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任贤第三——介绍“八贤”

【原典】

房玄龄①，齐州临淄②人也。初仕隋，为隰城③尉。坐事④，除名徙上郡。太宗徇地渭北，玄龄杖策谒于军门。太宗一见，便如旧识，署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⑤。玄龄既遇知己，遂罄竭心力。是时，贼寇每平，众人竞求金宝，玄龄独先收人物，致之幕府，及有谋臣猛将，与之潜相申结⑥，各致死力。累授秦王府记室⑦，兼陕东道大行台考功郎中。玄龄在秦府十余年，恒典管记。隐太子、巢刺王以玄龄及杜如晦为太宗所亲礼，甚恶之，谮⑧之高祖，由是与如晦并遭驱斥。及隐太子将有变也，太宗召玄龄、如晦，令衣道士服，潜引入阁谋议。及事平，太宗入春宫，擢拜太子左庶子。贞观元年，迁中书令。三年，拜尚书左仆射，监修国史，封梁国公，实封一千三百户。既总任百司，虔恭夙夜，尽心竭节，不欲一物失所。闻人有善，若己有之。明达吏事，饰以文学，审定法令，意在宽平。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己长格物，随能收叙，无隔疏贱。论者称为良相焉。十三年，加太子少师。玄龄自以一居端揆⑨十有五年，频抗表辞位，优诏不许。十六年，进拜司空，仍总朝政，依旧监修国史。玄龄复以年老请致仕，太宗遣使谓曰：“国家久相任使，一朝忽无良相，如失两手。公若筋力不衰，无烦此让。自知衰谢，当更奏闻。”玄龄遂止。太宗又尝追思王业之艰难，佐命之匡弼⑩，乃作《威凤赋》以自喻，因赐玄龄，其见称类如此。

【注释】

①房玄龄：名乔，字玄龄。与杜如晦、魏征等同为太宗皇帝的重要助手。②齐州临淄：即今山东淄博市。③隰城：在今山西省西部，吕梁山南段，黄河支流昕水上游。④坐事：因犯律令而获罪。⑤记室参军：官名。唐制，掌军府表启书疏之职。⑥潜相申结：暗中交结。⑦记室：古代官名。⑧谮：无中生有地说人坏话。⑨端揆：指宰相。因宰相居百官之首，故称端揆。⑩匡弼：辅佐的意思。

【译文】

房玄龄是山东临淄人，在隋朝为官担任隰城县尉一职。由于一件事情被革去官职，被派往上郡为官。一次，太宗皇帝来到山西游历，房玄龄听闻这件事情之后就前往军营门口拜会。太宗对他一见如故，于是就封他为渭北道行军记室参军。房玄龄蒙受知遇之恩，决定竭尽全力为太宗效劳。在当时，每一次打完胜仗之后，所有人都忙着到处搜集财物，只有房玄龄一人将骁勇善战、有谋略的人安置在幕府中，收拢人才，在私底下和他们结为朋友，一起为李世民效力。他多次担任秦王府记室，兼任陕东道大行台考功郎中。在秦王府十几年，房玄龄都担任记室一职。房玄龄和杜如晦深得李世民的重用，当时的太子和巢刺王心怀嫉恨，就在唐高祖面前恶语中伤，于是房玄龄和杜如晦遭到了打击和排斥。再后来太子发动叛乱，李世民密会房玄龄和杜如晦，让二人身着道士的衣服，暗中派人将他们带入内宫商议对策。平定叛乱之后，李世民成为东宫太子，就请房玄龄担任太子左庶子。贞观初年，李世民任命他为中书令。贞观三年，又封他为尚书左仆射。与此同时，封他为梁国公，命他负责撰写国史，食邑一千三百户。房玄龄为官兢兢业业，时常夜以继日地工作，负责百官的任命，责任重大，不想让一件事处理得不妥当。他胸襟宽阔，宽厚待人，从不嫉妒比自己出色的人。他博学多识，撰写的国史文采出众，审定的法令公正宽容。他在德行方面也为人称道，从不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人，对人从不求全责备，不分亲疏贵贱，同等看待，因此被众人称赞为良相。贞观十三年，他又被尊为太子少师。房玄龄担任了十五年的宰相，在此期间他多次上书辞官，太宗都没有应允。贞观十六年，他又被封为司空，总管朝政，著述国史。时间不长，他又以年老为由辞官，太宗皇帝差人在回复的信中写道：“你担任丞相这么多年了，许多重大的事情交由你处理我都十分放心，如果没有你，我就好比失去了左膀右臂势单力薄，如果你的精力允许，就不要解甲归田。如若哪天你真的力不从心了，到那时再告诉我也不迟。”房玄龄看完这封信之后，终于打消了辞官的念头。之后，太宗皇帝回顾艰难创业岁月时，良臣辅佐自己所立下的卓越功勋，不禁感慨万千，亲自写下《威凤赋》赐给房玄龄，由此可见他们君臣之间深厚的情谊。

