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卫风·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你将木瓜投赠于我,我则将琼琚作为回报。之所以这么做,并非答谢你,而是我珍视这段感情,盼着情义永存,情深如初。
你将木桃投赠于我,我则将琼瑶作为回报。之所以这么做,并非答谢你,而是我珍视这段感情,盼着情义永存,情深如初。
你将木李投赠于我,我则将琼玖作为回报。之所以这么做,并非答谢你,而是我珍视这段感情,盼着情义永存,情深如初。
木瓜也好,琼琚也罢,所代表的都是一颗赤诚之心。
在古代,女子多以采集野果为主要任务,她们辛勤地劳作着,在不经意间,缘分就冒了出来,遇到心仪的男子后,她们往往不会害羞地躲躲闪闪,而是将采摘的果子投赠给心上人,以此表示爱慕之心。多么简单纯真的感情,不用费尽心思地去隐藏什么,直白明了地告诉你,我喜欢你呀。
对于木瓜的意义,小伙子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得到的绝非只是一个木瓜而已,更是收获了一片芳心。她壮着胆子,向他示好,样子可爱极了,他心生欢喜,解下腰间佩戴的玉佩,作为回礼赠予她,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的爱意。
你知我深情,我知你厚谊,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多么完美的结局。
在古代,木瓜虽不起眼,但若是将木瓜作为信物交到一人的手中,那么这个木瓜的价值就不再仅仅局限于本身固有的价值,爱情让它变得弥足珍贵。女子以木瓜为信物,男子以琼瑶作为信物,都寄托着彼此的真情,所以根本无意去计较是木瓜还是玉石,因为在情人眼中,它们的意义是对等的。
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共通的一点就是感情最珍贵,对方最珍贵,你将木瓜赠予我,那我便将玉石赠予你,不是为了感谢木瓜之情,而是将交换心意。
女子将木瓜投赠给男子时,断然不会算计着他家中有几处房产,有几匹好马,又有几亩良田,她只是一眼望去,迷了眼,入了心,便打定主意要向他表白。他还什么都没有说,也还什么都没有做,她就一下子忘了矜持,跌进爱河里。这般纯粹坦诚,不知令多少现代人羡慕,爱一个人无关其他,管他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有如何,没有又如何,我只是爱着这个人罢了。
你接受了我的木瓜,我接受了你的玉石,从此,你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恋爱。在那个没有高楼大厦、红灯绿酒的年代,爱情是如此纯粹,爱是爱,情是情,再没有多余的杂质。
《郑风·溱洧》中,有:“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芍药所充当的角色就和木瓜一样,是男女定情之物。不要觉得好笑,木瓜、芍药岂能代表真心,但现代之中,一颗钻石的确价值连城,但又能承载着多少爱呢?没遇到可以真心相托的人,再大的钻石也不过是块石头,还不如木瓜和芍药来得真切。
那是一个没有试探和猜忌的年代,心之所向显露无余。你不嫌弃木瓜,我也并不奢求玉石,一切都是基于爱情。贫穷还是富贵,卑微还是高贵,都不在考虑的范畴之内,只要彼此心意相通,就大胆去爱吧。摒弃了浮华与喧嚣,抛开了世俗的审视和判断,将至纯至真的感情融化在彼此的心里,用不着海誓山盟,也无须轰轰烈烈,就这样细水长流,平淡从容地度过这一生。
在纸醉金迷的时代,物质被称为爱情的基石,若是没有足够的物质保障,都羞于谈论爱情。多少有情人,最终因为物质匮乏而分道扬镳,过去的每一句甜言蜜语,都在离别之后,变成尖刀利刃。多少痴男怨女,败给了现实,输了爱情,丢了当初的义无反顾。
有时候也在纠结,古人言“贫贱夫妻百事哀”,物质基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也有不少忠贞不渝的爱情,在经历了生活的惨淡后,不得不做出选择,当生活都难以为继的时候,要拿什么来捍卫爱情。如此想来,又实在说不出只要爱情不要物质的话来。但转念一想,贫穷的日子的确是苦的,可是爱不到想要爱的人,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相守一生,即便富足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物质富足远不如精神富足来得重要。
还有一些人,害怕主动,担心自己会落了下风。可是,爱情不是你我的角逐,本就不分胜负,若是因为你率先表白而被轻视,那只能说明你爱错了人。真正爱你的人,岂会让你受委屈,更不要说以此为“把柄”,处处胁迫你。
要我说,最好的感情都是最好的安排,你遇到了那个人,你想要去爱,就尽管去爱,若是她也有意,便会热诚地回应你,不在意到底是谁向谁表白。她投掷了一个木瓜,得到了意中人的回应,她不需要跨越山高水长,就自然而然地和他在一起了。天底下多的是顺理成章的事,爱情若能如此,真是太完美的事。
宋人尤袤在《全唐诗话·张说》:有言“移公于荆府,积渐至相,由苏得也。今苏屈居益部,公坐庙堂,投木报琼,义将安在?”其中“投木报琼”便与此相仿,而在《诗经·大雅·抑》中,有“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后人将此凝练为“投桃报李”,意在友好往来或互相赠送东西。
《卫风·木瓜》流传度极高,是《诗经》之中的经典名篇,根据张树波《国风集说》统计,这首先秦古诗的主旨可有7种不同的解析。《毛诗序》云:“《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物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这种解析无关爱情,得到了宋代严粲、清代魏源等人的支持。
从宋代朱熹起,《卫风·木瓜》有了男女定情之说,《诗集传》云:“言人有赠我以微物,我当报之以重宝,而犹未足以为报也,但欲其长以为好而不忘耳。疑亦男女相赠答之词,如《静女》之类。”不过,清代姚际恒却在《诗经通论》直接反驳道:“以(之)为朋友相赠答亦奚不可,何必定是男女耶!”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故而不必在此较真。
一人以木瓜相赠,一人以美玉回赠,与“投桃报李”多少有些不同,桃子也好,李子也罢,自身的价值相差无几,而木瓜和美玉相比,单从本身而言,却有天壤之别。《卫风·木瓜》之中,最为可贵的便是这种差别,看重的不是所赠之物的价值高低,而是他对于这份情意的认可及珍视,既是出于真心,才一再强调不是为了答谢。爱情如此,友情更是,你给予我一分好,来日方长,我定以十分去还。
汉代张衡在《四愁诗》中有云“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虽是金玉之交,但与“投木报琼”的意思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