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念千年(漓珀番外一)
你有没有尝过，信仰崩塌的滋味？
我刚两百岁的时候救了一只兔子，冰天雪地中那只兔子后腿瘸了，想来是被猛兽追赶而受伤了，我内心生起几分怜悯将它带回宫殿养着，却引来婢女侍卫的惊奇。
我不明白他们匪夷所思的目光是为哪般，也没有去深究。可是第二天析跃来我宫殿时恰巧碰上我在给这只兔子喂食。
“漓珀，你没事捡只兔子回来干嘛？你闲着了想养宠物啊？”析跃好像也十分惊讶。
“没，看它受伤了可怜便照顾一下。”我觉得一条生命能救就救。
可是析跃却说天气太冷，他想烤了这只兔子来吃。
我当然没有理会析跃的话，可是想到外界人都说魔族人心狠手辣，残忍暴戾，我好像有几分明白我这些怜悯心和善意在魔族中算是异类了。
我也没曾想过在魔界有谁理解我，我甚至很明白这些东西在魔界其实有百害而无一利，心善心软在邪恶黑暗的魔界是最没用又可笑的东西。
我都准备收敛好这些想法，不再流露出这些情绪的时候，父王来找我了。
我真的没想到作为魔界之主的父王，在外人看来气势强大，手段狠辣的魔王，他会对我说:“善意是没错的，心怀苍生是君主必须有的品质。”
他好像很信任我，很看好我。
我很开心，就像是你在一片黑暗中踽踽独行，你明明很想执灯照明的，可是你知道执灯就会被黑暗吞噬，你只能无奈心酸地亲手将心中的光亮熄灭时，有个人来告诉你，不用熄灭，你执灯照明，才是正确的。
后来父王常常教我“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的道理，那些东西好像存于我的灵魂中，不用刻意便能深刻地理解。
我还未满千岁，魔族内部有几次战乱，父王都派我去平息，虽年少有余，我却完成得还算不错，父王对我更加赞赏。
我亦将他视为信仰。
我千岁那年，想去逛逛整个人间。却是瞧见风宴国守护龙颓靡，国气衰败，皇宫中有很大一股魔气萦绕。
我很容易便取得风宴国皇帝的信任，他将我封为国师，偶尔会帮着他处理国事，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却日益衰退，没过两个月便已卧床不起。
我虽逐渐发现东宫有异样，却始终未找到缘由，而这时有两个仙界之人也到了这风宴国中。
红衣少女倾城绝色，可是令我惊讶的却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内心深处涌起的强烈感觉，心跳会不自主地加快许多，而她身边的白衣少年更甚，我对他感觉更为奇妙，像是似曾相识，可我明明从未见过他们。
看着红衣少女身边的婢女，我猜到她大概是新来的大夫，虽来过许多神医都未曾解了这皇帝的毒，可是仙界之人，总归是不同的。
可令我惊讶的是，才过一天，少女便已拿出了药方，只是唤夕草还需得到夕伢山上去采，夕伢山极为凶险，她竟是要让我陪同他们一起去。
太子说完后我思索片刻，大概猜到他们在怀疑我，我有几分好笑，还有几分身为魔族中人的无奈。
我知道了红衣少女叫柚眠，白衣少年叫浔执，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好像很亲昵，又好像认识并不太久。
夕伢山上法力不可用而且有阵法，我会找阵眼，可是柚眠才到阵中便突然陷入昏迷，我能感受到浔执的担忧，可我不明白为何我内心也担忧起来，明明我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她。
柚眠好像做了场梦，醒来的时候情绪有些失控，而阵法在她醒来时便消失了，我看着柚眠扑入浔执的怀中，心中大概明白几分，他们的关系不是简单的师徒关系吧。
三头蛇出现的时候我着实是有几分惊讶的，但也没觉得多慌乱，可是柚眠被蛇尾缠住时我却是真的慌了几分阵脚，顾不得考虑危险便急忙丢下剑便上前解救柚眠。
最后柚眠是解救出来了，可我自己却被蛇身缠住了。
蛇头正疾速向柚眠攻去，可她不管不顾，破釜沉舟的气势，不顾自己的安危，眼神坚定，杏眸中只有我的时候，我的心狠狠颤了颤。
一千年来，我从未见过任何人有如此坚定真诚的眼神。
而那眼神属于我。
我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蛇身的缠绕带来窒息感，可是她却带来了心脏的战栗感，我大概明白了一个事实。
我沦陷了。
——
回到风宴国以后，我带柚眠去了东宫，给她看我目前发现的疑点，她很聪明，我没有任何解释她也能自己想到蹊跷之处，她以为我是想让他们跟我一同解决问题，其实不是的。
我只是想多接触她一些。
浔执说我的血是药引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吃惊，但我却惊讶于为何浔执会知道。
他说他第一次见我也有那种奇妙的感觉，我心中更加疑惑，我明白这一定不是巧合，那么，是为什么呢？
我很快便知道是为什么了。
浔执被带走后，我和柚眠在他房间发现了他特意留下来的灵石，灵石重现他被带走的画面，看着那个黑影，我有几分熟悉的感觉，那明明和父王很像，我想起从小教我为君之道，告诉我要心怀苍生的父王，我还是决定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
而柚眠斩钉截铁地说，要我带她去魔界时，她眼神和夕伢山上一样坚定，却又冰冷许多，狠厉许多。
我才知道，她这样清淡如水的人，也会为一个人这般情绪失控，宁可只身闯入魔界陷入危险也要救他。
可我不是那个人。
后来到了魔界，析跃震慑于柚眠的美貌，来套问我她的身份，我是明白析跃的小心思的，可是想想柚眠，说我心思不正也好，我就是想让别人知道她是我未婚妻。
虽然这不过是我编织的借口罢了，但我骗骗自己，感觉也挺甜的。
可是父王找我的时候，我隐隐真的感觉到了不对。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漓珀，你是个有野心的孩子我知道，”父王面色很严肃，“你变强，我们征伐仙界，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
我惊讶于父王说出这番话，他教我的为君之道，竟不是用于魔界，而是用于，三界吗？
可惊讶后我却又是，深深的失望。
我看见父王身后那团黑气，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是那般强横的力量，我大概能猜到，那便是几万年前被神兽越衍封印的翟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