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
当你靠近一栋建筑物时,首先会问自己,建筑的正门在哪。正如克里斯托弗·亚历山大(Christopher Alexander)在《建筑模式语言》(A Pattern Language)中所说的:“在建筑设计过程中,最难做出的决定是在何处安置建筑的入口。”这是一本非常有用的设计指导书。他在书中写道:“建筑入口的设置必须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当人在靠近建筑的过程中,只要看到建筑本身,就应该可以看到建筑的入口,或者至少可以看到指向入口的提示和线索。”这里有两个值得探讨的问题。第一,建筑入口的位置要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在一栋精心设计的建筑里,你几乎可以不假思索地走到入口处——你知道自己该走哪条路,不需要路标或者指示牌的帮助来寻找方向。第二,有明确入口的建筑备受欢迎,而入口模糊的建筑让人感觉既恼人又难以亲近,尤其是公共建筑。同样糟糕的情况还有,像翻新过后的摩根图书馆一样,其原有的正门不再使用。
从历史上看,建筑入口是建筑值得骄傲的部分,这一点仅从它的位置就可以看得出来,因为主入口通常都位于主立面的正中间。无论是白金汉宫,还是一所大学的法学院,抑或是一栋乡村住宅,这一点毋庸置疑。这样的入口并不需要很多额外的处理,几步台阶或者一个突出的门框就足以让它凸显出来。这种做法至今仍是一个很有效的策略。密斯·凡德罗年轻时开始尝试设计不对称的入口:进入巴塞罗那世界博览会德国馆的入口路径就非常不直接,还有图根哈特别墅的前门是完全被隐藏起来的。但是在他后来的建筑作品中,密斯又回归到了传统的入口设计。西格拉姆大厦的入口就位于派克大街立面的正中间,并且还用雨棚强调了一下它的存在,这是另一个强调入口的传统标志(见图3-2)。
图3-2 密斯·凡德罗&菲利普·约翰逊,西格拉姆大厦,纽约,1958
我们从远处就可以迎面看到西格拉姆大厦的入口。但如果建筑处在一个不那么明显的场地呢?入口就应该因此被削弱吗?经典的解决方案是将入口凸出于建筑立面或者添加门廊或雨棚。位于华盛顿的非裔美国人历史与文化国家博物馆就在面对国家广场的一侧设立了一个大型独立的门廊,使得博物馆的入口像附近的国家美术馆入口的爱奥尼柱和大台阶一样清楚。
迈克尔·格雷夫斯在设计位于俄勒冈州波特兰市区的市政办公大楼时,就遇到了一个不那么开阔的场地。他将主入口以柱廊的形式推到人行道的边缘,同时将突出的柱廊作为一个10米高的雕塑的基座(见图3-3)。该雕塑由雕塑家雷蒙德·卡斯基设计,描述的是一个单膝跪地的女人。当你沿着第五大道向下走时,尽管街道很狭窄,但还是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铜手穿过树冠伸下来。
图3-3 迈克尔·格雷夫斯,波特兰市政办公大楼,俄勒冈州波特兰,1982
另一个同样引人注目的入口是弗兰克·盖里设计的恰特/戴广告公司办公楼的入口。巨大的双筒望远镜清晰地标明了建筑的入口。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里是加利福尼亚州的南部,汽车文化盛行,这样的处理同时也形成了通往地下停车库的入口。就像卡斯基的雕塑一样,这个巨大的望远镜让驶过的车辆不得不对它留下深刻的印象。
没有什么比宽阔的室外大阶梯更能突显“重要公共建筑”的入口了。不仅因为提升入口的高度可以强调其重要性,而且登高这个动作本身在克服惯性重力的同时,也可以使人们对入口带来的这种序列感心生敬畏。想想林肯纪念堂,还有位于伦敦的英国国家美术馆,抑或那些数不清的“法院门前的大阶梯”。批评家指出,这种不朽的大阶梯是落后且不民主的。说它不朽可能是对的,但是当你匆匆瞥见那些坐在或躺在纽约公共图书馆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大阶梯上的人们时,不民主的观点也就自然不复存在了。事实上,宽阔的大阶梯仍然是许多现代建筑的特征,其中包括悉尼歌剧院、迪士尼音乐厅、法国国家图书馆,还有位于温哥华的亚瑟·埃里克森设计的法院,其大阶梯和无障碍坡道被巧妙地整合到了一起。
除了建筑正立面的正中间,另一个传统的入口位置就是街角,特别是对都市建筑而言。街角的位置虽然没有正中的位置显得那么重要,但是具有从两个方向可见的优势,这就是为什么如此多的百货公司的入口都设置在街角。尽管多伦多的四季演艺中心占据了整个街区,但主入口还是被设置在两条重要街道的街角处。迪士尼音乐厅同样有一个街角入口,耶鲁大学英国艺术中心也是一样的。
加拿大国家美术馆的场地给摩西·萨夫迪出了很多难题。通常情况下,博物馆入口直接通往建筑中最具有戏剧性的公共空间,如赖特设计的古根海姆博物馆和贝聿铭设计的美国国家美术馆东馆。但是在渥太华这座城市中,国家美术馆的最佳位置是离街角100多米以外的地方。根据克里斯托弗·亚历山大所说,当人们步行到入口的距离超过15米时,就会开始觉得迷失,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拐错了弯。但是如果萨夫迪将建筑移动到靠近街角的位置,我们将会失去观赏国会建筑群的绝佳视角,同时失去国家美术馆和议会图书馆之间至关重要的视觉联系。他的解决方案是把一座较小体量的美术馆安置在街角作为入口大厅,然后通过一条长长的带有柱廊的坡道将人们带到美术馆的主体部分。因为柱廊位于建筑外部,所以获得了视图和自然光,同时它的高大恢宏使建筑增添了一些仪式感。这样一个狭长的空间也为比较卖座的艺术展提供了一个令人愉快的排队等候区域。
即便是一栋很出色的建筑,也可能有一个不怎么样的入口。沙里宁设计的纽约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大厦(CBS Building)的入口就有这样两处不足:第一,它虽然很好地融入了立面,但几乎看不见;第二,它下沉了几个台阶,让人感觉到卑微,而不是受到欢迎。正如菲利普·约翰逊对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大厦的评价:“一栋让你不得不走下去才能进入的建筑,不会是什么重要的建筑。”路易斯·康设计的几个入口也有些不尽如人意。从耶鲁大学美术馆开始,他设计的入口不仅不面向街道,而且需要爬上一个与人行道平行的奇怪楼梯才能进入。理查兹医学研究实验室的隐藏式入口虽然有两级台阶作为暗示,但是它所导向的空间是黑暗且不愉悦的。而且,除非你站到正门面前,否则真的很难看到正门到底在哪儿。赖特通常将住宅的入口隐藏起来。例如,罗比之家的入口是无法从街上看到的,并且就算你看到了,也不像你所期望的那样位于主要的立面,而是处于建筑北侧的一个狭窄的庭院的尽头。从这个入口进入建筑的体验迂回且略带神秘,正如赖特本人给人们的感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