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鼯鼠五技
一
十月初二。
岚崮小城,雨过天晴。
早起浮云走,中午晒死狗。
天晴后很燥热,岚崮小城的温差就是这么的大,燥热得让人想扇扇子。
炎日当空,岚崮小城的城西头,水泛含龙和九天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个婆婆的女儿,也就是那个卖纸扇的女人。
卖油娘子水梳头,而卖扇娘子手遮头。
甘瓜抱苦蒂,美枣生荆棘,天下物无完美,而卖扇娘子却完美无缺,就算吹毛求疵也只能说她的缺点是没有缺点,如此一个人沦落到在街头卖折扇,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欺人只能一时,而诚实却是长久之策。
卖扇娘子很诚实,一五一十地告诉水泛含龙和九天自己丈夫先天跛脚,行动不便,但人很善良,亦很勤奋,在城东头卖油伞,公婆久病卧床,自己父母又年老体衰,两个儿子又小,而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只能在城西头当街卖纸折扇。
折扇一展,水泛含龙和九天顿时呆若木鸡。
因为每把扇子的扇面上都画着一只龙头,落款皆是“鼯鼠”的名字。
“扇面是什么人画的?”水泛含龙问。
卖扇娘子如实地回答:“一个自称是鼯鼠的人!”
“他现在在哪里?”九天焦急地问。
“龙口镇的巴山!”卖扇娘子说。
九天继续问道:“你可以带我们去吗?”
“可以!”卖扇娘子回答得很干脆,“当然可以!”
二
龙口镇巴山那个地方,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
卖扇娘子态度很和蔼,在她的指引下,水泛含龙和九天很顺利到了巴山,在巴山的巴山亭见到了鼯鼠。
水泛含龙和九天将剑柄握紧,握紧了剑柄便意味着随时可以出剑,进了巴山亭,水泛含龙和九天握紧的剑还没有出鞘,人与剑就被一张网罩了个结结实实。
网绳愈拉愈紧,而水泛含龙和九天只有束手就擒。
此时的卖扇娘子简直判若两人,毁了扇子,露出得意的笑。
“君子淡如水,岁久情愈真。”九天说,“小人口如蜜,转眼如仇人。”
“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菩萨面,要防蝎子心。”水泛含龙叹息道,“哪知香饵下,触口是铦钩!”
“可惜当你们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卖扇娘子说,“谗夫似贤,美言似信,听之者惑,观人者冥。”
突然笑声刺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香饵之下,必有死人。”
从后山走出一个人,这个人满脑壳的红点子,他便是鼯鼠。
三
这个满脑壳的红点的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龙头,也是那个鼯鼠,鼯鼠五技的鼯鼠,他到底有什么阴险毒辣的五技?
鼯鼠是一个半面人,一面脸笑,一面脸哭,说起话来也一半是男声,一半是女声,阴险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鼯鼠看起来很憔悴,是不是因为桃花与木头人联手的重创?
水遮不住鱼眼,草遮不住鹰眼,鼯鼠的目光依然是那么的锐利,那么的咄咄逼人,他阴阳怪气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亦有不要命的勇妇!”
卖扇娘子忸怩道:“不是所有重赏之下都有勇妇!”
“是吗?”鼯鼠问,“除了重赏,那还有什么?”
卖扇娘子认真地道:“男人看手腕,女人看脸蛋!”
的确,鼯鼠的手腕够硬,他能做到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事情,但他也能做到无钱也能让鬼推磨的事情,那是他的能力。
而卖扇娘子的脸蛋也够美,美得像床头的明月光,深邃中又透着寂寞。
鼯鼠叹道:“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没想到你这一枝红杏以前靠脱衣服挣钱,现在倒靠自己的劳动努力挣钱了。”
卖扇娘子一字一句道:“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把以前脱下的衣服一件件地穿上!”
每个人有自己的抉择,没有人不犯错,可有的人将错就错,有的人却知道改错,浪子回头,荡女归岸,那都是金不换,所以得给她这次机会。
鼯鼠和卖扇女子就这样说着,根本没把水泛含龙和九天放在眼里。
水泛含龙和九天连喘气都困难,他们被绳索绑着,鼻子和嘴被一张湿透的牛皮纸糊着。
水泛含龙和九天面上的纸在颤动,腹部在起伏,手足在发紫。
鼯鼠突然脸色变了,变得苍白,他似乎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撕下了九天的脸皮。
撕下九天脸皮的时候,卖扇娘子的脸也变白了,煞白。
那九天哪是什么九天,是木头人易容改扮的。
那个所谓的水泛含龙已被憋死,鼯鼠也扯下了他的脸皮,那只是个无名小卒,哪里是什么水泛含龙。
木头人还活着,苟延残喘着,他一想起小翠,不等气息喘匀,就骂鼯鼠,破口大骂。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鼯鼠轻描淡写地说,随后质问道,“原来你就是木头人,小翠是我的妾,心甘情愿地做了我的妾!”
