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暴露
沿途的人们看似正常地在交易，谈话，但语气却异常麻木，仿佛失去了所有身为人的情感一样，宛若一个个牵线木偶。
伊恩虽然看上去平静，但他的心中早已警惕到了极致，恐怕想要离开这里没有那么容易。
“这里的人一直都是这样吗？”伊恩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嗯，只有孩子们是正常的，大人们说一旦成年了都会变成这样，接受了海神的祝福就能衣食无忧。可是我们不想变成这样，小力哥哥一年前成年的时候感到非常害怕，于是他在成年的前一天逃走了，然而我们过了几天却看到他从海滩上走了回来。”
“变成了其他人那样？”
“嗯，他还和我们说自己遇到了海神，海神给了他祝福，可是他已经不是他了……”少年有些后怕地说道。
“你们不敢逃？”
“就算能逃走我们又能去哪里？我们都是失去了亲人从各个地方逃难来这里的，因为在这里能填饱肚子，能活下去。”
伊恩心中轻叹，不再言语。
向着城堡的方向走了不久，伊恩就看到了大片海滩，海滩上空无一人，显得莫名死寂。
“就连渔船也没有吗？”
“没有的，海里的食物每到晚上就会窜出来，大人们就会到海滩上捡，我们到这里之后从来也没饿过肚子。能出海的只有那些像您一样强大的魔法师和城堡里的人们，有时候他们还会从海里带回一些长着鳞片的好看的姐姐。”
“除了人族你在这里见过半兽人吗？”
少年点了点头：“见过，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浑身长满鳞片的圣徒。”
“圣徒？”
“那是海神大人的信徒，他们住在海里，每一次来都会带来很多财宝，比如漂亮的珍珠贝壳什么的。”少年天真地说道。
“你也相信海神吗？”
“当然，海神大人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恩赐，若是没有海神大人我们恐怕早就饿死了。”虽然有些害怕，但他还是这么说道。
马车停在了空无一人的海滩，伊恩把马车停稳，和少年一同来到了海边。
海滩上很光滑，现在是退潮时间，只留下了一些小小的贝壳。
第一次走到海滩上的少年有些紧张，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海。
“我哥哥呢？魔法师大人？”
伊恩取出卷轴隔绝了二人，指着大海说道：“你的哥哥在那里。”
“哪儿？”
“海里。”伊恩歉然地说道。
“他为什么要去那里？他不回来了吗？”
“他也许还活着。所以接下来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要牢牢记住。”
少年懵懂地点了点头，眼里逐渐浮现出失望和悲伤，却也没有放弃希望。
“哥哥……我一定会救你回来！”
“在成年的时候，无论如何你们也不能被带到这里，否则就会和你哥哥一样被他们当做货物扔进海里，换成那些长着鳞片的大姐姐和金银珠宝。”
少年毛骨悚然地愣住了：“那刚才的那个人是？”
“我也不知道，但你说的没错，他已经不是你哥哥了，他们虽然看上去是人类，可是已经不再是了。”伊恩叹道。
少年的泪水流下，看着起伏的海浪跪在了沙滩上。
“哥哥……”
少年哭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愤然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自己心中暴虐的私欲，那些大姐姐的下场你以后会知道，她们恐怕比你的哥哥还要痛苦。”
少年愣住了：“为什么……大人们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利益。你的哥哥只是众多牺牲品之一罢了。所谓海神，只不过是把你们视为货物和牲畜的怪物罢了。”
“利益……我不想这样，我绝对不要这样，这样太残忍了！海神大人他怎么能这样……”
“你相信我吗？”伊恩蹲在了他身边扶住了他的手臂。
少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相信哥哥死了，但我……愿意相信您。”
伊恩看向了系统里少年的名字。