【原典】

杜如晦①，京兆万年②人也。武德初，为秦王府兵曹参军③，俄迁陕州总管府长史④。时府中多英俊，被外迁者众，太宗患之。记室⑤房玄龄曰：“府僚去者虽多，盖不足惜。杜如晦聪明识达，王佐才也。若大王守藩端拱⑥，无所用之；必欲经营四方，非此人莫可。”太宗自此弥加礼重，寄以心腹，遂奏为府属，常参谋帷幄。时军国多事，剖断如流，深为时辈所服。累除天策府从事中郎，兼文学馆学士。隐太子之败，如晦与玄龄功第一，迁拜太子右庶子。俄迁兵部尚书，进封蔡国公，实封一千三百户。贞观二年，以本官检校侍中。三年，拜尚书右仆射，兼知⑦吏部选事。仍与房玄龄共掌朝政。至于台阁规模，典章文物，皆二人所定，甚获当时之誉，时称房、杜焉。

【注释】

①杜如晦：隋末曾任滏阳尉。②万年：古县名，位置在今陕西潼北。③兵曹参军：官名。掌王府武官簿书、考课、仪卫等事情。④长史：官名。⑤记室：官名。旧时也用作秘书的代称。⑥守藩端拱：坐守现有的地盘，不想有大的作为。⑦知：主持。

【译文】

杜如晦的祖籍在陕西万年。武德初年，曾担任秦王府兵曹参军一职，没过多长时间就被升为陕州总管府长史。但是当时的秦王府人才辈出，外迂的人也非常多，对此，李世民感到非常忧虑。记室房玄龄说：“王府中的幕僚离开得多，这并不值得惋惜。但是杜如晦有学识而且十分能干，是辅佐帝王的良才。假如您只是让他死守一个地方真的是屈才了；假如您让他统领四海，那么非此人不可胜任。”此后太宗皇帝便对杜如晦以礼相待，视为心腹，经常让他参与军政大事的谋划。当时，要处理的国家大事很多，杜如晦提出很好的建议，为太宗出谋划策，令人非常佩服。之后，他被封为天策府从事中郎，兼任文学馆学士。在平定叛乱时，功劳最大的是杜如晦和房玄龄，杜如晦被提升为太子右庶子。不久之后又被认命为兵部尚书，封为蔡国公，食邑一千三百户。贞观二年，杜如晦担任检校侍中。贞观三年，拜为尚书右仆射，兼任吏部选事。杜如晦与房玄龄一起掌管朝廷的政务，有关修筑宫殿、典章制度等事情，都由他们一起商量决定，他们的政绩深得人们的称道，说起当时的良相，人们就会以“房谋杜断”加以赞许。

【原典】

魏征①，钜鹿人也。近徙家相州之内黄。武德末，为太子洗马②。见太宗与隐太子阴相倾夺，每劝建成早为之谋。太宗既诛隐太子，召征责之曰：“汝离间我兄弟，何也？”众皆为之危惧。征慷慨自若，从容对曰：“皇太子若从臣言，必无今日之祸。”太宗为之敛容，厚加礼异，擢拜谏议大夫。数引之卧内，访以政术。征雅有经国之才，性又抗直，无所屈挠。太宗每与之言，未尝不悦。征亦喜逢知己之主，竭其力用。又劳之曰：“卿所谏前后二百余事，皆称朕意。非卿忠诚奉国，何能若是！”三年，累迁秘书监，参预朝政，深谋远算，多所弘益。太宗尝谓曰：“卿罪重于中钩③，我任卿逾于管仲④，近代君臣相得，宁有似我于卿者乎？”六年，太宗幸九成宫，宴近臣，长孙无忌⑤曰：“王珪、魏征，往事息隐，臣见之若仇，不谓今者又同此宴。”太宗曰：“魏征往者实我所仇，但其尽心所事，有足嘉者。朕能擢而用之，何惭古烈？征每犯颜切谏，不许我为非，我所以重之也。”征再拜曰：“陛下导臣使言，臣所以敢言。若陛下不受臣言，臣亦何敢犯龙鳞⑥，触忌讳也！”太宗大悦，各赐钱十五万。七年，代王珪为侍中，累封郑国公。寻以疾乞辞所职，请为散官。太宗曰：“朕拔卿于仇虏之中，任卿以枢要之职，见朕之非，未尝不谏。公独不见金之在矿，何足贵哉？良冶锻而为器，便为人所宝。朕方自比于金，以卿为良工。虽有疾，未为衰老。岂得便尔耶？”征乃止。后复固辞，听解侍中，授以特进，仍知门下省事。十二年，太宗以诞皇孙，诏宴公卿。帝极欢，谓侍臣曰：“贞观以前，从我平定天下，周旋艰险，玄龄之功无所与让。贞观之后，尽心于我，献纳忠谠，安国利人，成我今日功业，为天下所称者，惟魏征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于是亲解佩刀以赐二人。庶人承乾在春宫，不修德业；魏王泰宠爱日隆，内外庶寮，咸有疑议。太宗闻而恶之，谓侍臣曰：“当今朝臣，忠謇无如魏征，我遣傅皇太子，用绝天下之望。”十七年，遂授太子太师，知门下事如故。征自陈有疾，太宗谓曰：“太子宗社之本，须有师傅，故选中正，以为辅弼。知公疹病，可卧护之。”征乃就职。寻遇疾。征宅内先无正堂，太宗时欲营小殿，乃辍其材为造，五日而就。遣中使赐以布被素褥，遂其所尚。后数日，薨⑦。太宗亲临恸哭，赠司空，谥曰文贞。太宗亲为制碑文，复自书于石。特赐其家食实封九百户。太宗后尝谓侍臣曰：“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征殂逝⑧，遂亡一镜矣！”因泣下久之。乃诏曰：“昔惟魏征，每显予过。自其逝也，虽过莫彰。朕岂独有非于往时，而皆是于兹日？故亦庶僚苟顺，难触龙鳞者欤！所以虚己外求，披迷内省。言而不用，朕所甘心；用而不言，谁之责也？自斯已后，各悉乃诚。若有是非，直言无隐。”

