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旋随风飘

上岛的头等大事应约面试，就这样短短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陈远宏卯足浑身力气，准备重拳出击，力图一击必中，凯旋还朝的，结果用力过猛，打在了棉花或空气上，不仅毫无建树，而且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次面试结果不疼不痒，甚至没法判断成败的概率，是不是大于百分之五十，根据各种迹象分析，还是好坏喜忧各半，犹如开卷考试出来，题都做了，阅卷老师的表情言语也都看到了，居然没法预测自己是否及格的地步，似乎跟薛定谔那个看不懂的猫一样，不可预测。

陈远宏盘算着这几天如何是好，是去还是留，是等待还是另谋出路，甚至考虑要不要转去更发达的深圳珠海特区。同时想到，一同上岛的宋强程玉红目前是否和自己境遇类似，毕竟都是在一个闷罐货车里上岛过关的。

陈远宏苦笑着摇了摇头，来到路边的椰子树下，心想仙风道骨的东坡居士当年开启民智的去处，有没有道友来帮着算一卦啊，指点下迷津，哪怕给点暗示也好啊。

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逛着，没胃口吃东西，端杯新发现的良品鲜榨芒果汁，散漫走到一个路口，不小心碰到一个枯黄瘦小的人，衣服松垮，巴塔一声地上摔碎了两个药瓶。

陈远宏惊愕之余，正要说对不起，那人顺手抓住陈远宏背包不放，大呼小叫，听了半天，陈远宏才听懂他说得了绝症，刚拿的救命药被碰掉地下打碎了，要赔他钱四千四。陈远宏脑袋嗡的一声，腿脚酸软，知道被碰瓷了。

单个力量对比，眼前这人经不起陈远宏一击，陈远宏当然知道这是个几人团伙，动手必然会遭到群殴。陈远宏强压不安和畏惧，四面看去有没有救星。

不想南方人没有老家那里人看热闹的爱好，居然大多远远看两眼，转身继续走了。陈远宏怕纠缠下去，这人顺势倒地，同伙窜出来围住，就脱身无望，有嘴也说不清了。

陈远宏惊惧中已是头上身上都是汗，手脚却冰凉僵硬，情急之下，对着空荡荡的十字路口，用电视剧里学的香港普通话，拖着腔扯着嗓子呼救：“警察先生，阿sir，快来啦，有人晕咗啦，快点送医啦”。喊了几声，总算引起几个路人靠近看看。

碰瓷的这人也吃了一惊，碰瓷敲诈的对象一般都是精心挑选的初来乍到、东张西望比较文弱的内地人，一般都唯唯诺诺连声对不起，希望取得原谅，少賠一些。

越是这样，碰瓷的人越抓住对方急于平事脱身的心理，躺在地下哭天抢地，加上同伙围住恐吓威胁，有时甚至能敲到比他们漫天要价还高的价码。他们虽多次被公安机关打击刑拘，但警力有限，难以处处布点。

这个团伙就利用中午天热人少时段或是偏僻地方，不停更换地点，在周边临近的几个城市犯案，手段低劣又老套。这几年上岛的新人越来越多，这伙人屡屡得手。

不想今天碰到陈远宏先发制人，他想着大声呼救再设法报警的话，起码有几个围观的人可以做旁证，陈远宏就是见义勇为，扶助路边重病的人员或突然中暑晕厥的人，至少可以旁敲侧击说明，药瓶是病人街头晒晕了自己摔的。碰瓷的无法，只能哎呦哎呦地躺地上找退场的时机。

路口有两个穿制服的，不知是城管联防队员还是税务人员路过，往这边走过来，碰瓷的人一赶劲坐起来起来，假装崴着脚一跳一跳地从路边绿化带灌木从边离开了。

陈远宏嗓音嘶哑，不及解释，没有实据又不能报警，中午烈日下，又窝气又惊怕，几乎虚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生息。

脱离了危险，陈远宏多了个心眼，开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小心谨慎。心里还不停嘀咕，这几天几千里地，大路大势还算顺风顺水出入平安，可这小磕小碰，有惊无险的次数也太多了吧，事不过三，不会是被整蛊了吧，得去算一卦避避邪祟。

意念一动就开始留意街边有无算卦摊子，可转念想来敢南下闯荡的人大多不太信命中安排，外地人就不时兴卜卦，加之气候炎热，不适宜路边摆摊，静不下心来，找到算卦的还真不容易。

其实陈远宏也没认真要去算卦，只是想排解心中所结之郁闷。吉人自有天相，没走多远，陈远宏看到一个老村的祠堂家庙，规模不大，香火缭绕。陈远宏如同久困之人碰到了枕头，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进去。

一问才知，这并不对外开放，是村里大姓陈姓族人聚会议事之地。东南闽粤台港几省地，素有陈林半天下之说，陈是大姓，陈远宏心里敞亮，知道并不是因为他到这诸事不顺，先祖就显灵安排个道场，给他提供一些启示。

既来之则安之，陈远宏拿出本以为面试要查验的身份证，给本月值班族人看了看，提出抽签算一卦，族人一看说天下陈姓是一家，拿出一个油黑竹筒，里面摆满了红头竹签，族人晃了晃，陈远宏眯着高度近视眼，抽了一只。

上面雕龙画凤的刻了些符号，陈远宏看不懂递给族人，族人拿出一本泛黄薄脆的木刻线装竖版大字书，看着竹签说61签，翻开旧书里对应的签号，戴上老花镜，念道：“鸿飞天外，舟动无风。人在月明中，自有喜相逢。陈小哥，你是问姻缘还是求前程啊。”

陈远宏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哎呀这先人怎知我宏子来到天涯海角啊？舟动无风是吉是忧啊，陈远宏见问，回答说：“老宗家，前程姻缘都斗胆拜问一下。”族人看着书上卦解，晃着身子慢悠悠说到：“求前程，吉。问姻缘，中下，需破解方吉。”再问细节，族人就说，天机在此，无法多言。

陈远宏懂规矩，便不再问，按例问了族人卦金，族人眼都不抬，说你亦陈氏子弟，无需俗套。有心积善行德，他日人前发达，不忘扶危济困怜贫惜老，诗书孝悌忠信传家就是了。陈远宏一阵慨然，走到院子里，心里一热，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避开族人，悄悄地放进香炉前功德箱里。

陈远宏虚弱彷徨的内心，仿佛又被充了电，变得强劲有力起来，怯懦灰蒙蒙的心情，开始一点点明朗坚实起来，有勇气有力量去面对现实的挑战和不确定。

陈远宏看了下表，下午三点多了，日光正盛，皮肤眼睛在阳光下都有点刺痛发红了。

陈远宏决定未雨绸缪，先去找岛上最熟悉的朋友哥们李维方，势利点打算，为下一步求职万一不顺，找个落脚点和食堂，再让李维方约章薇一起吃个饭，如同花栗鼠，找几个树洞贮存橡果，为漫长的冬日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