得其反。記得一九三四年在瑪德里的時候,一天閑着沒事,到最大的愛斯巴沙加爾貝書店去瀏覽,一進門就受到慇懃的店員招待,陪着走來走去,問長問短,介紹這部,推薦那部,不但不給一點空閑,連自由也不及有了。自然不好意思不買,結果選購了一本廉價的奧爾德加伊加賽德的小書,滿身不舒服地辭了出來。自此以後,就不敢再踏進門檻去了。

在「文藝復興書店」也遇到類似的情形,可是那次却是硬着頭皮一本也不買走出來的。而在瑪德里我買書最多的地方,却反而是對於主顧並不慇懃招待的聖倍拿陀大街的迦爾西亞書店,王子街的倍爾特朗書店,特別是「書市」。

「書市」是在農工商部對面的小路沿牆一帶。從太陽門出發,經過加雷達思街,沿着阿多恰街走過去,走到南火車站附近,在左面,我們碰到了那農工商部,而在這黑黝黝的建築的對面小路口,我們就看到了幾個黑墨寫着的字:LA FERIA DE LOS LIBROS,那意思就是書市。在往時,據說這傳統書市是在農工商部對面的那一條寬闊的林蔭道上的,而我在瑪德里的時候,牠却的確移到小路上去了。

這傳統的書市是在每年的九月下旬開始,十月底結束的。在這些秋高氣爽的日子,到書市中去漫走一下,尋尋,翻翻,看看那些古舊的書,褪了色的版畫,各色各樣的印刷品,大概也可以算是人生的一樂吧。書市的規模並不大,一列木板蓋搭的,骯髒,雜亂的小屋,一共有十來間。其中也有一兩家兼賣古董的,但倒底賣書的還是佔着極大的多數。而使人更感到可愛的,便是我們可以隨便翻着那些書籍而不必負起任何購買的義務。

新出版的詩文集和小說是和羊皮或小牛皮封面的古本雜放在一起。當你看見聖女戴蕾沙的「居室」和共產主義詩人阿爾倍諦的詩集對立着,古代法典「七部」和「馬德里賣淫業調查」並排着的時候,你一定會失笑吧。然而那迷人之處,却正存在於這種雜亂和不倫不類之處。把書籍分門別類,排列得整整齊齊,是會使人不敢隨便地看的,為的是怕搗亂了人家固有的秩序;如果本來就這樣亂七八糟,我們就毫無顧忌了。再說,如果你能夠從這一大堆的混亂之中發現出一部正是你所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書來,那是怎樣大的喜悅啊!這裏,我們就彷彿置身於巴黎賽納河岸了。

書價便宜是那裏最大的長處。書店要賣七個至十個貝色達的新書,那裏兩三個貝色達就可以買到。我的阿耶拉全集,阿索林,烏拿英諾,巴羅哈,瓦列英克朗,米羅等現代作家的小說和散文集,洛爾迦,阿爾倍諦,季蘭,沙里拿思等當代詩人的詩集,都是從那裏陸續買得的。我現在也還記得那第三間木舍的被人叫做華尼多大叔的鬚眉皆白的店主。我記得他,因為他的書籍的豐富,他的態度的和易,特別是因為那個在書城中,張大了青色憂悒的眼睛望着遠方的雲樹的,他的美麗的孫女兒。

我在瑪德里的大部分閑暇的時間,甚至在發生革命,街頭鎗聲四起的時間,都是在書市的故紙堆裏消磨了的。在傍晚,聽着南火車站的汽笛聲,踏着疲倦的步子,臂間挾着厚厚的已絕版的賽哈道的「賽房德思辭典」或是薄薄的阿爾多拉季雷的簽字本詩集,慢慢地踱回寓所去,這種樂趣恐怕是很少有人能夠領略的吧。

然而十月在不知不覺之中快流盡了。樹葉子開始凋零,夾衣在風中也感到微寒了。瑪德里的殘秋是憂鬱的,有幾天簡直不想閑逛了。接着,有一天你打疊起精神,再踱到書市去,想看看有什麼合意的書,或僅僅看看那青色的憂悒的眼睛。可是,出乎意外地,那些木屋都已緊閉着了。小路顯得更寬敞,更清冷,而在路上,凋零的殘葉夾雜着紙片書頁,給冷冷的風吹了過來,又吹了過去。

