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未央之询君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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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皆有算计

许平君仿若如蒙大赦,立时也匆匆往内里走。直到入了偏殿,方才察觉方才甚是可笑。

好歹,如今她许平君也是皇曾孙夫人,就算出身低了些,可俗话说夫荣妻贵,如今人人都知晓病已深受陛下倚重,早非是过去那个时时刻刻都需战战兢兢的待罪之臣,她许平君,何苦还这般妄自菲薄?

空荡荡的内殿空无一人,不远处的动静,也是听不分明,许平君略一思忖,到底还是下定决心继续往内里走。

一路前行,不多时,已是从椒房殿后门处而出。空荡荡的周遭,果然是空无一人。

对宫中地形,昔年因着病已,她早是清楚的很,如今既是闲来无事,往旧居处而去,故地重游,当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既是打定了主意,许平君自然也不再耽搁。只是,行至掖庭,还未等到入了病已旧日居所,瞧着已然是在不远处站定的人,许平君的面色微变,立刻也转身就走。

可来人显然早是发现了她的踪迹,竟也是快步就赶了过来。“夫人!”

“参见右将军!”

许平君微微屈膝行了礼,眼角的余光触及似是若有所思的霍禹,面上的冷意也是更甚,“内宫之处,外男不得擅入,右将军国之重臣,举足轻重,切莫因小失大。”

“皇曾孙殿下与霍氏如今是站于一处,夫人不必如此见外!”霍禹的声音不疾不徐,瞧着面色丝毫未变的许平君,面上也多了几分复杂,“朝堂诸事,概是男子定论,皇曾孙殿下虽智,于夫人处,透露太多,也有不妥。”

“多谢右将军教导,待到归于府中,平君定会告知夫君。”

话音刚落,许平君也是头也不回就走,霍禹却依旧是一动不动,直直的目光却是一路跟随许平君而去,直到那身影再是不见,方才转身就走。

暗处,早是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霍成君面上全是似笑非笑,目光触及身侧满面皆是恨意的刘董訾,唇角的笑意也愈发分明,“嫂嫂若是怨恨皇曾孙夫人,大可不必。古话常言,得不到的,才是最佳。皇曾孙夫人已是有夫有子,于兄长若果有心,也不会是方才那副反应。”

“成君的意思,是夫君下贱?”

刘董訾话方说出口就察觉到不妥,倒是霍成君仿若浑然未觉依旧是笑容浅浅,到底是让刘董訾暗暗松口气,“好妹妹,嫂嫂只是一时气不过,你可千万莫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否则,连累这腹中孩儿和霍氏,嫂嫂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拉住霍成君的手放置于腹部,刘董訾的面上全是希冀,霍成君的唇角弧度更大,说出来的话更是多几分和悦,“成君自是站在嫂嫂这一处,今日之事,本就是成君妄为。”

“就是就是。”

刘董訾的手紧紧握住霍成君的,笑容满溢的模样委实是理直气壮的很。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楚王愚昧无知是诸侯王里出了名的,这生下的女儿,也是个没脑子的。想来也是委屈了兄长,竟要日日对着这种蠢妇。

心内虽是腹诽,霍成君面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减,“兄长此番虽是情不自禁,却也未曾做出出格之事。再者,右将军府邸,如今除却嫂嫂再无人侍奉在左右,如今霍氏嫡孙将诞,嫂嫂也切莫多虑,还是安心养胎的好。”

“许平君若是安分守己,董訾,自不会与她计较。只是,若她想于夫君处有算计,也休要怪罪董訾心狠!”

刘董訾阴狠的面色甚是分明,若是目光可以杀人,怕是那许平君近在眼前,已是死了无数次了。

女人,尤其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女子,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阿娘和长姐那般聪慧之女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无知蠢妇!他日,若有必要,只需她霍成君再添把火,不消旁人动手,就眼前这位,就够让那许平君受的了!

“嘶!”

同一时刻,长安城,皇曾孙府邸,练武场内

低低一声唤,让侍立在不远处的胡祖和郭征卿立刻是忙不迭跑到内里,可刘病已却是摆摆手,示意她二人走远。

盯着刘病已还在不住流血的右手,胡祖的面上颇多忧虑,正待上前却也是被郭征卿拦住,“少主近日啼哭颇多,想是念及母亲所致。夫人入宫陪伴皇后已有多日,殿下还是早日去宫中请旨,让陛下与娘娘体贴小儿思母之心,放夫人回府,让母子团聚!”

“姆娘以为,陛下与娘娘,是要扣下平君,来牵制病已?”

“此言为真,也无是不可。”

“阿姐!”

胡祖低喝出声,郭征卿却仿若浑然未觉,“三心二意者,终究是一事无成。”目光落到刘病已的右手上,郭征卿眸中全是了然,“姆娘一介妇孺都尚且一览便知,陛下聪慧过人,自然也是一看便知!”

