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底浮尸
出现在疯老头身后的那个人，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破烂，但他的皮肉五官依然紧实而完好。他脸上带着亲切而爽朗的微笑，一双眼睛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竟然似有眼波在流转。他大大方方地立在疯老头面前，一言不发，既不想躲，也毫无攻击意图，而且，很难一下子判断出他是不是个死人。
连疯老头自己都好像有些错乱了，动了动嘴，又问了一句：“你难道没有死？”
那个年轻人没有答话，而是转过身，冲疯老头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过去。疯老头略一犹豫，立刻向前游去，甚至都忘了一旁的林琅。
见疯老头如此反常，林琅也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于是赶忙紧紧跟上。
那个年轻人游得并不快，但林琅和疯老头就是怎么都赶不上他。他一直都没有回头，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往前游。
又游了一段距离，年轻人突然停住了，慢慢转过身，脸上突然换了一副表情，之前亲切爽朗的微笑被愤怒所取代。
疯老头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何情绪转变如此之快。他以为对方终于要跟自己说点什么了，哪想到，几乎就在一瞬之间，淤泥中突然噌噌噌连续蹿出十几具死尸，将他和林琅团团围在中间。
而那个带路的年轻人就在这时不见了。
还没等林琅和疯老头反应过来，那十几具死尸已经一齐出手向他们袭来。仓促之下，他们只得应战。
那十几具死尸可跟之前那三具不一样，他们有进有退，有攻有守，互相之间密切地守望相助，配合得滴水不漏，想从任何一方打开缺口攻入他们的阵营都很难。而且，虽然他们个个都已腐烂，但是行动比鱼还要灵活，出手又力道沉稳，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更关键的是，那些死尸竟然懂得利用水的浮力来为自己助攻。有那么一刹那，林琅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死透了。
没过多久，他和疯老头就都露出了败象。如果是在陆地上，以他和疯老头的身手，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现在，他们要对抗的不仅是这些神出鬼没的死尸，还要对抗暗流汹涌的江水。
更何况，他们在水里冻得太久了，肢体的灵活度已经受到了影响。再这么耗下去，情况堪忧。
就在这时，林琅瞅准时机，打翻了一具死尸，但旁边立刻有另外一具死尸上来补位。这个细节立刻引起了疯老头的注意，令他有如醍醐灌顶般豁然开窍。他再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那十几具死尸，其实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一个特定的队形，似乎是一个奇门阵。
对于疯老头这样的奇门高手来讲，要破掉这个阵并不是很难。他稍作思量，便向林琅打了个手势，示意其攻向左前方三十度角上的那个目标。
但是攻击那个目标的真正用意，其实是为了掩护他——就在林琅出手的同时，他亦同时向后翻身，右手划出，以一个十分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向正右方那具拿绳索的死尸。
他的这套动作，每一招都必须掐算好角度和时间，甚至刀锋推开水波的力度都要把握好，用的不是狠劲，而是巧劲。
而结果也如同他预期的一样，那两具死尸全部被他和林琅击中，双双沉落沙底。被打掉的这两个位置，是全阵防守最弱的环节，只要他们接下来动作够快，拦下过来补位的死尸，同时另一个人再打掉一个位置，这个阵就散了。
疯老头决定由林琅来拦截补位的死尸，而他负责去打掉“癸”位上的那具死尸。只要那个位置一空，全阵必破无疑，想再重新组建好都不可能了，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省得被那些死尸纠缠不休。
