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04：信徒
“当然。”勇投低目光，透过门缝，看见两道从家门前经过的人影，瞥回谋的眼睛说，“小孩子可当不了哥哥的左膀右臂喔。”
“你跋山涉水，去投靠「苍龙」…”谋刚发问，便中断。
因为家里来了外人，推门而入时不小心把他挤开。
来者是两位年轻男子，身材一个猴般消瘦，一个熊般魁梧。
两人手里都拎满了脏巴巴的塑料油箱。
谋认得他们，勇哥请来的「帮手」。
所以差点被猛男隔着门板推倒，他没生气，还让路。
帮手们与他擦肩而过时，他也继续向勇哥求问：
“那个把你遣送回来的「信徒」，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屠龙。”勇手撑半边脸，静静地说。
“可你投靠的不正是…”
“要屠的不是「苍龙」，而是「老龙」。”勇说，“那条被仁带队杀死，再运回来锁在「赎罪井」和「耻辱柱」上的，作为「战利品」的老龙。”
“你也在强调，它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信徒为什么要我把一座尸体，烧得一干二净。”勇耸了下肩说，“但他向我承诺过，事成之后，他会请求苍龙赋予我们「打了折扣的，龙的权能或体能」。”他拍拍腿边的空位，示意老弟过来坐，继续道，“可那信徒自己却是「普通人」。”
谋步履犹豫地走来，落座。
他先是低头沉思，然后有点不安地，转头问：
“这真的万无一失么？”
“表达？”
“你说过，龙类永远具备压倒性的力量，可仁（将）…仁那里正展览着一头龙的尸骸。”谋道出顾虑。
“那是因为他隐瞒了「真相」，对几乎所有人，撒了谎。”勇双手搂住膝盖，正视着前方，头也不回地说。
“我不懂。”
“龙和人一样，生命有限。”勇手背朝前，摆了下手说，“那头老龙已经活了上万年，它年轻时骁勇善战，暮年时却精神萎靡。它是龙类里首屈一指的「狂战士」，浑身都是本事，却一点也使不出来。也正是在它沉睡的时候，仁那个狡猾的家伙…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它的栖身地。结果你们都知道。”
“那如果仁当时遇到的…是全盛时期的它，结果会怎么样？”谋问。
“全军覆没，他也会殒命。”勇瘪了下嘴，摇头道，“胜算为「零」的状况下，他们只能全军覆没。”
“这也是…那个信徒告诉你的吗？”
“还能是怎样呢？”勇耸耸肩，随后起身，拍手道，“好了，闲聊到此为止。”
两位帮手已经放好油箱，正好从卧室里出来。
勇没等他们喘两口气，伸指下令：“你们两个，在家里翻找几盒火柴。我可不想给那头老龙泼完油后，还要钻木取火。”
他转头看回谋，同样命令：“至于老弟你…你应该还记得「军营」地图，存放在哪道抽屉里吧？”
谋点头道：“我现在去拿。”
勇作为领头人，也没闲着。
其中一间卧室，被他改装成了马厩。
他钻入房内牵马，透过近似牢窗的口子，一架木轮拖车，被搁置在外。
谋先回到自己房间，再来到破旧不堪的书桌前，用钥匙开启了正中央的抽屉。
他本应干净利落地，收起地图，走人。
但他在敞开的抽屉前，愣了几秒。
因为一颗躺在方箱角落里的，包装纸泛黄的糖。
从仁那得到过小赠品的孩子有挺多，他曾是其中之一。
他没想到这小零食居然在这，略微惊讶。
他伸手去抓，打算把它处理掉。
可指尖离它只有一两厘米距离时，他突然放弃，合上抽屉。
*
看着仁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视线最远处，隆犹豫了几下，最终下定决心，扶着地板爬了起来，步履匆匆地，来到母亲房门前，深呼吸了几口。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点门，透过门缝，偷瞄正以婴儿卧的睡姿，背对自己，午休着的母亲，委婉地问：
“老妈…仁将军刚从我们楼下路过，你知道嘛…？”
“他那么大张旗鼓，想听不到都难啊…”心软声软气地，无奈地说。
“我…我突然想去楼下逛一会。”隆生硬地说。
“可以是可以，但不许去军营…”心面朝窗帘，搂着被子，闭目养神着说，“我没记错的话，「新兵招募」也在今天开始吧？”
“其实我是想去那里…”
“不——行——喔——”心缩了缩肩膀，嘟哝，“你答应过我的，不许说话不算数……”
“听我说完啊…”隆低着头，低落地说，“我只是想去那…看两眼，能参观一下，或是体验一下氛围，便再好不过了。如果门卫准许的话……”
心沉默了片刻后，索问：“…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隆认真点头。
“你要去多久？”
“嗯…十到二十分钟吧。”
“待会会下雨。”
“我会准时。”
“我到时带伞去找你。”心说。
“……也行。”隆点了点头。
隆离开的关门声响起时，心也慢慢睁开眼。
窗帘与主人床之间，隔着一张床头柜。
一张被好好封存着的大头照，摆放在这上面。
相框里的一男一女，正是她和已逝的南。
“不要怪我，隆…”心伸手拿过相框，拿到面前，看着照片里的英俊男人，惘然若失地说，“倘若当初…当初你能遵守约定，活着回来的话……我现在也一定不会…阻扰那孩子的「梦想」吧？”
*
隆一推开一楼大门，一头冲出，便不小心撞了人。
勇好不容易才把乱窜的拉车马，控制住，心情本来便差，没想到又被一个小毛孩出门撞了一头，脸色自然也更加吓人。
他磨牙凿齿地斜瞪了隆一眼，后者也被唬得一脸呆滞。
勇倒也不喜欢斤斤计较，只是其他人正在搬燃料，而他要牵马。
他本该一笑带过，不过凶恶的眼神，应该也能赶走对方。
隆也的确在赶时间，他要追上仁的马队，哪怕对不了话，看几眼也好。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为自己造成的不愉快道歉，深鞠躬说：“…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