【注释】

①魏征：唐初政治家。太宗即位擢为谏议大夫。②洗马：官名。即前马或先驱之意。③中钩：射中带钩的意思。④管仲：春秋时齐国名相。⑤长孙无忌：唐初大臣。字辅机，河南洛阳人。太宗长孙皇后之兄。⑥龙鳞：韩非曾把帝王比作龙，龙喉下有逆鳞，触犯了它就会被龙咬死。⑦薨：唐代二品以上官员之死称为薨。⑧殂逝：死亡。

【译文】

魏征，钜鹿人，前不久迁居到相州的内黄。武德末年，担任太子洗马。当他看到太宗同隐太子李建成暗中倾轧争夺，常劝建成早作打算。太宗杀了隐太子后，把魏征叫来责问：“为何你要离间我们兄弟？”当时人们都替魏征担心，魏征慷慨自若，从容地回答说：“如果皇太子听从了我说的话，今天就不会有杀身之祸了。”太宗皇帝听过这些话之后肃然起敬，之后对魏征非常敬重，任命他为谏议大夫，很多次将他请进室内，向他请教治理国家的办法。魏征性格刚正不阿，拥有治理国家的才能，自己的主张是不会随便放弃的。太宗皇帝每次和他交谈之后，没有一次是不高兴的。魏征很庆幸能够遇到如此赏识自己的国君，竭尽全力为其效劳。太宗皇帝安慰魏征说：“之前你直言相谏二百多件事情，都十分合我的心意，如果不是你忠心为国，怎么会这样呢？”贞观三年，经过多次升迁，魏征升任至秘书监，参与管理国家大事，他深谋远虑，对治理国家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太宗曾对他说：“说起你的罪过要比管仲射中齐桓公的带钩还要严重，但是我对于你的信任却远远超过了齐桓公对管仲的信任，近代君臣之间和睦相处，难道还有谁能像我和你这样吗？”贞观六年，太宗皇帝在九成宫设宴款待身边亲近的臣子，长孙无忌说：“王珪、魏征过去都侍奉过隐太子，我看见他们就好比看见仇人一样，今天没有想到却在一起参加宴会。”太宗说：“过去魏征的确是我的仇人，但是他能够尽心尽力侍奉主人，这点非常值得敬佩。我提拔重用他，自比古人应无愧色！魏征时常将情面抛之脑后直言相谏，不允许我做错事情，因此我才如此器重他。”魏征再拜说：“陛下想要我提建议，我才敢提出建议。如果我的建议不被接受，我又怎么敢去触犯龙颜呢？”太宗皇帝龙颜大悦，每人赏赐十五万钱。贞观七年，魏征替代王珪任侍中，加封郑国公。没过多长时间就因病请求辞去官职。太宗说：“我把你从仇敌中选拔出来，委任你中枢机要的职务，你看到我做得不对的地方，没有不劝谏的。难道你没有看到黄金埋在矿里，有什么可贵的呢？假如遇见好的冶金工匠将其冶炼成器物，人们就会将它当做宝物。所以我将自己比作黄金，将你比作好的冶炼工匠。虽然现在你有病，但是还算不上衰老，怎么现在就想辞官呢？”魏征听完辞官的事情只好作罢。之后又提出辞官，太宗同意了并且免去他侍中的职务，任命为特进，继续管理门下省的事务。贞观十二年，太宗皇帝的孙子诞生，因此下诏宴请公卿大臣，太宗在宴席间十分高兴，对大臣们说：“贞观之前，跟随我一起平定天下，辗转于艰难险阻之间，其中房玄龄的功劳没有任何人能够相比。自贞观以来，对我忠心耿耿，直言相谏，国家安定，造福百姓，使我成就今天的功业，被天下人所称颂的，就只有魏征一人。即使古代名臣，也不过如此了。”太宗于是亲自解下佩刀赐予二人。庶人承乾在东宫做太子时，不讲究德行，魏王泰越来越得到宠爱，对承乾是否还能做太子所有百官都有疑议。太宗听闻后很不高兴，对侍从的大臣们说：“当今朝堂之上，没有人比魏征更讲忠诚正直，他做皇太子的师傅，因此来断绝其他人的想法。”贞观十七年，太宗任命魏征做太子太师，依旧管理门下省的政务。魏征提出自己身体不适，太宗对他说：“太子是宗庙社稷的根本，必须有一个好的师傅加以教导，因此才挑选你这样中正无私之臣来担任，辅助太子，我知道你有病，你可以躺在床上来教导太子。”魏征只好答应。没过多久魏征病重，他原先的宅院没有正厅，太宗本来想给自己建立一座小殿，于是就将材料给魏征造正厅，五天完工之后，又派人将布被和素色的垫褥赐给魏征，以顺从他的喜好。几天之后，魏征病逝，太宗在他的灵柩前痛哭，追封他为司空，赐谥号文贞。太宗亲自给他撰写碑文，并亲笔书写在石碑上。又特赐给他家食实封九百户。后来太宗时常对身边的大臣们说：“用铜作镜子，可以端正衣冠；用历史作镜子，可以知道历代兴衰更替；用人作镜子，可以明白自己的得失。我时常用这三面镜子以便防止自己犯过错。如今魏征去世了，我就失去了一面镜子！”为此哭了好长时间。于是下诏说：“过去只有魏征经常指出我的过失，自从他去世后，虽然我有过错但是也没有人敢公开指出。我难道只在过去犯错误，而现在就没有错误了吗？这或许还是百官苟且顺从，不敢触犯龙颜吧！因此我虚心地征求你们的建议，以便清醒头脑进行反省，如若你们直言相谏我不采纳，我承担所有责任。我需要听听你们的意见而你们却不进言，谁又来承担这个责任？从今以后，大家都要竭尽忠诚，我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一定要直言规劝，千万不要有所隐瞒。”