“小埃德，这片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但是也不要害怕，你有希望去改变它，改变这里，让人们不再重蹈你哥哥的覆辙。”
“是说不要让他们和哥哥一样被送进海里吗？”
“是的，我知道你很勇敢，你要想办法把海神的阴谋悄悄告诉你的朋友们，让所有没成年能思考的孩子都知道，但是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绝对不要告诉大人们，孩子们自然会有他们的选择，就像你一样。”
“我也能够选择吗？”
“当然，总有一天沃布伯爵和我们这些人贩子的行径会受到制裁，‘蚀梦’也会被推翻或是摧毁，海神也会受到应有的制裁……之后的事情就只能交给你们了。”
少年绝望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了光芒，他看向了大海大喊道：“哥哥，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回来！一定！”他紧握着双拳，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坚决。
“回去吧，纵然这里很可怕，但他们还不会伤害你，记住我的话，一定不要被他们发现。我们也从没有来过这里说过话。现在，你找到你的哥哥了吗？”
少年握紧了拳头，擦掉了眼泪，茫然看向了伊恩。
“哥哥在哪里？”
伊恩伸手指着少年跳动的心脏：“在这里，他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
少年愣了许久，泪水再次夺目而出。
“啊，是的，我看到了，哥哥他就在这里！”
伊恩微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座城市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我们也要离开了，如果能活下来，我还会再回来的。”
“嗯！您不会有事的，您和那些大人们不一样！”
伊恩挥手撤掉了结界。递给了少年一个卷轴随后催动。
“回去吧，没人知道你来过这里。”路途上伊恩用魔法隐藏起了马车，所以那些人是看不到他们的。
少年深深地望了一眼大海，然后一步步走向了那座笼罩在阴云里的城市。他的背影虽然很渺小，但却有着斩钉截铁的坚定。随着卷轴的效果启动，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伊恩目送着他离开，叹息着回到了马车上，赶着马车向城外行去了。
他知道少年只是一颗种子，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对于已经这座已经被侵蚀的城市而言也许没有任何作用。
但伊恩相信，如果这颗种子能够发芽，也许能在不知多久的以后长出一个新的未来，虽然每个人都会有阴暗的一面，然而这些纯真的孩子们，心里的阴暗面还远远未能吞噬光明，他们才是这座城的希望。
“团长……”小艾看着伊恩的背影入神。
“伊恩先生给了那个少年在这片地狱活下去的勇气呢。”青诗看到了那个少年眼中的火焰，看向了伊恩的背影：伊恩先生，你一定曾经从这样的绝望中走出来过吧，因为在绝望中的人，所有的依靠便是心中渺小的希望……
西门动容，久久不曾言语。
出城的时候非常顺利，天空下起了小雨。然而伊恩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是成是败在此一举了。他看了看阴翳将雨的暗色天空，默默挥手给笼子盖上了一层雨蓬，然后举手间把笼子移到一边清理了一下马车上的积水。随后他喃喃道：“还是下雨了啊，不知道要下多久。”
就在出城后不久，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转瞬间落了下来。
无人的泥路上，伊恩停下了马车站了起来，抬头望向了雨幕深处。
伴随着巨大的雷电，两道人影在空中显出了身形。
“啪啪啪。”两人停在了马车面前，比尔默默鼓掌。
“好小子，差点真让你给骗过去了，演技可以啊。”比尔扇动着黑色的双翼笑着嘲讽道。