“不可能!”木头人突然不像是块木头,撕心裂肺地吼道,“绝对不可能!”
“小翠宁愿嫁入富门哭做妾,也不嫁入贫门笑做妻,她离开你的真正原因是身为贫门的你还天天让她哭!”
木头人听完,仿佛恢复了平静,而真正成了木头人,心底那种悔恨让他咬舌自尽了。
“鼯鼠五技,凶残、目光锐利、口才这三技我算是见识了,的确厉害!”卖扇娘子赞叹道,随后禁不住好奇、嫉妒,又问,“小翠是谁?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不吃饭的女人很多,但不吃醋的女人却一个也没有!”鼯鼠搪塞了过去,“你今日劳苦功高,屋内早已准备好了你最爱的酸枣蜜酒和砂锅雅鱼,如果你愿意吃醋就一直在这站着,如果你想品尝你的最爱就进屋子!”
卖扇娘子跟着鼯鼠进了屋子,因为那屋子里有她最喜欢的酸枣蜜酒和砂锅雅鱼。
四
那个屋子就是上官夜雨的住所,里面很简陋,但是更有诗情画意,诗情画意中又带着柔情、婉约。
西墙上挂着唐婉的画像,楚楚动人,下面用小楷题着唐婉的《钗头凤》。
东墙上挂着陆游的画像,英俊潇洒,下面用草书题着陆游的《钗头凤》。
门对面的墙上悬挂着白羽弓,那绝对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利器。
但可怕的是,白羽箭已经不见。
檀香餐桌上的酸枣蜜酒和砂锅雅鱼被水泛含龙和九天消耗殆尽。
鼯鼠望着放下酒杯的九天,问道,“你就是九天?”
“是,我是九天!”九天说,“鼯鼠就是鼯鼠,果然名不虚传,连我九天的易容术你都能看穿!”
九天承认自己是九天的同时,无疑就暴露了水泛含龙的身份。
鼯鼠没有放弃这良好的时机,水泛含龙正在那咬碎砂锅雅鱼的鱼头,湛卢剑还在剑鞘里,这是水泛含龙防守最薄弱的时候,鼯鼠抓住了这个契机,一柄剑直刺水泛含龙的咽喉,速度很快,快得不可思议。
九天的脸吓得煞白,他本想起身去阻止,可惜鼯鼠的速度太快了,剑已经到了水泛含龙的咽喉,水泛含龙必死无疑。
就在鼯鼠的剑尖抵在水泛含龙咽喉的时候,剑突然停顿,鼯鼠面目狰狞,面带狐疑,因为鼯鼠已经死了。
雅鱼颅骨中有一块头骨如剑,水泛含龙咬碎鱼头的时候就将这柄鱼骨剑吐出刺穿了鼯鼠的咽喉。
水泛含龙更是狐疑,说:“鼯鼠五技,凶残、目光锐利、口才、逃生、武功这五技岂非一般人所能及,没想到这柄鱼骨剑就能杀死鼯鼠,鼯鼠就这么不堪一击?”
九天缓过神来,冷汗涔涔,看见水泛含龙还活着,欣喜道:“也许你那石破天惊的杀招就是出奇制胜!”
“我要的不是出奇制胜,我要的是上官夜雨的消息!”水泛含龙接着说,“这屋内墙上悬挂着白羽弓,白羽箭已然不见,显然是杀害徐公用了。再说那墙上为什么悬挂唐婉和陆游的《钗头凤》,上官夜雨到底又有什么心结?鼯鼠一死,这些线索又断了。”
“你这样杀人心切,是不是想杀人灭口?”九天笑道。
“这个世间贼喊捉贼的人不少,但是我绝对不会做贼喊捉贼的事!”水泛含龙一本正经道。
九天也是缓和自己的紧张,嘿嘿一笑,道:“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我知道!”水泛含龙苦笑道,“今天鼯鼠好像就是来送死的,感觉就像士为知己者死!他就算是不死,我们也问不出什么!”
“来送死的?士为知己者死?”九天一连两个问句。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他为什么故意让我们找到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为什么那么名不副实?”水泛含龙的疑团越来越多,但也无奈地叹息道,“茫茫巴山,上官夜雨到底在哪儿?”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突然九天眼睛一亮,欢喜道:“我们还有线索!”
水泛含龙不解地问,“什么线索?”
九天道:“卖扇娘子!”
的确,卖扇娘子现在是找到上官夜雨的唯一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