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起承转合行

年初六，天高云淡，清冷中透着澄澈，大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李维方和章薇开着借来的桑塔纳，到陈远宏外婆家接陈远宏美珠他们俩，去三十多公里外的大明中都游览。

雪后蓝天万里无云，空气清朗，雪地的反光之下，阳光明媚耀眼。李维方章薇穿着滑雪运动衣帽，带着蛤蟆墨镜，一副要去瑞士阿尔卑斯山滑雪的样子。

陈远宏见到他们笑道：“你们这么个行头，我以为要去瑞士或是亚布力滑雪去呢，太夸张了吧。你们的雪橇滑雪板呢？。”

章薇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去不去阿尔卑斯山，要先有这个心。”

陈远宏又问田师兄两位呢，李维方答到：“你以为人家都是你我这样的闲人？我打电话给田师兄邀请啦，他们准备今年办喜事，春节回来肯定双方家长见面，拜见家里长辈，忙的不知东南西北，哪有空跟我们闲逛？走吧，再说了，人多这车也坐不下。”

雪后路滑，路面时有结冰，清扫出的路面只有路宽的一半。李维方也是新司机，郊外省道上只能小心翼翼谨慎驾驶。后面大货车时有不耐烦，鸣笛催促。货车超车并排时，章薇就对着货车司机大喊：“吵什么吵，没看到路面结冰，限速40么。路这么窄，我们又不能飞过去。”大货车司机也不理她，故意加速，带起路边积雪飞扬，水雾泥浆溅起，把李维方车前挡玻璃喷得一片模糊，李维方赶紧打方向避让，差点载进路边排水沟里。

陈远宏在后排安抚章薇说：“唉唉章大侠，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路怒症要不得，欲速则不达，你一嚷嚷，适得其反，更不安全了。”

李维方搭腔说：“是呀。凡事需稳中求进，不能操之过急。回来前，王总告诉我，参股柴总鑫能量公司买内部股，是个上佳商业举措。但他对融资参与期权期货炒作，一直持保留态度，收益高是不错，但风险不容易控制，国内券商炒期货期权的水平，跟美欧国际老油条相比，段位还差的远。所以王总对这个业务还是敬而远之的，最后还要看看上级公司领导的意思吧。”

陈远宏说：“我们都是端着多大碗，吃多大的饭，不会冲动冒进的。想冒进也得有那个资金支持啊。”

李维方接着说：“听说田师兄回来，去我们上级公司游说健行参与，但我认为这未必是好事。田师兄除了找我们融资，好像还在社会上借用利息高的快钱，这个风险不易控制了，太玄了。”

美珠点头赞同：“是的，投行炒作的经验，还是欧美百年来积累的多，国内都还是新手，高风险金融衍生品交易要慎重。但认购鑫能量内部股，我们很感兴趣的，李大哥，请帮我们尽量多争取额度哦，钱不够，上次家里姑姑说可以支持的啊。”

李维方哈哈笑着，扭头对陈远宏说：“老弟啊，弟妹的大学书读得好啊，这金融运作水平比你强多了，有商业头脑呀。”

陈远宏接话说：“那是那是，不过你也要看到她的入门师傅是谁，弟子不必不如师，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章薇语带鄙夷的神情说：“拉倒吧，美珠妹妹秀外慧中，学习有灵气，你就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雪后慢行，30多公里路，李维方开了一个多小时。快中午时分，四人先来到大明中都城外的汤和墓道，原先破败的甬道和石人石马，改革开放后做了整修恢复，渐渐成了远近知名的小型景点。

李维方介绍说：“大明立国后，开国元勋，能告老还乡，平安归隐，颐养善终的只有汤和一人吧。汤和行伍出身，粗中有细，早早地淡出权贵圈子，回乡养老，才能平安无事啊。开局胖不算胖，笑到最后的，才能笑得最甜呢。”

陈远宏笑道：“过个年，你成了历史哲学家了。”

李维方说：“主要是提醒我们大家以史为鉴，做业务也要规避风险，见好就收，不要忘乎所以。潮头浪尖不是那么好站稳的。”

明中都城墙的形制，与BJ南京旧城的大小规模，不可同日而语。经历三百多年岁月风霜，能保留些残迹已属不易。近年来各地开始注重文化古迹保护，岁月和炮火侵蚀坍塌的城楼，才得以修葺重生。