【原典】

王珪①，太原祁县②人也。武德中，为隐太子中允③，甚为建成所礼。后以连其阴谋事，流于嶲州。建成诛后，太宗即位，召拜谏议大夫。每推诚尽节，多所献纳。珪尝上封事④切谏，太宗谓曰：“卿所论皆中朕之失，自古人君莫不欲社稷永安，然而不得者，只为不闻己过，或闻而不能改故也。今朕有所失，卿能直言，朕复闻过能改，何虑社稷之不安乎？”太宗又尝谓珪曰：“卿若常居谏官，朕必永无过失。”顾待益厚。贞观元年，迁黄门侍郎，参预政事，兼太子右庶子。二年，进拜侍中。时房玄龄、魏征、李靖、温彦博⑤、戴胄⑥与珪同知国政，尝因侍宴，太宗谓珪曰：“卿识鉴精通，尤善谈论，自玄龄等，咸宜品藻⑦。又可自量孰与诸子贤。”对曰：“孜孜奉国，知无不为，臣不如玄龄。每以谏诤为心，耻君不及尧、舜，臣不如魏征。才兼文武，出将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详明，出纳惟允，臣不如温彦博。处繁理剧，众务必举，臣不如戴胄。至如激浊扬清，嫉恶好善，臣于数子，亦有一日之长。”太宗深然其言，群公亦各以为尽己所怀，谓之确论。

【注释】

①王珪：字叔玠。太宗时召为谏议大夫，后一直在朝为官，与房玄龄等共同辅政。②祁县：县名。在山西省中部，汾河中游东岸，太原盆地中部。③中允：官名。掌侍从礼仪等事。④封事：古时臣下上书奏事，防有泄露，用袋封缄，称为封事。⑤温彦博：唐初并州祁县（今山西祁县东南）人。⑥戴胄：字玄胤，拜谏议大夫。⑦品藻：这里是品评优缺点的意思。

【译文】

王珪，太原祁县人。高祖武德年间担任太子中允一职，太子李建成对他礼遇有加。由于李建成后来阴谋作乱，王珪受到牵连被流放到云南嶲州，建成被诛杀后，太宗即位，太宗将王珪召回并任命为谏议大夫。作为臣子，王珪忠心耿耿，尽职尽责。他所提出的建议大多数都被太宗采纳。曾经王珪上书批评太宗的过错，太宗说：“你所提出的全部有道理，都切中了我的过失。自古以来，没有哪国的君主不想将自己的国家治理好，永享太平安定的。但是他们的愿望最终都没有达成，他们不是没有看见自己的过失，而是由于他们看到了却没有及时改正。如今我犯错误，你能够直言相谏，我也能够及时改正，又为何担忧国家不能长治久安呢？”太宗又对王珪说：“如果你一直做谏官，我一定能永远不会犯错。”因此对他更加器重。贞观元年，王珪担任黄门侍郎，参与国家政事，并且兼任太子右庶子。第二年，王珪提升为侍中，与房玄龄、魏征、李靖、温彦博、戴胄等人一同处理国家大事，他们六人与太宗一起进宴，太宗皇帝问王珪：“你有着很强的识别能力，而且擅长评价和谈论他人。你逐一给我评价一下，也可以估计你们之中谁是最能干的。”王珪回答说：“为国兢兢业业，做事情精明果断，我比不上玄龄。直言相谏，触犯龙颜为皇上无法与尧舜的圣明比肩而感到羞耻，我比不上魏征。文武兼备，既能够带兵打仗又能够治理国家，文韬武略俱佳，我比不上李靖。奏章清晰严谨，做事有理有据，规规矩矩，没有疏漏，我比不上温彦博。处理复杂政务，条理清晰，万无一失，我比不上戴胄。但是说到惩恶扬善，疾恶如仇，弘扬正气，我比起其他人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太宗觉得他说的非常到位，在场的大臣也各抒己见，都认为他评价得恰如其分，十分准确。

