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卡伦
伊恩牵着马走了过去。
少年看到了马车上的笼子，沉默了一会儿：“大叔，你是奴隶商人吗？”
伊恩点了点头。
“你……你不会吃人吧？”
伊恩摇了摇头。
“那……那你们进来吧，这雨很诡异的，淋太久会变得奇怪的。”
伊恩一愣，伸手悬浮住了一滴雨水，雨水逐渐变成了晶莹透亮的球形。
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任何异味，更没有一丝魔法的痕迹。问题显然不是出在雨水上。
少年一愣：“您是魔法师大人吗！”
伊恩漠然地看向了他，冰冷漠然的眼神让少年说不出话。
少年指了指那边的巷子：“您……您快从这边进来，院子里有停放马车的棚子，您快别淋雨了！”
伊恩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按照少年所说拉着马车走进了别院。
把马安置在了空荡的棚子里，伊恩看向了笼子里面，眼神动了动，然后打开了笼子，往里面扔了一件斗篷。
小艾披上了斗篷，满脸害怕地从里面出来，然后被伊恩拉住了拴在身上的链子，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刚才那个眼神自然是让西门和青诗待在笼子里随机应变了，他们有食物和水，所以短时间待在里面问题不大。
少年看着中年男人牵着奴隶的画面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为什么不能淋雨？”伊恩沙哑的声音传出。
“魔法师大人，您看到那些街上的人了吧，他们就是忤逆了海神的人，所以海神降雨夺走了他们的思想。”
“夺走思想？”表面上那些人身上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
“您是魔法师所以应该没事，雨要下一天一夜呢，您今晚要住在我们这里吗？”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不是的，老板和老板娘去参加海神祭典了，要三天之后才能回来，还有城里今年才成年的男性也去了，我还要两年才能参加祭典。”
“海神祭典？能和我说说吗？”伊恩拿出一枚金币放在了桌上，少年长大了嘴难以置信地问道。
“给，给我的？”
“连带今晚的房费。”
“谢，谢谢您！您真是慷慨伟大的魔法师啊！”
伊恩心中暗叹，自己现在分明是个丑恶的奴隶主啊，这孩子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要这里最大最好的房间。”
少年连连点头，然后从柜子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颗精致的魔晶石，这就是钥匙。
“您的房间在顶层。”
伊恩接过之后看向了他。
少年赶忙说道：“对了对了，海神祭典是每年一度的庆典，只有参加过祭典的大人和刚成年的人才可以去，而我们这些还没有成年的孩子是不能去的，否则就会被海神夺走思想，我不想变成那样！祭典大人们平时都闭口不谈，所以祭典的内容我也不知道。对了，你们这些外人也千万别去，我见过几个好奇的冒险者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伊恩凝重地记下。
“我明天雨停了就出城，这里平时的旅人和冒险者多吗？”
少年摇了摇头，有些害怕地说道：“不多，我见过的都是像您一样带着笼子的商人，其他人很少，可能是因为这里太偏了的缘故，从我几年前跟着哥哥来到这里就这样了。”
带着笼子的商人，是指奴隶商吧。看来这座城市已经完全笼罩在阴云之下，难怪少年会叫住自己。
“你哥哥呢？”
“哥哥今年刚成年，所以去祭典了，我还等着他回来和我讲祭典呢！”少年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问的差不多了，再多问可能露出破绽，停留在外来者好奇问问的程度就可以了。
伊恩拉着小艾走上楼去，然后打开了房门，房间很大，而且也整洁。
由于不能使用可能会被拆穿的精灵魔法，伊恩肉痛地拿出了一个高级结界卷轴，把这里隔绝开来。
“呼，好累啊……”伊恩疲惫地坐在了床上，小艾取下了锁链，脸红着看向伊恩。
“团，团长……今晚我们要一起睡在这里吗？”
