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过诗经:在古诗词里邂逅最美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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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周南·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远在南方,有一种参天大树,繁茂高大,但少有人在树下小憩;汉水之中,有秀美的姑娘在此嬉戏,虽然心生爱慕,却无法博得她的芳心。汉江浩浩荡荡,宽阔无边,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游到对岸的,有心诉相思,却无能为力,只能独自一人备受惆怅的煎熬。柴草茂盛,最适合烧火;如果心爱的姑娘能够应允嫁我,我会立即去为马匹添满饲料。面对这宽阔无边的汉水,阻隔了我与心爱的姑娘,徒留一人被相思侵蚀。

不可,不可……只剩下想说却不能说,想爱却不能爱的苦恼。

综观《诗经》,歌咏爱情者繁多,但有关单相思的诗却并不多,《周南·汉广》便是其中一首。诗中的男子深爱着一个姑娘,但接连出现的“不可”,完全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可能。他自知这段感情无果,便竭力保持理性,压抑着翻涌澎湃的感情。

他爱着她,天知地知,她却不知,没能表达对她的爱慕之心,也就在还未开始的时候,早早来到了尾声。他忍着伤心,继续往日的生活,只有他自己知道,外表看起来若无其事,实则早已被相思之苦吞噬。

暗恋之苦,在无声无息间折磨着自己,旁人始终很难察觉得到。面无表情之下,是难以言说的苦闷,谁也无法看穿他的欲言又止,留他一个人静静挨着,不说破就很难释怀。

每一份感情,都伴随着真挚的渴求,即便无人知晓的暗恋,也是如此。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一整夜来幻想与心爱之人的甜蜜时光,短暂的欢愉换来的是更多的失落,如同饮鸩止渴。内心深处的空洞,如何能够填满,它吸走本该应得的快乐,释放出爱而不得的痛苦。

爱情,可不是一人说了算,一方有心,一方无心,十有八九成不了。爱情之复杂,不是简单的合适与否就能够解释清楚的,大千世界,来往相遇的人多而又多,为何偏偏就将你放在了心尖上。

说起单恋,就不得不提著名的哲学家、逻辑学家金岳霖,他对林徽因的单相思可谓是“三洲人士共惊闻”。林徽因与梁思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然坊间也流传着她与徐志摩的感情纠葛,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爱着梁思成,而梁思成也爱着她。当时,林徽因夫妇常邀一众好友来家中举办沙龙聚会,金岳霖与林徽因夫妇的志趣相投,所以成为至交。

金岳霖对林徽因带着满满的爱,但他没有强人所难,而是一直默默地追随着她的脚步。林徽因夫妇搬去哪里居住,他便与之毗邻而居,往日做了些可口的面包糕点,便会第一时间送到林徽因家中。对于林徽因,他倍加呵护,但只停留在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程度上,他懂得成全,爱她不一定就要占为己有,在她身旁,做个旁观者,看着她幸福也是一种拥有。

对于金岳霖的感情,梁思成不是不知道,但他相信彼此的人品,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若是林徽因有心,他也能够舍弃自己,去成全妻子。金岳霖与林徽因始终保持着真挚的友情,当林徽因和梁思成产生矛盾后,都要请金岳霖来劝架,他们都相信他是理性的、冷静的。

金岳霖对林徽因痴情至深,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他独自扮演着合适的角色,不动声色地陪伴着她。林徽因去世时,是金岳霖最难熬的时候,他说:“对她的死,我的心情难以描述。对她的评价,可用一句话概括:‘极赞欲何词’啊,我的眼泪就从没有停止过……”他送来一副挽联,上联是“一身诗意千寻瀑”,下联是“万古人间四月天”,她走了,但有关于她的种种回忆,都埋藏在他心底。

许多年后,金岳霖在北京饭店宴请宾客,许多熟识的老友纷纷接到邀请,却不清楚他请客的缘由,直到金岳霖揭开谜底“今天是徽因的生日”。这一年,林徽因已经去世多年,但仍有一个人,对她念念不忘。直到金岳霖去世,都没有成家,他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人。

有人说金岳霖懦弱,爱她就该全然拥有她,然后尽己所能,去呵护爱护她,而不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注视着她的生活。更何况,他的痴情难免会让三个人都尴尬。然而,无论是金岳霖、林徽因还是梁思成,他们都始终保持着对彼此的信任,感情的事谁也左右不了,与其小心提防,倒不如坦诚相待。

著名诗人普希金曾写过一首《我曾经爱过你》:“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的心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整首诗情真意切,诗人对心上人爱得如此执着且热烈,或许她对这一切并不知晓,又或许她已心有所属,正如同他深爱着她一般,也深爱着另一个人。没有结果,也要爱,这就是诗人的态度,爱得“默默无语”,爱得“毫无指望”,可爱她的心却不会因此而停下。

单相思让他饱受折磨,他宁可一个人忍受孤独,也不愿贸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叨扰她的生活,更不愿她因为他感到不自在。他虔诚地祈求上帝,保佑她获得真爱,愿她所爱的那个人,能够像他一样爱她至深。毋庸置疑,他一往情深,但他却没有将自己的感情强加于她,对她的眷恋都化作诚挚的祝福。

《我曾经爱过你》是普希金的一首名诗,他将一片痴情描绘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尽管爱而不得却无怨无悔的坚定。半个世纪之后,俄罗斯诗人布罗茨基以同样的心境写下了一首诗:“我曾经爱过您。这爱情(也许,就是痛苦)还在钻痛我的神经。一切都已散成碎片飞去见鬼。我试图射击,但玩枪可不容易。还有,两个太阳穴,向哪个开火?坏事的不是颤抖,而是沉思。见鬼!一切都是非人的!我曾经爱您那样强烈那样地无望,上帝保佑别人爱您——但上帝不会!虽然他无所不能,但是按巴门尼德的学说,他不会再创造血液中的炽热和宽大骨骼的脆裂,不会让嘴巴上的铅封被碰触嘴唇的渴望融化!”

爱让人不能自已,但爱又教人学会忍耐。爱让人欲罢不能,但爱又教人懂得适可而止。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单相思,是一个人的孤独,也是一个人的狂欢。爱着她,是事实,但不求她的怜悯。在她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不多言不多语,默默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默默尽己所能护她安好,她或许根本不在意这一片痴心,但爱她并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批准。

多少痴男怨女,怀揣着无望爱着一个人,明知没有结果,却偏偏执意去爱。相思很苦,尤其是在这场戏剧之中,将两个人的故事演成了独角戏。你是你,我是我,我爱着你,和你有关、又无关。

在《续传灯录·温州龙翔竹庵士珪禅师》中,上堂:“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恰如那“多情总被无情恼”,叫人唏嘘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