春节期间，护城河两岸的车道积雪清扫不及时，道路边界线不清，开车沿旧城墙走了一段，李维方只好开车下到市政道路，到附近村庄转转。

县城周围年节的气氛，比大些城里的气氛还是浓郁很多，家家户户贴着红门对，小商铺年节礼品都堆到马路边，人人穿着锦绣，走亲访友，喜笑颜开，络绎于途。

美珠没有过年大雪白茫茫的经历，而且北方与岭南春节的气氛大异其趣。北方街巷集市，自然环境不如南方，家居条件略显艰苦，美珠倒能大度地理解接受，作为全新感受来体验，没有嫌东嫌西。

北方傍晚五点多，太阳已经西斜，天光渐暗，雪后干冷，北风呼啸刺骨，李维方说：“这时开车回去不安全了，你们跟家里说好了，今天不回去了吧？”

陈远宏回答说：“是啊，不是你说要带我们大明中都古城两日游么，我们才这么说的呀。”

美珠缩着脖子，用手套捂着脸说：“这风吹脸上，如同针刺刀割，穿着加厚保暖衣，寒风里一站，竟然觉得薄如纸片，冷的瑟瑟发抖。”

章薇听见这个形容，直夸美珠吃得了苦：“美珠，我要给你打个预防针，等晚上入住酒店，那才是挑战，要有心理准备哦。”

美珠忙问：“晚上还有什么野外徒步，艰苦跋涉不成？”

章薇回答：“那倒不是，到晚你就知道啦。这个提前剧透就没意思了。”

五点刚过，李维方就开着车进了城墙内老城区，北方县城初六大多店铺还没有开门，少数白天开门的也早早关门回家团聚去了。

绕着老城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开门迎客的，屋檐下高悬“新龙门客栈”匾额，门口酒幌迎风飘扬，上书“大明御准驿站”。

进去一看，是个两进四合院改的招待所。章薇一看这个，连连说：“这里好这里好，就住这里。”

李维方笑着说：“这个对你胃口，圆了你武侠梦。我们看来也只能住这里，一路没看到还有别的旅馆开门。”

这院子原先是县农委的办公场所，后来农委搬到新建县政府大楼集中办公，这老办公院子就对外承包经营，成了接待游客的客栈。

承包人是当地人，一家人干脆搬到后院角落偏房居住，合家只要有空，就是旅店的大厨服务员总台接待收银，男女老少齐上阵，才有这年初六就开门的特例。

李维方进门就跟老板娘寒暄：“你们真好，对游客友善，一圈转下来，整个中都城就你们家开门迎客。你们名字好大气，新龙门客栈。”

老板娘三十多岁，一副北方人打扮，看着他们，好奇地说：“我看整个中都老城，也就你们四位游客吧。这是朱元璋老家，可不是老龙门么，我们是新龙门。”

章薇提醒她说：“老板娘，你可知道，电影新龙门客栈里的老板娘，是专门做人肉包子的啊。那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店啊，活人进去，肉包子出来。我们不敢住啊。”

老板娘估计经常被客人调侃，不以为意，指着门口挂的“诚实守信商家”金底红字铜牌，笑吟吟地说：“我们这是政府认证的红色客店。我们不做人肉包子，酸。但我们家羊肉汤泡馍是招牌菜，高汤是皇帝朱洪武钦点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客人来必点的两个菜。”

说的李维方几人哈哈大笑，说：“今晚就冒险住这新龙门客栈，尝尝明太祖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老板娘笑着发话说：“我们也代卖人身保险，你们可顺手买几个十万二十万的？”

章薇捂着半边嘴，神秘地小声说：“我们是大内锦衣卫的，自己就是保险。”

李维方呵呵笑着说：“章薇这店对你脾气，我们晚上派你放风。”

陈远宏打断他们：“朗朗乾坤，章薇武侠书看多了，下次出门你记得带迷魂香，仗剑走天涯。”

老板娘让他们出示身份证和结婚证，四人只有身份证，于是在开房登记本上，记录了李维方陈远宏一间，章薇美珠一间。拿着钥匙开门时，章薇跟在后面笑着说：“这样好，我晚上来保护美珠妹妹。”

老板娘转头提醒：“你们先去把暖水瓶和热水袋装满，十点以后，院子里茶炉就不烧了，没有开水了啊。”