“当然了，不然会被怀疑的。”说完之后伊恩才反应过来。
“……我睡地上。”
“这怎么行，这床这么大，团长和我一起也没关系的……”小艾脱下了斗篷。
伊恩移开视线：“你先把衣服换了。”
小艾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奴隶服有些不太合时宜，赶忙躲进了浴室。
伊恩拿出手机拨通了西门那边。
“你们那边还好么？”
“放心老大，在里面待上一天根本就是小case，我会保护好诗儿的。”
“那就委屈你们一下了。”伊恩歉然道。
“哪里的话，毕竟是任务嘛，而且我们什么都有，正准备煮火锅吃呢。”
笑了笑挂掉了电话，伊恩听见了浴室里的水声。
和精灵同住一屋的负罪感顿时涌上了心头，要是莉亚知道的话自己可就惨了。
非常时期也没办法啊，谁料到这座古怪的城市会突然下起大雨，否则伊恩的计划是租一幢院子住下的。
伊恩拿出了那张比尔给的卡片，确认了它并没有监听或是监视的功能。
地址并不在城堡那边，甚至是城堡的反方向。伊恩透过窗能看到漆黑城堡的顶部，闪电精准地落在了那上面，伊恩借着强化视觉隐隐看到了城堡的最高处有一个人影。
随着雷光淡去人影又消失了，似乎是自己太过劳累产生的错觉。
发呆的时候水声停了下来，只听小艾弱弱地喊了一声：“团长……”
“怎么了？”
“能……能帮我洗下翅膀吗，够不到……”
伊恩差点噎住了，脑海里浮现了浴室里的小艾无助地够不到翅膀后面的模样。
“咳咳，我拒绝。”伊恩有种逃出这个房间的冲动。
“可是……人家够不到嘛，成年后展开的话翅膀太大了……”
“你自己想办法，用魔法都行，反正我拒绝。”伊恩坚定地说道。
“……好吧。”小艾失落地说道。
太危险了，小艾实在是个危险的女人，伊恩数次心神都产生了些许的动摇，她绝对是故意的。
小艾洗好之后穿上了宽松的睡衣走出了房间，伊恩紧闭着眼睛不去看她。
然而脚步声越来越近，伊恩顿时有些慌了。
即便面对比尔他也没有动摇，然而他现在很慌。
一个灵巧的闪身躲过了小艾从背后偷袭的拥抱，伊恩警惕地跑到了房间另一头。
小艾一击落空，失落地跪坐在了床上。
“团长……就不能让我抱一下吗？就一下。”
“绝对不行！”伊恩果断地回绝。
小艾抱着枕头露出了失落的样子，最后放弃了，钻到了被子里。
“我睡地铺。”伊恩指着那边的地板说道。
“团长真的不睡床上吗？唉，那算了呢。”虽然这么说，但是小艾美目间流转的某种计划即将得逞的光芒还是被伊恩注意到了。
伊恩在警告自己今晚绝对无论如何都不能睡着，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小艾真是太可怕了。
“团长，快洗澡吧。”小艾突然这么说道。
伊恩摇了摇头：“不洗了，我淋了雨已经干净了。”他感觉自己一贯的冷静在这个房间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伊恩想打开门出去透透气，结果高级结界的内层瞬间多了一层精灵结界。
“团长，你今天逃不了的。”小艾跪在床上向着自己逼近了过来。
伊恩只能逃进浴室把门反锁上，发誓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能给小艾和自己独处的机会。
小艾的影子出现在了浴室门口，现在可怕的不只是这座城了，还有这只精灵！
“团长……你好好洗澡吧，我先休息了。”小艾叹息一声离开了。
伊恩反复确认了两遍，她似乎真的放弃了。
心惊胆战地快速洗了个澡，然后穿戴整齐，伊恩才走出了浴室。
小艾落寞地趴在床上背对着自己。
伊恩松了一口气：“别闹了，快休息吧，雨停了我们就走。”
“团长不休息吗？”她回过头问道。
“我等雨停，有些计划想写。”伊恩抱着雨随时可能停的想法坐在了窗前，拿出了羊皮纸和笔开始了书写。
背后传来了小艾扑棱透明翅膀的声音。
小艾跪在床上双手扶在了伊恩背后的椅子上。
“团长在写什么呢？我能看看吗？”
“就是一些计划罢了，你不是要睡了吗。”伊恩无奈地说道。
“我还不困，咦？这是菜谱吗？”小艾拿起了桌上的一卷羊皮纸。
“是，一个朋友送的。”朋友自然是指温泉乡的原撰写者：胖厨师甘图。
“唉？下面的这行字好好看，这是团长写的吗？莉亚爱吃的食物，洋葱……粉蒸肉……”伊恩立刻夺过了小艾手里的那张，这么多羊皮纸好巧不巧被她看到了这张。他赶忙把它收进了物品栏里。
“嗯？没想到团长是个这么细致认真的男孩子呢。”小艾吹了吹伊恩的耳根咯咯笑了起来。
“饶了我吧。我不是说了……”伊恩叹道。