【原典】

李靖①，京兆三原人也。大业末，为马邑②郡丞。会高祖为太原留守，靖观察高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锁上变，诣江都。至长安，道塞不通而止。高祖克京城，执靖，将斩之，靖大呼曰：“公起义兵除暴乱，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斩壮士乎？”太宗亦加救靖，高祖遂舍之。武德中，以平萧铣③、辅公祏功，历迁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太宗嗣位，召拜刑部尚书。贞观二年，以本官检校中书令。三年，转兵部尚书，为代州行军总管，进击突厥定襄城，破之。突厥诸部落俱走碛北，北擒隋齐王暕之子杨道政，及炀帝萧后，送于长安。突利可汗来降，颉利可汗仅以身遁。太宗谓曰：“昔李陵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名书竹帛。卿以三千轻骑，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威振北狄，实古今未有，足报往年渭水之役矣。”以功进封代国公。此后。颉利可汗大惧，四年，退保铁山，遣使入朝谢罪，请举国内附。又以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往迎颉利。颉利虽外请降，而心怀疑贰。诏遣鸿胪卿唐俭、摄户部尚书将军安修仁慰谕之，靖谓副将张公谨曰：“诏使到彼，虏必自宽，乃选精骑赍二十日粮，引兵自白道袭之。”公谨曰：“既许其降，诏使在彼，未宜讨击。”靖曰：“此兵机也，时不可失。”遂督军疾进。行至阴山，遇其斥候千余帐，皆俘以随军。颉利见使者甚悦，不虞官兵至也。靖前锋乘雾而行，去其牙帐七里，颉利始觉，列兵未及成阵，单马轻走，虏众因而溃散。斩万余级，杀其妻隋义成公主，俘男女十余万，斥土界自阴山至于大漠，遂灭其国。寻获颉利可汗于别部落，余众悉降。太宗大悦，顾谓侍臣曰：“朕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国家草创，突厥强梁，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颉利，朕未尝不痛心疾首，志灭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者暂动偏师，无往不捷，单于稽颡④，耻其雪乎！”群臣皆称万岁。寻拜靖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赐实封五百户。又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征吐谷浑，大破其国。改封卫国公。及靖身亡，有诏许坟茔制度依汉卫、霍故事，筑阙象突厥内燕然山、吐谷浑内碛石二山，以旌殊绩。

【注释】

①李靖：唐初军事家。②马邑：隋代郡名。③萧铣：后梁宣帝曾孙。④稽颡：古时候的一种跪拜礼。

【译文】

李靖，陕西三原人。隋炀帝末年担任马邑郡丞一职。这时，高祖李渊任太原留守。根据观察，李靖发现李渊有夺取天下的志向，便乔装成罪犯将自己锁进囚车里面，准备趁这次机会前去江都向隋炀帝告发李渊。在前往长安的路上，由于道路阻塞不能够继续前行，李靖只好暂留长安。李渊攻克长安之后，李靖被抓，高祖要将他杀掉，此时李靖大声叫道：“李公率领大军平定战乱，难道不想成就大业吗？为什么还要因为私人恩怨去杀壮士呢？”太宗也劝高祖，于是高祖赦免了他。武德年间，李靖由于平定萧铣、辅公祏的功劳，升任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太宗继位之后，李靖被召回京城，任命为刑部尚书。贞观二年，升为中书令。贞观三年，任兵部尚书，兼任代州道行军总管，带领大军进攻突厥，平定襄城，大破突厥，将突厥赶往碛北。在这次战乱中，隋朝齐王杨暕的儿子杨道政和隋炀帝的皇后萧氏被李靖擒获，并且把他们押送长安。后来突利可汗投降，颉利可汗独自逃走。太宗说：“汉朝李陵率领五千士兵作战，投降匈奴，就算如此，也照样名垂青史。如今你只用三千骑兵，深入敌营并且战胜敌人，平定襄城，威震北方夷狄，这样的事情自古以来非常少见，如此功绩完全可以弥补渭水之战的过失了。”李靖功勋显著，因此太宗皇帝加封他为代国公。从此之后，颉利可汗对唐军非常畏惧，不敢轻举妄动。贞观四年，他们退往西北，并派遣使者到唐朝谢罪，请求举国全部归降于大唐，作为唐朝的臣民。接到突厥投降的消息太宗又任命李靖为行军总管，去迎接颉利可汗。颉利可汗虽然表面上投降，但是暗地里却心怀鬼胎，太宗派遣鸿胪卿唐俭、摄户部尚书将军安修仁奉命安抚慰问。李靖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于是将计就计。他对副将张公谨说：“使者传诏书到那里的时候，敌人的警惕会放松，你带好二十天的粮食再挑选精锐的骑兵，从白道偷袭攻击他们。”张公谨疑惑不解地说：“我们既然接受他们归降，而且使者现如今又在他们那里，起兵攻打恐怕不合适吧。”李靖说道：“这是将他们一举歼灭的最好时机，万万不可错过。”于是张公谨率领士兵疾速前往，行到阴山的时候，只要遇到颉利可汗的人，都将他们抓住随军前行。颉利可汗看到唐朝的使者很是高兴，万万没有想到唐朝的军队到了。李靖大军凭借大雾前行，非常隐秘，前进到距颉利可汗的军帐只有七里左右，他们才发觉。颉利可汗的军队措手不及，已经来不及排兵布阵了，颉利可汗骑马落荒而逃，敌兵乱作一团，四处溃逃。这次战争中斩杀敌人万余人，杀死了颉利可汗的夫人——隋朝义成公主，十多万被俘虏的突厥男女，颉利可汗的国家灭亡，他的其他部落也全部投降。这次战役让唐朝的边境从阴山扩展到大漠以北。战后，太宗十分高兴，对大臣们说：“我听说国君忧虑，大臣就要受到屈辱；国君受到侮辱，那么臣子们的性命就难以保全。国家刚建立不久，突厥国势力强大，太上皇因为不想牵连百姓，因此向颉利可汗俯首称臣。当时的我感到非常痛心，睡不安稳，食不知味。从此我励精图治，发誓要将匈奴消灭。如今只要我们出动军队，必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之前我们受到的羞耻洗雪了。”朝堂上的大臣都齐呼万岁。没过多久太宗将李靖封为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赏赐食邑五百户。此后又担任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征伐吐谷浑，将这个国家消灭了。李靖由于功绩显著改封为卫国公。李靖死后，太宗下诏，他的坟墓可以依照汉代卫青、霍去病的坟墓规模修建，在坟墓周围筑起土丘，看上去好比突厥国内的燕山、吐谷浑国的碛石二山，以此来象征李靖生前的丰功伟绩。