他给林琅比画了个手势，林琅马上会意，于是两个人分头行动。
“癸”位上的那具死尸，是一具穿裙子的女尸，看服饰打扮应该是古代人。那女尸十分凶悍，两只白骨森森的枯爪各握一把尖刀，啪啪啪舞得虎虎生风，跟疯老头缠斗了半天，竟然越战越勇。
看来关键时刻，不想点歪招是不行了。这时，疯老头放了个大招，故意将身体前倾，露了个破绽，引那女尸刺向他的胸口——就在女尸的尖刀眼看着就要挨上他时，他突然一下腰，伸手去掀对方的裙子。
那女尸大概是没想到疯老头竟然在这个时候还会如此下流，顿时愣了一下，张大嘴巴，做了个十分错愕的表情。这一幕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正是疯老头想要的效果，因为他的匕首此时已经刺入了对方腋下——按照他之前的判断，只要把这具女尸打掉，这个阵就算破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那具女尸的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就是带他们来这里的那个年轻人——他是疯老头的旧友，当年也在科考队里，后来他们在江底遇险，他不幸丧生。他的名字叫大生。
面对着这张熟悉的脸，疯老头整个人都开始迷糊了，脑子里有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在问自己：眼前这个大生，会不会当年侥幸活了下来，一直偷偷生活在江底？
就在这时，大生已经一刀向他劈了下来。他只好被动应战，但下手明显犹豫了。
大生的脸上又挂着那抹亲切而爽朗的笑容，就和从前一样，仿佛他并不是来杀人的，只是和疯老头闹着玩而已。有好几次，疯老头都不由自主地被那抹笑容迷惑，差点中招，好在有林琅在边上照应，否则他可能早就挂了。
时间拖得久了，疯老头不免急躁起来，担心之前打掉的那两个位置会复位成功。结果越急越出错，竟然被对方逮到空子，欺身贴近，刀尖瞬间就要抵上他的眉心。
他一惊，赶紧来了个“游龙回水”，才险中又险地躲过这一刀。紧接着他借助水的惯性，把身体一旋转，荡到大生的侧面，反手又刺回去一刀。
大生好像根本就不想躲，似乎巴不得他把这一刀刺过来。他看着大生脸上那丝毫未变的笑容，突然惊觉：这个死尸阵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悄起了变化，大生所处的那个位置，已经由之前的死位，变成了生位。
这个“生”，是指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就是说，把大生杀死，这个刚才已接近瓦解的死尸阵就能借机翻盘，而且力量会比之前更加大。
这就是这个阵的阴险之处，看来大生刚才跟疯老头过的那些招，就是为了引导疯老头最终刺向他。
但是，不杀大生，他和林琅就会被一直困在这个阵里，直到活活累死。
到底该怎么办？杀，还是不杀？他看着大生那张年轻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
他正犹豫着，一个人影突然从他身旁蹿了过去，连续快速地出招，最终一刀割断了大生的咽喉。这时，那个人影回过脸来，努气冲冲地向他做了个手势：“他早就死了，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他松了口气，原来是林琅。
他刚想回应一下，哪想到，刚刚被割断咽喉的大生突然一挺身，又“活”了过来，脸上那个爽朗的笑容里透着一种邪气。大生猛地伸出手，从后面扼住了林琅的喉咙。
眼看着这一幕发生，疯老头这才如梦初醒，他迅速分析了一下阵形的变化，猛地出手，欺身贴近左边第二层包围圈里的那具死尸，以最快的速度，只用一刀就干掉了对方。
那具死尸中刀以后，张大嘴巴似乎发出了一声嚎叫，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可以明显地看见水波的扩散。这之后，那具死尸便倏地一头扎进了淤泥里。
随后，其他死尸似乎得到了某种信号，也跟着纷纷扎进淤泥里，如同下饺子一样，眨眼间就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见阵破了，林琅和疯老头也不敢再耽搁，赶紧往前继续游。也不知道为什么，四周的水越来越冷，简直可以用严寒刺骨来形容，简直分分钟就能把人冻住。但是疯老头坚持认为这条线路是正确的，因为他们上次在发现水晶宫的那片水域里，江水就是这样奇寒无比的。