小艾不为所动：“现在虽然是这样，但是以后可不一定，我就算是挤也要挤进团长的心里。”
“这是哪门子的土味情话？”伊恩哭笑不得地放下了笔。
“我艾格尼斯给伊恩的情话。”小艾认真地说道，然后向着伊恩贴了过来。
伊恩无奈地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得寸进尺的小艾才捂着头无辜地缩回了床上。
“团长！”她嗔怒道。
“既然你不打算放弃，我自然也管不了你，但是太过分的话我会生气的。”
“知道了……”小艾捂着额头失望地说。
“对了，你是精灵皇族吗？”伊恩好奇地问道。
小艾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才叹道：“嗯……团长……我……其实是精灵王的女儿。”
伊恩刚拿起的笔在羊皮纸上画出了一大条黑线。
“你……说什么？”
“抱歉一直瞒着你们，我的父亲就是精灵王……”
伊恩长叹一声：“所以你是离家出走的精灵公主？”
“不，不是的团长，我一共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她们都在争夺继承人的位置，我因为是与世无争的性格，所以就放弃了皇族成员的地位跑了出来，父亲他是知道的。”
“那不也是离家出走？”伊恩拍了拍额头，感觉事情大条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小艾竟然是精灵王的女儿。
自己竟然把精灵族的小公主装扮成奴隶？还用链子牵着？精灵王知道了不得把自己用禁咒挫骨扬灰？恐怕禁咒都用不上，一个超阶魔法就够了。
“团长……是我自愿的，你不要自责……”
“不，说什么下次我也不敢了，你还是赶快回去比较好，不然我觉得我多半会死在你父亲手里。”伊恩的大脑已经快宕机了。
“父亲他……哎呀，团长……所以我才不想说的嘛。”小艾的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装扮奴隶什么的仅限这一次……这种事你要早说啊。”
“人家不是和你说了嘛！而且刚才牵着人家的时候团长明明很高兴。”
伊恩收起了羊皮纸和笔，这计划没法写了。
“我哪里高兴？话说我不是背对着你的吗？”
“明明就有。”
“你都看不到我的脸就不要随便脑补好吗？会引起误会的！”
“就是有！”小艾在床上摇晃了起来。
伊恩还不能直视她了，赶忙转过身去，这谈判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唉，算了，你别乱说就行。”
“嘻嘻……团长认输啦？输的人要陪对方睡一晚哦？”
“这是哪门子规则？那我横竖不都是死么？”
“和我睡一晚又不会怎么样嘛！”
“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你们就算结婚了又怎么样，反正我不在乎，这个世界可是婚姻自由的哦！就算一夫多妻一妻多夫都没什么关系的呀！”
“这什么虎狼之词……”伊恩完全输了，自己根本连论点都没有了。
“就算是当小三我也要粘着团长！”小艾决定性的一击深深刺入了伊恩的心脏。
今日的伊恩，完败。
他无助地看向了窗外的夜色，然后默默拿出了毯子盖在身上。今天趴在桌上睡就行了。
“我今晚就睡这里了，你再靠近的话我就不理你了。”感应到身后小艾在悄悄接近自己，伊恩无奈下使用了莉亚的绝技，耍赖。
“团长你怎么能这样……”小艾泫然欲泣地钻回了被窝，伊恩装作没有看到地闭上了眼睛。
竟然真的有效，真是太好了。
……
小艾睡着了，也没有梦游，伊恩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撑到了凌晨，伊恩开始无比怀念在莉亚身边的日子，至少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可以睡个好觉，在小艾身边不仅要警惕着她，还得警惕外面的危险……
我太难了。伊恩叹息一声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趁着小艾没醒写好了计划洗了个澡，然后化了奴隶主的妆。
之后小艾才悠悠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呆呆地看着伊恩。
她这幅呆呆的模样安全多了，像以前一样多好啊。