選自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一日香港《華僑日報·文藝週刊》

山居雜綴

山風

窗外,隔着夜的帡幪,迷茫的山嵐大概已把整個峰巒籠罩住了吧。冷冷的風從山上吹下來,帶着潮濕,帶着太陽的氣味,或是帶着幾點從山澗中飛濺出來的水,來叩我的玻璃窗了。

敬禮啊,山風!我敞開窗門歡迎你,我敞開衣襟歡迎你。

撫過雲的邊緣,撫過崖邊的小花,撫過有野獸躺過的岩石,撫過緘默的泥土,撫過歌唱的泉流,你現在來輕輕地撫我了。說啊,山風,你是否從我胸頭感到了雲的飄忽,花的寂寥,岩石的堅實,泥土的沉鬱,泉流的活潑?你會不會說:這是一個奇異的生物!

雨停止了,簷溜還是叮叮地響着,給夢拍着柔和的拍子,好像在江南的一隻烏蓬船中一樣。「春水碧如天,畫船聽雨眠」,韋莊的詞句又浮到腦中來了。奇蹟也許突然發生了吧,也許我已被魔法移到苕溪或是西湖的小船中了吧……

然而突然,香港的傾盆大雨又降下來了。

路上的列樹已斬伐盡了,疎疎朗朗地殘留着可憐的樹根。路頭得寬闊了一點,短了一點,天和人的距離似乎更接近了。太陽直射到頭頂上,雨直淋到身上……是的,我們需要陽光,但是我們也需要陰蔭啊。早晨鳥雀的啁啾聲沒有了,傍晚舒徐的散步沒有了。空虛的路,寂寞的路!

離門前不遠的地方,本來有一棵合歡樹。去年秋天,我也還採過那長長的莢果給我的女兒玩的。牠曾經娉婷地站立在那裏,高高地張開牠的青翠的華蓋一般的葉子,寄托了我們的夢想,又給我們以清陰。而現在,我們却祇能在虛空之中,在浮着雲片的天空的背景上,徒然地描着牠的青翠之姿了。像現在這樣的夏天的早晨,牠的鮮綠的葉子和火紅照眼的花,會給我們怎樣的一種清新之感啊!牠的濃蔭之中藏着雛鳥的小小的啼聲,會給我們怎樣的一種喜悅啊!想想吧,牠的消失對於我是怎樣地可悲啊。

抱着幼小的孩子,我又走到那棵合歡樹的樹根邊來了。鋸痕已由淡黃變成黝黑了,然而年輪却還是清清楚楚的,並沒有給苔蘚或是芝菌侵蝕去。我無聊地數着這一圈圈的年輪,四十二圈!正是我的年齡。牠和我過度了同樣的歲月,這可憐的合歡樹!

樹啊,誰更不幸一點,是你呢,還是我?

失去的園子

跋涉的罣慮使我失去了眼界的遼闊和餘暇的寄托。我的意思是說,自從我怕走漫漫的長途而移居到這中區的最高一條街以來,我便〔不〕再能天天望見大海,不再擁有一個小圃了。屋子後面是高樓,前面是更高的山,門臨街路,一點隙地也沒有。從此,我便對山面壁而居,而最使我悵惘的,特別是舊居中的那一片小小的園子,那一片由我親手拓荒,耕耘,施肥,播種,灌漑,收穫過的貧瘠的土地。那園子臨着海,四週是蒼翠的松樹,每當耕倦了,拋下鋤頭,坐到松樹下面去,迎着從遠處漁帆上吹來的風,望着遼闊的海,就已經使人心醉了。何況牠又按着季節,給我們以意外豐富的收穫呢。

可是搬到這裏來以後,一切都改變了。載在火車上和書籍一同搬來的耕具:鋤頭,鐵鈀,鏟子,尖鋤,除草鈀,移植鏟,灌漑壺等等,都冷落地被拋棄在天台上,而且生了銹。這些可憐的東西!牠們應該像我一樣地寂寞吧。

好像是本能地,我不時想着:「現在是種番茄的時候了」,或是「現在玉蜀黍可以收穫了」,或是「要是我能從家鄉弄到一點蠶豆種就好了!」我把這種思想告訴了妻,於是她就提議說:「我們要不要像鄰居那樣,叫人挑泥到天台上去,在那裏闢一個園地?」可是我立刻反對,因為天台是那麼小,而且陽光也那麼少,給四面的高樓遮住了。於是這計劃打消了,而舊園的夢想却仍舊繼續着。