【原典】

虞世南①，会稽余姚人也。贞观初，太宗引为上客，因开文馆，馆中号为多士，咸推世南为文学之宗。授以记室，与房玄龄对掌文翰②。尝命写《列女传》以装屏风，于时无本，世南暗书之，一无遗失。贞观七年，累迁秘书监。太宗每机务之隙，引之谈论，共观经史。世南虽容貌懦弱，如不胜衣，而志性抗烈，每论及古先帝王为政得失，必存规讽，多所补益。及高祖晏 驾③，太宗执丧过礼，哀容毁悴，久替万机，文武百寮，计无所出，世南每入进谏，太宗甚嘉纳之，益所亲礼。尝谓侍臣曰：“朕因暇日，每与虞世南商榷古今。朕有一言之善，世南未尝不悦；有一言之失，未尝不怅恨。其恳诚若此，朕用嘉焉。群臣皆若世南，天下何忧不治？”太宗尝称世南有五绝：一曰德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学，四曰词藻，五曰书翰。及卒，太宗举哀于别次，哭之甚恸。丧事官给，仍赐以东园秘器④，赠礼部尚书，谥曰文懿。太宗手敕魏王泰曰：“虞世南于我，犹一体也。拾遗补阙，无日暂忘，实当代名臣，人伦准的。吾有小善，必将顺而成之；吾有小失，必犯颜而谏之。今其云亡，石渠、东观⑤之中，无复人矣，痛惜岂可言耶！”未几，太宗为诗一篇，追思往古治乱之道，既而叹曰：“钟子期死，伯牙不复鼓琴⑥。朕之此篇，将何所示？”因令起居⑦褚遂良⑧诣其灵帐读讫焚之，其悲悼也若此。又令与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李靖等二十四人，图形于凌烟阁⑨。

【注释】

①虞世南：唐初书法家。②文翰：即文章，也指公文信札。③晏驾：古代称帝王死亡的讳词。④东园秘器：即葬具。⑤石渠、东观：汉代朝廷藏图书秘籍的地方。⑥钟子期死，伯牙不复鼓琴：史书上记载说伯牙善于鼓琴，而钟子期善于听琴。钟子期死后，伯牙不再鼓琴，因为世上无知音了。⑦起居：官名。⑧褚遂良：唐大臣、书法家。⑨凌烟阁：阁在当时的长安。太宗亲自作赞，褚遂良题阁，阎立本作画。

