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没钱”
“你刚才,说什么不行,是为什么?”
康湛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眼,对上郁瑜的眼睛。他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幽蓝的眼眸深邃而清冽,此刻却牢牢地锁住她的视线,像是翻涌着一层又一层漩涡,她想挪开,却不受控制,大脑一片空白。
等她反应过来时,听到康湛低沉的声音,“如果没看错的话,你身上应该有其他灵体,我看到一只狐狸,银白色的。”
左手手臂莫名地一阵震颤,随即立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是。”
他摇了摇头,认真道,“你两位师父和你不是一个路子。虽然这些门派我不了解,但是如果指导的路子不对,你身上的灵体只会成为你的拖累而不是帮助,久了甚至会吞噬你的能量。你会不会有时候头疼,精神不好,睡眠不佳?”
“有,确实有时候会这种情况。”
“那就是了。”
郁瑜沉思片刻,“其实最开始情况比这个更严重,我经常在我自己的情况下说一些不知道的话,全身游走性疼痛,检查又检查不出来问题,后来我在两位师父指导下打坐,情况好了很多。他们懂一点理论知识,教我怎么点香,怎么通过灵魂去看事,就这么瞎撞,慢慢地也能感应到一些东西。”她吸了口气,“但其实,他们也跟我说过,他们教我的这些办法也只是暂时。”
“你没找过其他人?”
她摇了摇头,“找过,但是现在这个圈子里鱼龙混杂,一直没碰到,我师父说,可能缘分未到吧。”
康湛若有所思,听郁瑜又问道,“我朋友说,你也是降神者?”
“嗯。”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他笑了笑,“不过我不是动物精怪,按我的了解,你这个路子,在中国,应该叫出马仙?是依靠动物精怪修炼而附着人体的,按说是萨满的分支。”
她“嗯”了一声,以前听木柯和林渊都讲过东北出马仙的来历,严格来讲,她和自己之前遇到的带柳仙的风间,都应该算是出马仙弟马,出马仙是萨满文化与东北地方文化的结合,在我国主要盛行于北方地区,分为四大门五大家,分别是胡黄白柳,后者在前者的基础上加了一家鼠仙。
康湛斜靠在车门上,看起来随和慵懒,“我妈是格鲁吉亚人,六岁以前我都生活在格鲁吉亚第比利斯,那里离高加索南奥梯山脉很近,小时候我和姐姐很喜欢去那里。也就是六岁的时候,有一次从那里回来,发起了高烧,病好之后,就能听到有人和我对话了。你知道阿兰古国吗?”
郁瑜摇了摇头。
“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奄蔡古国,古代的游牧部落建立的国家,传说中萨尔玛提亚部落与伊朗人混血结合的部落。我脑海里那个和我对话的声音,告诉我,他是阿兰古国的先知灵魂。”
郁瑜历史不太好,他说的这些只能依稀听个大概,但这些显然是自己之前接触的无论是东玄还是西玄都未曾涉及的领域,她来了兴趣,“那......你通灵的方式和.......出马仙一样吗?”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点香,像我就是耳边会有声音,断断续续告诉我一些信息,脑海中会出现一些画面。还有的人会请灵体上身,说话的时候自己意识是不清醒的,有的还会打嗝,打呵欠。”
她像是怕自己表达不清楚,两只手还比比划划,康湛看在眼里,失笑,“有相似的地方,但不完全一样。”
“一般的情况,我和你的工作方式是相似的,点蜡烛,捕捉信息,一些情况,会使用特殊的药酒,唤醒身体里的灵魂,不过......我不会打嗝也不会打呵欠。”
说到这里,两人都觉得有些好笑,他低笑了声,继续道,“和白菁一样,一个身体如果长时间保持多个灵体同时唤醒的状态,会消耗我们的身体的能量。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不会使用第二个方法,更多时候,是用神识或者药草。”
郁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纳闷,“那你的师父也是阿兰先知?”