大概看到我常常為這種思想困惱着吧,妻在偷偷的活動着。於是,有一天,她高高興興地來對我說了:「你可以有一個真真的園子了。你不看見我們對鄰有一片空地嗎?他們人少,種不了許多地,我已和他們商量好,劃一部份地給我們種,水也很方便。現在,你說甚麼時候開始吧。」

她一定以為會給我一個意外的喜悅的,可是我却含糊地應着,心裏想:「那不是我的園地,我要我自己的園地。」可是,為了要不使妻太難堪,我期期地回答她:「你不是勸我不要太疲勞嗎?你的話是對的,我需要休息。我們把這種地的計劃打消了吧。」

選自一九四五年七月八日香港《香島日報·日曜文藝》

寄友人

「誰從貧女求新錦,肯向朱門理舊絃,吳市簫聲燕市筑,一般凄斷有誰憐?」

——黃仲則

五月的風雨又滿香江了。

風從何處來,雨從何處來,株守燈前,聽隱隱如雷的車聲經過窗下,轔轔的輾着路軌彷彿向我耳語:我又來了,我又去了。

來去的渺茫使人想起就沉默,像朝着蒼穹呆想。近來我愛看樓欄之下的匆忙行人,看着他們莫名地來,莫名地去,好比迎風開啓了窗,眺望遠山遠雲,像安慰,也像哀愁。

能夠把星辰明月裝飾自己的窗,把玩着入夢,那真是有福了。好幾年來我曾經尋如此的心境,結果徒然發覺自己裝飾了別人的夢,於是賸下了悲哀。悲哀也並非不可愛的,可怕的是悲哀往往也屬于別人。

我的說話玄之又玄嗎?我今日的心情就是如此不可解。記得少時往往好尋夢,抱着破布( ),老是當它遊仙枕,彷彿真有壺中天地;黃粱也好,拿着斧柯看下棋也好,醒來把玩,餘味不盡。現在想來雖然可笑,但連這小小的自欺的安慰也沒了,好比連敝帚之珍都給了人,真有說不出的寂寞。

如今是午夜了,酒後支頤默坐,鄰家的女郎又吹起她的洞簫,幽怨至於悲凉。仲則詩云:「怪煞鄰娃戀長夜,坐調絃柱到三更。」怕不是這樣的境界的。我只想起那一個乞食於吳市的伍員,當時大概拿着一管簫,徘徊于市上,襤襤褸褸,張望顧盼而不得予以一飯之人。街上行人來來去去,誰曾加以憐惜之一眼,這個他日懸目東門的失路英雄,大抵不免狠狽氣沮而狂吹他的簫吧。這叫我又想起那個乘龍客,憑一管簫享盡榮華,列登仙籍;恐怕伍員就因不能作簫聲,祇合流浪街頭了。

你不是曾經給我寫過兩句詩嗎?「世事匆匆如同一覺大夢,一個煩憂的日子過了又快樂。」近來我不大愛煩憂,雖然我常常做的祇是短夢,詩人說:「短夢生雲絮有情。」那是愛夢者的說話;我的心緒往往淡如水,無非憑着:「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這一份感情,聊以自娛,聊以自娛於第一根自落的白髮。

風雨又敲窗,孤燈之下,囘頭茫茫,真有乘風歸去之想。天上的宮闕今夕又何年了?瓊樓玉宇不勝寒,我却並無此念。我無非想學學古人的小園,草廬茅舍,寂寞人外,聊以蔽風霜,如是而已。休笑我結束鉛華,摒除絲竹,故作中年;我不敢學人登樓作賦,或寫長門之怨藉博酒錢,既然夢也無聊,醒也無聊,自然再無求夢的殷切了。

有人自比看羊的老頭兒,有人自訴所以不死的緣因;這些都是可以自慰的事情。可是我既無文集可改,也沒有顧盼生姿的夫人,祇好看看山,看看海,看着來去有若情的過往行雲。雖然有人說過:「我站在橋頭看風景,有人在窗前看我。」不能把明月星辰擺在自己案頭,就任由裝點人家的夢吧。

夏日時晴時雨,說夏日可畏不如說討厭,冥坐室內,幻想千里外此時為雨為風?依稀有所牽繫,想到兩畝敝廬,幾行疎柳,又不禁悠然神往。至於寫在扎前的半截詩,那是偶然想起,一無深意的了。

署名堯若,選自一九四五年七月八日香港《華僑日報·文藝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