【译文】

虞世南，浙江余姚人。贞观初年，太宗皇帝尊他为上宾，设立文馆，馆内人才济济，都推举虞世南为文学的宗师。太宗皇帝授予他记室的官职，和房玄龄一起管理文化方面的事务。虞世南曾经受命书写《列女传》用来装饰屏风，在当时没有现成的书籍，他凭着记忆将书默写了出来，竟然没有一点儿差错。贞观七年，虞世南升为秘书监。只要太宗忙完政事，有空闲的时间，就和他一起畅谈历史，讨论治理国家的办法。虞世南表面看起来弱不禁风，一副书生模样，但是他性格却十分刚烈，志趣高远，每每谈论起历代君主治理国家的得失，都能够有独到的看法，说出自己的评论和判断。唐高祖去世之后，太宗为其操办丧事而劳累过度，面色憔悴，国事有所耽误，百官也没有办法。但是不管在任何情况下虞世南进谏，太宗都会欣然接受。从那以后，虞世南更加得到太宗的亲近和尊重。太宗皇帝曾经对身边的侍臣说：“我闲暇的时候就和虞世南讨论古今大事。虞世南见我有好的见解总是非常高兴；当我的见解有失偏颇，他就非常担心。他这样恳切忠诚，我非常赞赏他。各位大臣如果都像虞世南那样，何忧天下治理不好呢？”太宗称赞虞世南有五绝：一是德行，二是忠直，三是博学，四是辞藻，五是书翰。虞世南去世的时候，太宗失声痛哭十分悲伤，为他设祭哀悼，太宗还赐以丧具，并且追封他为礼部尚书，谥号文懿。太宗写给魏王李泰的信中说道：“对我来说，虞世南就好比我身体的一部分，是他时刻纠正和提醒我的过失和疏漏，一刻都不曾忘记。他实在是当代名臣、人伦道德的榜样啊。之前我有一点成绩，他就会肯定，我有一点过失，他就会冒着触犯龙颜的危险直言规劝。如今他去世了，朝廷之中再也没有像他这样的人了，让我怎么能不痛惜。”没过多长时间，太宗写了一首诗，借助古人的事迹来发表感慨：“钟子期去世之后，伯牙失去知音，再也没有弹过琴。我写这首诗又能够给谁看呢？”于是，太宗命褚遂良将他写的这首诗拿到虞世南灵帐前诵读并焚烧，可以看出他哀痛之深切，然后又下令将虞世南和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李靖等二十四位功臣的图像，画在凌烟阁上永久纪念。

【原典】

李绩①，曹州离狐人也。本姓徐，初仕李密②，为左武候大将军。密后为王世充③所破，拥众归国，绩犹据密旧境十郡之地。武德二年，谓长史郭孝恪④曰：“魏公既归大唐，今此人众土地，魏公所有也。吾若上表献之，则是利主之败，自为己功，以邀富贵，是吾所耻。今宜具录州县及军人户口，总启魏公，听公自献，此则魏公之功也，不亦可乎？”乃遣使启密。使人初至，高祖闻无表，惟有启与密，甚怪之。使者以绩意闻奏，高祖方大喜曰：“徐绩感德推功，实纯臣也。”拜黎州⑤总管⑥，赐姓李氏，附属籍于宗正⑦。封其父盖为济阴王，固辞王爵，乃封舒国公，授散骑常侍⑧。寻加绩右武候大将军⑨。及李密反叛伏诛，绩发丧行服，备君臣之礼，表请收葬。高祖遂归其尸。于是大具威仪，三军缟素⑩，葬于黎阳山。

【注释】

①李绩：唐初大将。本姓徐，名世，字懋功，曹州离狐人。②李密：隋末瓦岗军首领。③王世充：隋新丰人，字行满。④郭孝恪：许州人。起初从李密，官至长史，后投李世民。⑤黎州：州，土司名。⑥总管：官名。地方高级军政长官。⑦宗正：官名。掌管王室亲族事务。唐、宋时也称宗正寺卿，“掌九族六亲之属籍”。⑧散骑常侍：唐制，掌规讽过失、侍从顾问之职。⑨右武侯大将军：官名。⑩缟素：指穿丧服。

【译文】

李绩，曹州离狐人，本姓徐，起初在李密手下担任左武候大将军。后来李密被王世充打败，带领兵士归降唐朝。李密原来占领的十郡土地仍被李绩控制。武德二年，李绩对长史郭孝恪说：“魏公李密既然已归顺大唐，现在这些郡的人口和土地都是魏公所有，假如我全部献给大唐，那我岂不是利用主子的失败，自己邀功以谋求富贵，我感到十分可耻。如今应该完整地登录州县名称和军人户口，一起交还给魏公，由他自己进献给朝廷，这样的话这些功劳就是魏公的了，这样做不是非常好吗？”于是派使者报送李密。使者刚到长安，高祖听闻没有表奏，只有信件给李密，很不满意。使者将李绩的想法传达给高祖，高祖听了很兴奋地说：“李柄对主人感恩戴德，将功劳归于故主，实在是忠心纯正的臣子啊！”因此任命他为黎州总管，赐姓李氏，把户籍登划宗正寺，封李绩的父亲李盖为济阴王，李盖果断辞谢王爵，于是改封舒国公，授予散骑常侍的官职。没过多久又加授李绩为右武候大将军。李密反叛被诛后，李绩为他发丧并穿上丧服，全部用君臣的礼节，上表请求收葬。高祖将李密的遗体交给李绩。于是他大规模地预备仪仗，全军都穿上白色的丧服，将李密埋葬在黎阳山。