美珠这才发现，北方县城小旅馆，四季都是没有热水供应的，在房间里冲凉淋浴是不可能的。曾有客人喝酒回来，忘了打开水，半夜只能敲老板家门，找热水喝。

除了客房原就配好的，陈远宏赶紧又找老板娘借了八个暖水瓶，四个热水袋，全部装好开水放好，几人才安心地去餐厅吃饭。

路过院子，居然有几株不小的蜡梅，红色淡黄粉白的，雪地灯光一照，格外显眼，走近还有幽幽的暗香飘来，墙角几杆高挑的竹子伸出墙外，梅兰竹菊四君子，这是高雅之人的爱好。陈远宏不由得赞叹这农委职工和店家，都是有情调之人。

老板娘果然没有虚言，她家的烤羊肉羊排和白汤羊肉锅味道极鲜，热气腾腾，配上现烤面饼，大雪天里，四人吃的满头大汗。

只是那朱元璋大雪天落难时，饥寒交迫，村里老妇人给她做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登基后还念念不忘其美味，御厨再用好料重做，都没有那次吃的香了。

现在被这新龙门客栈老板娘复制，她过于尊重历史原貌，真用剩饭锅巴白菜叶加酸豆腐炖了一锅，端上来几人勉强吃了一碗，如同老北京豆汁儿，听起来香甜可口，初次真喝起来，其味如泔水，是要有大勇气和下决心，捏着鼻子才能下咽的。

李维方连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人家当皇帝前，都能吃下这个苦，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们还要磨炼啊。就当忆苦思甜吧，体验艰苦生活，也算不虚此行。”

吃完饭回房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李维方章薇一间，陈远宏美珠一间。美珠回到房间顿感如进冰窖，赶紧刷牙洗脸洗脚，钻进被窝，放了三四个热水袋，盖了两层被子，还是瑟瑟发抖。陈远宏只好洗漱干净，抱着美珠帮她取暖。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七八点，天光大亮，刚想起来，美珠就觉得身体发沉，鼻塞流泪，肌肉酸软，陈远宏方觉不好，美珠是得重感冒了。陈远宏赶紧抵着美珠额头，好在是没有发烧。

陈远宏把李章二人喊起来，街边买了热粥豆浆鸡蛋油条，趁热吃了，让美珠不停地喝热水，感冒症状才稍稍缓解。章薇知是美珠初来北方，寒冬水土不服，昨晚吃羊肉汤出汗，冷热交替，为风寒所袭。

四人赶紧收拾停当，退房返程。早上十点多，赶回外婆家。外婆见状把陈远宏一顿数落，说：“这闺女习惯南方温暖，不适北方干冷，你们几个不好好在家待着，还去雪地里吹风，把闺女都还病了，没心没肺你该打呀！”

美珠还安慰外婆：“没事的外婆，既然来到北方，又赶上大雪，难得出去走走。感冒了，吃吃药就好了，不用着急的。”

外婆拉着美珠手说：“好闺女，你是懂事的孩子。可要是你爸妈知道你到我们家，感冒生病，会心疼的，也要责怪我们对你照顾不周了。”

美珠拿着纸巾边擦鼻子，边装笑颜说：“我爸妈以前在海上吃过苦遭过罪的，这点小毛病不会介意的，外婆你放心吧。我来这你们很关照我的啦。还要谢谢你们哪。”

外婆连声感慨：“这孩子真懂事真贴心，比小宏你强太多了。”陈远宏连连自我检讨，说不应该大雪天到处乱跑，让美珠受苦了。

陈远宏父母得知也赶来探望，让美珠卧床休息，电暖气开着最大档。母亲把带来的感冒药泡好，盯着美珠一日三顿地喝下去。过了两天，美珠才渐渐好转。

好在陈远宏美珠定的是年初十下午的返程机票，外婆外公父母虽是不舍，奈何工作重要，初十一大早，外婆母亲忍住眼泪，笑着送他们出门，去坐机场长途大巴。

一路辗转，陈远宏美珠晚上九点才回到公司宿舍，海口天气温暖如春，海风湿润清新，美珠的感冒马上减轻，热水冲凉之后。美珠舒缓地躺在床上，大口地呼吸吐纳，还说这次北上，相当于历了一劫有惊无险，算是修行升级，值回机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