他身边的熊人族巨汉红着眼睛，咔咔扭了扭脖子，身上缠绕着黑雾凝成的双翼在空中滞留着，声音充满了嗜杀和疯狂：“若不是伟大的神的指示，谁能料到这竟然就是你们呢？”
“把‘宝物’交出来，念在你是觉醒者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命！”比尔飞上前，给了伊恩一个眼神。
伊恩心中一动，缓缓摇了摇头：“你们在说什么？难道是决定和我们开战？”
“还在装蒜？！小子，没用的，神的指示是不会有错的，就算你再装下去也没有用。你叫伊恩对吧，我会一点点咬碎你的骨头！！！”巴格威尔怒吼道，他伸出了爪子，已经没有耐心了。
“海神……”伊恩眉头一皱，没想到最后竟是栽在了这里。
他伸手撤去了伪装，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庞，淡然道：“我不会交出她，就算死我也想死个明白。”
比尔欣赏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你又何妨？我们是神最忠实的信徒，在祭典上向神献上了让神满意的祭品，在我们的祷告下神自然告诉了我们‘宝物’的下落，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是那场祭典。伊恩了然。
“你们信奉的海神究竟是谁？”
比尔摇了摇头：“说实话，人类小子，我挺欣赏你的，到了这种时候还在从我们嘴里套情报，既然你也不可能活着出去，我就告诉你吧，所谓海神只是个噱头罢了，我们信奉的是两位旧神海德拉和达贡，她们会赐予我们一切想要的东西。看在你还年轻的份上我给你一个选择，交出她，你做我的仆人；或者，我们夺回她，你们都死。”
伊恩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你既然知道我是觉醒者，难道不知道我们觉醒者究竟是什么组织吗？我不过就是其中最弱小的人，刚苏醒了两年而已，你们真的要与我们作对？”
“两年？不可能，两年绝不可能到金级！”巴格威尔怒吼道。
伊恩看向了比尔，年轻的面容没有一点绝望和担忧：“你们自然看得出我的年龄，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巴格威尔就要冲上去把这满口胡言的小子撕碎，比尔伸手拦住了他。
“他的确只有十八岁，灵魂印记做不了假。”
“该死，你们这些1000智慧的人为什么都疑心那么重！”巴格威尔怒吼道。
“你只用了两年？”比尔也难以置信地看着伊恩。
伊恩的伪装技能还没有撤掉，展露的不过是自己属性的二分之一罢了。这说明对方没有强到能看破自己伪装的程度。能看破自己伪装的除非是红级中位以上，否则看到的都是金级。
两个红级下位。这是伊恩的判断。然而对方一个有翅膀，一个在黑色雾气的帮助下也能飞行，自己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越是危险的情况下就必须越是冷静，一个不慎就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紫级到红级的鸿沟依然在那里，自己绝不是对手，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尽量拖了，毕竟……
伊恩心念电转：“当然了，觉醒者们都是十六岁苏醒，这件事你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
“若不是我的前辈们的教导，我怎么可能短短时间跨入金级？若不是他们默认，我又怎么敢来掺和你们‘蚀梦’的事情？”
比尔眼神一动，他犹豫了。
若是这有恃无恐的小子身后真的有强大的觉醒者在，惹祸的责任就只会落在二人身上。
“巴格威尔，我们不能动这小子，还有那只精灵皇族。其他人你要杀我不管。”
巴格威尔懊恼地大喝一声：“凭什么！你说精灵皇族不能动也就罢了，这小子我凭什么不能撕了他！”
比尔一个巴掌甩在了巴格威尔脸上，喝道：“巴格，你冷静点！你忘了六十几年前独闯海神殿的人族了吗！他就是和这小子一样的觉醒者！你忘了帝国里的十二圣骑士了？那一代的他们虽然只活下来两三个，但是他们仅仅两个人就挡住了那个家伙！”
巴格威尔这才冷静了一点：“黑暗骑士念故……”