“不是,只不过,他也是个降神者。”
她“哦”了一声,沉默良久,两人又谈到最开始的话题。
“我是想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梦里的情境,包括细节,告诉我吗?当然,作为交换,我也会把我看到的告诉你。”
郁瑜想了想,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很善解人意,笑了笑,“不方便我也不勉强。”
她摇了摇头,“不是,这件事说起来我也很奇怪,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讲。”沉默片刻,她道,“大概十多年前,我做了第一个预兆梦。”
“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懂这些灵异的东西,只是觉得很可怕。梦里的人告诉我会害死我最亲近的人,而第一个,就是我妈妈。”
她脑海中又闪过当时母亲的笑意,“小鱼怎么可以吓唬妈妈?这样妈妈会生气的。梦就只是梦而已。”
她闭了闭眼,“我告诉了她,可是还是没有避免悲剧。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开始不断地梦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应验,只不过后来的那些大部分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三个月后,我又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中,我被人钉死在棺材里,锁魂七天七夜,血液流干,灵魂被缚,我做成了一只巫蛊娃娃。那种感觉太真实,好像我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次,每次回想起来,都是折磨。”
康湛能感受到她的惧意,然而他没有打断她。
“再后来我再也没有做过梦,这一切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有时候我站在母亲的墓碑前,甚至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是我幻想出来的?直到五年前,我回了老家,也就是我妈妈的故乡伊犁。在那里,我开始频繁地梦到一只白色的狐狸,它告诉我,我看到的一切,有一个人可以破解,不久之后我会看见他的样子。”
“也是在伊犁,我认识了我师父木柯,而她推算,我的二十四岁,的确是大凶之年,而这一年,恰好是我梦到我死亡的年纪。之后我回了学校,开始出现和白菁类似的情况,而在半年之后,我梦到了你。”她顿了顿,“梦里,你对我说,你可以救我。”
郁瑜还是忍住,省略掉了一部分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她想起那个梦,康湛带着笑意,和现在她认识的他一样,不同的是,那双眼睛里,清冽的冰蓝色像是揉碎了流光,在夜色中泛着柔和暖意,看着她的时候都脉脉含情。在梦里,他环住郁瑜的双肩,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在她耳边低语,“别害怕,我会救你的。”这些细节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太羞耻,就连对着宁姬问和颜偃,也只说了和跟康湛说的差不离的版本。
她捏着手,“就这些了。”
她有些心虚地瞄了他一眼,却没在他脸上看到什么异样。他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嗯......你的梦,现在我也解释不了,要不我先给你讲讲我收取的信息?”
郁瑜“嗯”了一声。
“上次和你讲过的,比你早一点,我是十二岁的时候知道的。当时我姐姐缠着我帮我看她的姻缘。”他笑了笑,“很突然的,身体有一种过电的感觉,然后我听到灵魂在我耳边的声音,他说我会遇见一个人,那个人会改变我的命运。”
康湛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些话,在他大二的时候,在医学院解剖一具尸体,像是那个尸体的主人用灵魂再和他对话——“你会遇见一个女孩,她会改变你的命运。你会爱上她,可是你要小心,如果不做出正确的选择,你可能会死。”
当然,康湛对郁瑜也隐瞒了后半部分,郁瑜有些疑惑,“他什么都没说啊,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我?就因为那副画。”
“不是。”他低头看了看指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指尖那种电流流过的酥麻感,这种感觉太过诡异,他没有说出口,斟酌着措辞,“就是感觉。”
没等郁瑜回答,他忽然间换了个话题,他直起身来,“用不用我陪你去石县?白菁的情况,你这个半吊子怕是搞不定。”
他说的平淡自然,像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郁瑜心中气闷,半吊子?她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学过,但是也多多少少帮亲戚朋友看过大大小小的事情,前几天还拿了个塔罗大赛的冠军,虽然奖杯没到手,但能力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是半吊子吧。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康湛道,“白菁的情况特殊,控制不好伤到哪里事小,等她入了魔事大,如果她身上的灵魂执意不肯离开,你师父有教过你怎么办吗”
郁瑜虽然被他那个“半吊子”打击到了,但也不得不说,他说的有道理。她原先以为白菁的情况只需要找到白家的祖坟,通过仪式把灵魂送走就可以了,不过现在看来,白菁的情况又很复杂,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身上......可不止一个脏东西.......
她心中动摇,面上却不显,“你不需要工作吗?”
“我每周只值两天班。”
“医生怎么可能这么闲?”她不经意脱口而出。
康湛乐了,“毕竟我是功勋医生,又是专家,国家可不会亏待我,你见过哪个专家天天值班的?”
他语气闲散中带了几分吊儿郎当,郁瑜哼了一声,“哦。”。
“哦?不打算找我帮忙?你也不敢亏待我?”
对上他笑盈盈的双眼,郁瑜有些心虚,她依稀记得之前宁姬问提过一嘴,说他本来也想找他男神看上一看自己的财路,托道上朋友一打听,听说康湛一个小时就四位数这才被劝退了。
她绞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