又前行了一阵，在潜水手电的光束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凝固的白点。
那白点一被手电光束照到，仅0.01秒的工夫，便突然像原子弹爆炸一样飞速向四周蔓延扩散，连成好大一片。直到白点彻底停下来不动了，林琅和疯老头才看清：那白点连成的区域，是一座通体透明、瑰丽大气的水晶宫。
看样子，刚才那个白点，或者说这整座水晶宫都是一种特殊材质的晶石，只要一吸收到热源，便会自动在晶体内传递，将晶体通体点亮。
原本黑漆漆的江底，此时恍如白昼。借着那片耀眼的白光，他们看见宫墙外有一块石碑。
石碑的一半埋在淤泥里，露出来的部分刻着几个看不懂的符号，符号下面刻着一头面目凶狠的怪兽。
“这会不会就是铁链拴着的那个东西？”林琅指着石碑上的那个怪兽，冲疯老头比画着。
“有点像。”疯老头脸上更是一片狐疑之色，一边比画一边配合着嘴型，“老水根明明说那头巨兽是守墓的神兽，可这里是水晶宫啊……”
“先别管那么多了。”林琅冲他直做手势，“既然到了，就赶紧进去吧，我都快冻死了。”
疯老头点点头，转身跟着林琅一起游向水晶宫。但是等凑近以后他们才发现：这水晶宫是紧贴着一个半凹的石壁而建的，只有三面露在外面，其他部分都嵌在石壁里。但露在外面的这三面不止没有入口，更是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完整得就像一块没有经过切割的晶石。
“怎么办？人家不让进。”林琅边说边用匕首在水晶壁上四处敲击着，想看看有没有机关。
“说不定机关在那石碑上。”疯老头一转身又向石碑游去，但是他将石碑上上下下找了个遍，就差气得一脚将其踹倒，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就在他沮丧地转过身向回游的时候，他看见林琅还在那水晶壁上敲击。也恰恰就在这时，他无意间发现：随着林琅的敲击，那水晶壁里面竟然缓缓浮现出一些图案，好像是一些跳舞的女子。
而且，那些女子有的是三个一组出现，有的是五个一组出现。她们的姿势亦十分古怪，细看之下，又不像是在跳舞，只是将身体固定地摆成某种姿势。
九宫格？疯老头眉头一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女子，叮嘱林琅继续敲打水晶壁。
渐渐地，他看明白了：每一组女子代表一个卦象。只要找到代表通关暗语的正确的卦象，就可以打开机关进入水晶宫。
这件事做起来颇费些工夫，因为那些卦象可以组合成很多种意思。好在，疯老头曾经翻译过石碑上的蝌蚪文，所以对水晶宫的来龙去脉多少了解一些。这层了解在一定程度上会对他的判断筛选有帮助。
经过不懈努力，他最终组合出两组最有可能的卦象：一组是乾卦，“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另一组是同人卦，“出门同人，又谁咎也”。
乾卦的意思是说：君临天下，一下飞得太高，越过自己的极限，将来势必有悔。而同人卦的意思是说：在王门里便为同人，出了王门也恩义同在，同心同德，我们之间又岂会有咎害呢？
第一组卦象是劝诫君王不要一意孤行，第二组则是表达自己永不背叛的忠心。拼来拼去，疯老头觉得也就这两组卦象可以契合情境，但是，如果要用它们通关，他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进行实际操作。
这时，林琅倒是灵机一动，向他示意道：“既然这水晶墙能吸收热量，说不定就是用热能来进行传导。”
他这么一说，疯老头也觉得有点道理，于是做好准备，等到与乾卦对应的那组女子影像一出现，便立刻将手掌捂上去，果然，那组女子影像定格了。随后，当同人卦那组女子影像出现时，他示意林琅用同样的方法将那组女子影像也固定住。
静待片刻之后，那两组女子影像便自动慢慢靠拢，融合在了一起，并且飞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漩涡的图案。
眼见着水晶壁上的漩涡越转越大，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从那漩涡里冲了出来，将他们两个紧紧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