【原典】

礼成，释服①而散，朝野义之。寻为窦建德所攻，陷于建德，又自拔归京师。从太宗征王世充、窦建德，平之。贞观元年，拜并州都督，令行禁止，号为称职，突厥甚加畏惮②。太宗谓侍臣曰：“隋炀帝不解精选贤良，镇抚边境，惟远筑长城，广屯将士，以备突厥，而情识之惑③，一至于此。朕今委任李绩于并州，遂得突厥畏威远遁，塞垣安静，岂不胜数千里长城耶？”其后并州改置大都督府，又以绩为长史。累封英国公。在并州凡十六年，召拜兵部尚书，兼知政事。绩时遇暴疾，验方云须灰可以疗之，太宗自剪须为其和药。绩顿首见血，泣以陈谢。太宗曰：“吾为社稷计耳，不烦深谢。”十七年，高宗居春宫，转太子詹事，加特进，仍知政事。太宗又尝宴，顾绩曰：“朕将属以孤幼，思之无越卿者。公往不遗于李密，今岂负于朕哉！”绩雪涕④致辞，因噬⑤指流血。俄沉醉，御服覆之，其见委信如此。绩每行军，用师筹算，临敌应变，动合事机。自贞观以来，讨击突厥、颉利及薛延陀、高丽等，并大破之。太宗尝曰：“李靖、李绩二人，古之韩、白、卫、霍岂能及⑥也！”

【注释】

①释服：脱去衣服。②畏惮：害怕。③情知之惑：糊涂。④涕：哭。⑤噬：动词，咬。⑥及：比得上。

【译文】

葬礼完成之后才脱去丧服，朝堂上下都认为李真讲道义。没过多久受到窦建德的打击，李被俘之后又逃回京师，和太宗皇帝一起讨伐王世充、窦建德，最终将这些人打败。贞观元年，太宗任命李为并州都督，都令行禁止，人们都说他是个称职的人，因此突厥也非常敬畏他。太宗对随从的大臣们说：“隋炀帝不懂得选拔贤能的人、镇抚边境，只能远筑长城，派士兵看守，以防止突厥来犯，他的见识竟然糊涂到了这种地步。如今派李前往镇守并州，就能够让突厥有所顾忌，边塞城垣安宁，这样的决定岂不是比几千里的长城更好吗？”后来并州改设大都督府，又任命李为长史，加封到英国公。他在镇守了16年的并州之后又被召回任命为兵部尚书，兼知政事。忽然有以次李重病，药方上说用胡须烧的灰可以将病治好，于是太宗将自己的胡须剪下给他和药。李叩头出血，哭着谢恩，太宗说：“这也是为社稷着想，你不用感谢。”贞观十七年，高宗还在东宫时，任命李为太子詹事，追加特进的待遇，仍担任知政事。太宗设宴，在宴会上对李说：“我想把年幼的太子托付于你，仔细考虑也没有比你更加合适的人选。你过往能不忘李密，现在又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李擦着眼泪回话，将自己的手指咬出血来。不久李大醉，太宗脱下自己的御服盖在他身上。他就是这样地被委任信用。每次打仗，用兵筹划，临敌应变，都能够做到恰当好处。从贞观以来，李奉令讨伐突厥颉利可汗和薛延陀、高丽等，都将他们打的落荒而逃。太宗曾说：“李靖、李二人，韩信、白起、卫青、霍去病这些古代名将哪能比得上呢？”

【原典】

马周①，博州茌平人也。贞观五年，至京师，舍于中郎将②常何之家。时太宗令百官上书言得失，周为何陈便宜二十余事，令奏之，事皆合旨。太宗怪其能，问何，何对曰：“此非臣所发意，乃臣家客马周也。”太宗即日召之，未至间，凡四度遣使催促。及谒见，与语甚悦。令直门下省，授监察御史③，累除中书舍人④。周有机辩，能敷奏，深识事端，故动无不中。太宗尝曰：“我于马周，暂时不见，则便思之。”十八年，历迁中书令，兼太子左庶子，周既职兼两宫，处事平允，甚获当时之誉。又以本官摄吏部尚书。太宗尝谓侍臣曰：“周见事敏速，性甚慎至。至于论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之，多称朕意。既写忠诚，亲附于朕，实藉此人，共康时政也。”

【注释】

①马周：唐初大臣。字宾王，博州茌平（今属山东）人。少孤贫，后到长安，为中郎将常何家客。②中郎将：官名。唐制，中郎将是太子府属官，掌护卫。③监察御史：官名。隋唐始设，为御史台各类御史之一种。④中书舍人：官名。是中书省的属官。

【译文】

马周，博州茌平人。贞观五年，来到京师长安，住在中郎将常何家里。太宗皇帝当时让百官上书讲述政事的得失，马周为常何起草了二十多条有利于国家百姓的建议，让常何上奏朝廷，所启奏的事情全都符合太宗心意。太宗不解常何怎么会有这样的才能，于是问常何，常何回答说：“这些事情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住在我家名叫马周的客人代我写下的。”太宗当天就召见马周，在马周还没有到之前，太宗就派人催了四次。到谒见时，太宗与他谈得十分高兴，于是将他安置在门下省，授予监察御史的官职，此后升迁到中书舍人。马周机敏善辩，长于陈奏，对任何事情都了解得十分透彻，因此言行都符合实际。太宗曾说：“我只要一刻不见马周，就非常想念他。”贞观十八年，马周一直升迁到中书令，兼任太子左庶子，身兼朝廷和东宫的官职，他处理事情公平妥当，当时的人赞不绝口。之后又兼任吏部尚书职务。太宗曾对侍从的大臣说：“马周看问题敏捷，处理事情周到严谨。至于评论人物也能够秉公直言，我近来任用他所推荐的人，多数都能够符合心意。他既然竭尽忠诚，亲近依附于我，我一定要和他一起将政事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