“也罢，不杀就不杀，那么剩下的人都归我！”想起了那年铺天盖地的黑暗，巴格威尔眼神中的红芒颤动了起来。
“随你处置。”比尔暗暗松了口气。
比尔看向了下面，那个叫做伊恩的家伙正在解马绳。
他解马绳干嘛?笼子下面是……传送卷轴！
比尔咬牙间挥动翅膀化作红光冲向了伊恩，然而伊恩早已催动了贴在马车下面的短距离传送卷轴。这卷轴十分珍贵，精灵皇族小艾也仅有这么一张而已。
传送的目标不是别处，而是茫茫的大海，伊恩控制着尽量往距离这里最远的地方传送。
比尔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笼子消失在了自己面前，他立刻展开感应：“在海里！小混蛋你疯了！”
“是啊，我就算亲手淹死他们也不会让他们落在你们手里！”伊恩状若癫狂地笑了起来。
“该死，这小子疯了！巴格威尔，别管他，传送不远，你快去找！”比尔怒吼一声化作红光和巴格威尔一同飞向了大海，离开前他深深看了伊恩一眼。
伊恩收敛起了癫狂的笑声，迅速冷静，他翻身上马，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他拿出了手机按下了某个键，早已编辑好的短讯之一发送了出去：“西门，我成功了！你们一切小心，活下去！咱们帝国见！”
“老大！我们也顺利，保重！”
城外的另一个方向，正在奔逃的西门咬紧了的牙关微松，收起了手机。
“老大那边成功争取到了时间，我们要赶快了。老大……一定要活着！”
没错，笼子里除了青诗强化过的爆炸卷轴以外什么都没有，只要打开笼子就会触发。
就在伊恩装作清理擦拭雨水的时候，三人已经悄悄用精灵魔法掩盖视线逃走了。小艾三人原本不同意这个计划，然而伊恩少有地表达出了钢铁般坚决的态度，她只好担忧地答应，并给了伊恩一截碧绿透亮的树枝让他带好。
所以在比尔二人回归之前，伊恩必须要逃出这里，沿路扔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短距离传送卷轴扔在各个地方催动，伊恩身下的马逐渐没了体力！
“辛苦你了！”他下马的时候用手中双刃轻轻刺了一下马屁股，马吃痛向着伊恩的反方向跑远了。
伊恩则是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冷静逐渐变成了一抹冷酷的杀机，他钻入了茂密的丛林。
比尔二人循着魔法痕迹来到了传送的终点，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暗骂了一声之后两道红光钻入了海中。
伊恩不知道上天这么眷顾自己，笼子沉到了深深的海底，无形中为他争取了时间。
逃出一段距离之后，伊恩看到了闻讯赶来的几个鸟人。
他笑了笑，拿出了一瓶最低级毒药喝了下去。
脖子上的项链光芒闪烁，伊恩移动的速度随着时间推移明显变快了起来，五秒之后伊恩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甚至接近了红级。虽然不能太持久，不过战局中瞬息万变，让对方产生错误的判断便是自己的机会。
片刻后，一道黑芒从安静的丛林中突然窜入了二十多米高的高空，穿透了一名鸟人的胸膛。
“在那！”看到这一幕的鸟人目眦欲裂地叫到。
触发隐匿的伊恩身影在空中变淡，用手上的尸体挡下了敌人们射来的锐利飞羽之后他落到丛林之中之后便消失不见。
赶来的几个鸟人只看到了同伴的尸体，他们疑惑靠近时“轰”地被尸体下的卷轴炸成了重伤。
其他鸟人立刻惊叫着逃开，同时警惕地拉高了高度。
片刻之后鸟人搜寻方向的背后，一支乌黑的箭矢从林中某处射出穿过了一个鸟人的脑袋，他从高高的地方坠落了下去。
伊恩收起了手里的弓箭，再次喝下一瓶毒药开始移动，他的弓术虽然远不及小艾，但他毕竟是个猎人，这种程度的目标还是能击中的。
鸟人们感到不妙，这个情报中金级的小子比想象中棘手太多了，其中一人拿出了黑色的卷轴，发出了难听的声音：“科隆大人，这小子在这里！猎鹰六和九都死了，十一十三重伤！”
稍远处穿着绿袍的科隆眼神流露出寒光，他立刻吟唱起了高阶风属性魔法笼罩向自己，化作一道绿光飞向了伊恩所在的区域。
他锐利的眼神寒光一闪：“人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