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体论比较:国家政权“依靠谁,为了谁”直接决定国力强弱
政治的本质是“谁得到什么,何时和如何得到”。[3]对国家来说,最关键的不在于采取何种政体,而是生存发展主要依靠哪个(或哪些)阶级——是依靠少数精英,还是多数民众。用马列经典作家的话说,就是“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有什么样的阶级基础,就会有什么样的利益分配和思维方式,反之亦然。在“愚公移山”故事中,愚公之所以敢于移山,其信念来源就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因此“人多力量大”。而智叟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在困难面前束手无策。
而国家强大与否,同样与政权阶级基础是否牢固直接相关。我们知道,在综合国力构成中,国家士气是国家能力强大与否的灵魂性因素,“人民同本国政府的行动和目标——当然特别在对外事务中——越一致,国民士气高昂的可能性就越大,反之亦然”。[4]这实际验证了历史唯物主义中一个基本原理,即人民是历史的真正创造者。政府只有依靠和服务多数民众,才会换来民众真心支持,最大限度地发挥国家潜能。反之,如果政府主要依靠和服务于少数精英,阶级基础薄弱,这样的国家势必外强中干,缺乏强大的行动能力。
现实世界确实如此。战国时期,秦国地处偏隅,却能成为最强大国家,乃至统一天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商鞅变法后,政府鼓励军功,使“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从而打破世袭,极大调动了平民阶层的主观能动性,结果不到十年,秦国“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成为令人生畏的“虎狼之秦”。[5]而其他诸侯国多数维持贵族统治,民众积极性难以调动,国力自然不能与秦国相比。
在现当代,法国、俄国等先后发生过社会革命。而革命主要是为多数民众争取权益,因而这些政权反过来也得到广大民众的拥戴,使这些国家的综合国力在短期内出现了飞跃式增长。以法国为例,1789年法国大革命后,政府实行公民平等、宗教自由、废除封建赋税、出售教会产业、取消行会、增加公务员等政策,由此使法国民众“从革命成就中或多或少得到好处,因此全国大多数人始终忠于革命事业”。“全国抵抗外敌的力量因而大有增长。”[6]这为拿破仑后来带领法军横扫欧洲奠定了坚实的阶级基础。有学者指出,“革命后的法国顷刻间就变成了欧洲大陆的一个政府性强国;俄国革命则产生了一个工业和军事性超级大国”。[7]
反过来看,如果一个国家奉行“向上看”的精英路线,自然不容易看到人民群众的潜力。而且,政权越是脱离民众,对外政策就越是底气不足,越倾向于畏惧强权、走依附性发展道路。一些中东国家领导人就存在这类问题,“他们不信任自己的人民,而甘愿成为西方的奴仆。他们所关心的好像就是保住在政府中的位子,以及让个人获得好处”。[8]由此产生一种恶性循环:领导层越是一味与西方大国妥协交好,越会引发国内民众反感和抗议;而政府越是得不到民众支持,就越需要与西方搞好关系,以换取外部势力的政治支持。这使国家朝野之间离心离德,社会危机四伏,陷入半瘫痪状态。
这种状态发展到某个临界点,就是阶级矛盾大于民族矛盾(即政府与民众矛盾超过与外部列强矛盾)。体现在政策上,就是内忧大于外患,“防民甚于防寇”,促使政府走上靠出卖国家利益、勾结列强镇压本国民众的反动道路。这样的国家在面临重大挑战时,很难进行有效社会动员,采取重大战略行动。
更深一层看,这种依附性道路还会反噬执政者自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政府与外部势力对本国民众的压榨达到极点,民众便可能起来反抗,发动剧烈社会革命,推翻亲西方统治者。而对西方大国来说,这些第三世界领导人不过是借以实现霸权利益的工具和棋子,其一旦失势,丧失利用价值,西方主人很快便会将这些昔日“盟友”抛弃。
这方面的例证很多。如伊朗的巴列维国王,对外自甘充当外部大国在中东的战略支柱,“德黑兰政府的权力已经丧失殆尽,人民日常生活一切取决于莫斯科或伦敦的旨意”。[9]其对国内民众则专制独裁,严厉迫害持不同政见者;经济上大搞“裙带资本主义”,任凭西方跨国集团攫取巨额利润;引进负面的西方生活方式(如赌场、妓院、色情电影、毒品等)。这最终导致国家内部腐败盛行,上下离心,政权最终像纸房子一样倒下。而美国为了与新政权建立关系,拒绝巴列维流亡美国的请求。“美国像扔一只老鼠那样地把他给扔掉了。”
实际上,李承晚、吴庭艳、马科斯等亲美的智叟型领导人最终无不面临类似下场。1963年11月吴庭艳政权被推翻,其本人亦被杀,巴基斯坦时任总统阿尤布·汗对尼克松说,吴庭艳被害对许多亚洲领导人有三方面影响:“做美国的朋友是危险的;中立要付出代价;有时做美国的敌人倒会有所收益。”[10]亲西方却最终被西方抛弃,这是看似聪明的智叟型领导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