回想起昨天小艾无赖似的告白，伊恩感到了头疼。
“团……团长……我昨晚没有……乱动吧？”小艾呆呆地问道。
“没有，我还担心你梦游呢，辛亏是没有。”
“太好了，因为我昨晚梦见把团长给……”
“打住，别说了，化妆，出发。”伊恩戴上帽子走向了门口。
好不容易用十分钟才完全平复了心情，然而伊恩只觉得摔在小艾脖子上的道具锁链变得无比沉重了起来。
伊恩刚才用电话叫醒了西门他们，大概他们吃了火锅之后睡得真香，根本没有自己难熬。雨已经小了，大概过一会儿就就会停。
伊恩深呼吸了一次，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无情，他牵着小艾下了楼。
把小艾送进了笼子，伊恩才暗暗松了口气。
雨停了，他控制着马车准备出别院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骚动声。
笼子里。
“早安呀小艾，你看上去没睡好？”靠在西门肩头安心睡了一夜的青诗向小艾打了个招呼。
“都怪团长他昨晚不让我睡。”小艾带着困意这么说道。
打着呼噜的西门蓦然惊醒：“小艾，你刚刚说什么？”
“团长昨晚一直不睡，还不帮我洗翅膀，真是的。”
“咳咳咳咳，老大，老大……牛X。”立刻清醒过来的西门盯着伊恩的背影被自己呛了两下，迸出了一句粗口。
青诗则是羞怯地转过脸去。
要是伊恩听到的话一定大喊无辜，然而笼子外的他什么也没听见。
……
伊恩驾着马车来到了旅馆门口，看到了许多从祭典回来的人们，比起昨天的雨中人，他们看上去才正常了不少，但是他们的表情麻木而机械，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哥！”旅馆的少年激动地跑了出来，搂住了一个青年的肩膀。
然而青年却有些呆滞，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什么。眼球抽动了两下。
伊恩让马车停了下来，这些人看似正常，但哪里不太对劲？
“哥？你没事吧？你不是说要和我讲祭典的事情吗？”
青年的眼睛突然瞪大，两个眼球一左一右地歪向了两边：“祭典？……祭典！祭典！哈哈哈哈！”他甩开了少年，捂住了自己的头露出癫狂的神色，周围的人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只有趴在地上感到无助而害怕的少年。“哥……”
少年爬了起来，泪水流出了眼眶：“哥你没事吧？哥？”
“祭典……我愿意把一切献给伟大的海神，包括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青年再次甩开了少年慢慢抬起了头，逐渐站直了身子变得正常了起来。他歪斜的五官也变得正常了，看上去就和从前一样。
“弟弟？你怎么了？我回来了，你怎么躺在地上？”他疑惑地看向了摔在地面上的弟弟。
“你……不……你不是我哥，你是谁？！”少年向后爬了几步泪水夺眶而出，大声质问道。
青年一愣，指着自己：“我，我是你哥哥啊，是一只照顾你长大，最疼你爱你的哥哥啊。”青年走过去伸出了手。
“不，你们把我哥藏哪了，快把他还给我！”少年狼狈地爬起身冲向了那边的人群，揪着比他高大的成年人的领子大声质问着。
“他就是你哥哥啊，你没事吧？”被他质问的人愣愣地说道，眼神麻木而空洞。
“不，你们都在骗我，他绝对不是，我哥他不会打我，我哥他一定会露出笑容看着我……呜呜呜……”少年崩溃大哭，伊恩默默跳下马车，走到了他的身边伸出了手。
“魔法师大人……他们是不是都在骗我，是不是！”
伊恩皱了皱眉，内心暗叹：“是的，这只是他们的玩笑而已，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你的哥哥。”
“真的？”少年停止了哭泣。
“真的。”伊恩拉起了少年把他送上了马车，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群注视着少年的那些木偶般的人。
马车很快离开了旅馆，向着城外走去。
“魔法师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祭典在哪里举行的？”
少年指着一个方向：“海滩那边。”
伊恩调转方向赶往了海滩。
这座城市，早已经是一副空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