“……”

所以,殿下方才,是,有意为之?

触及已然是渐去渐远,很快就是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刘病已,胡祖的眸中也多了几分恍然,瞧着身侧眉头皱起的郭征卿,胡祖也是暗暗叹口气,“殿下非是没有分寸之辈,阿姐莫要。”

“尧帝转世,仁慈和善,登基为君,万民臣服。若为舜帝,杀伐决断,祸福难料,前途,未卜。”郭征卿幽幽之音,甚是辽远,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胡组却是不由得多了几分陌生之感。“阿姐?”

“少主该醒了,阿妹,走吧!”

郭征卿粗犷的面上已恢复往日的粗俗,胡祖心头虽有疑惑,却终究还是被对小刘奭的担忧所取代。

匆匆跟上郭征卿的脚步,方才的一切早是抛到脑后。

阿姐一贯是不着调,偶尔的胡言乱语,她早就该司空见惯,就算有几分道理又如何?一介罪妇,能有如今的安稳,早是上天恩赐,珍惜才是紧要!

同一时刻,未央宫,宣室殿内,

炉烟袅袅中,刘弗陵俊脸上的笑意一览无余,触及自始至终都是盯着他的脸色,一字一句都未说出口的刘病已,唇角的笑意也愈发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病已负伤在手,竟是未曾先去太医院而来朕之处,莫不是以为,朕早是,久病成医?”

“苦肉计而已,陛下既心知肚明,眼下,该是让平君归于府中才是。”刘病已目光灼灼,刘弗陵的笑意也是愈大,“若朕不答应呢?”

“为人子者,年幼失母之痛,陛下乃是过来人,自是知晓个中苦痛,断不会想让,侄孙再如是!”

“放眼整个大汉,大抵,也只有你刘病已敢对朕如此放肆。”

缓缓从上首行至刘病已身侧,刘弗陵的笑意丝毫未变,可眸中的严厉之色却也一览无余,刘病已目光直直,四目对视,竟是丝毫退让都未有。

果然,他刘弗陵看人的眼光从来都未错,刘氏子弟中,想要寻出如病已这般胆识者,却是无二。“宫中寂寞,皇后得许氏相伴,这多日来甚是欢欣,不过,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这人,是幼龄小儿。椒房殿内已安置妥当,病已,你随朕来。”

“是,陛下!”

刘病已躬身行了大礼,再抬首面上却显然是多了几分欢喜。

夫妇恩爱,由此,竟是一览无余。

怪道那霍氏成君,居然想要联合那楚王女,一道对付许平君。

想要从这对恩爱夫妻处寻找缝隙是无从寻找,大抵,也只能从外处,寻求突破。“病已,女子者,若是心狠起来,比起男子,更多筹谋。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个中道理,你且谨记!”

“陛下的意思,那霍氏幼女,心怀不轨?”

刘弗陵的脚步陡然顿住,倒是刘病已微微垂首,再抬起,眸中也全是冷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病已从来谨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无论男女,必得加倍奉还!”

“……”

……

“病已,陛下方才。”

“嘘!”

缓步行驶的马车内,刘病已手指放置于嘴唇边,噤声的姿势一览无余。许平君面色微变,下一刻,瞧着已然是掀开马车帐门的人,面上的惊异之色也是愈发多了几分。“右将军,你。”

“霍禹不请自来,还请皇曾孙殿下,切莫怪罪!”

霍禹的眸中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看向刘病已的目光中显然也带了几分杀意。许平君心头的不安更甚,倒是刘病已泰然是握住许平君的手,“病已和府中诸人,从来都只求安稳度日,不愿招惹是非。可若霍氏一族,以为病已与娘子甚是好欺,却也是想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霍氏种种如何,与刘病已无丝毫关联,还请右将军看好府中人,若是让病已再知晓,哪怕是拼劲所有,都会与霍氏顽抗到底!”

“……”

“原来,竟是他亲自动的手!”

黑暗沉沉中,从暗处走出之人目光直勾勾只盯着那已是看不见影子的马车,咬牙切齿中竟是颇多几分绝望。那张清秀的脸近在咫尺,竟是连眼中含泪都看的清除分明。

幼妹这数年来早是练就一副常人皆称赞的面具,可如今,这全然是卸下了防备,满脸的伤心,倒是让霍禹心头的怒意也是消减不少。

其实,成君再有错,说到底,也不过是爱而不得下因爱生恨罢了。虽是错了,可终究,还是没造成伤害不是么?那刘董訾虽是因着成君窥得他霍禹隐匿于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心思,可只要他霍禹稍加掩饰一番,打消她的疑心,也非是难事,不是么?“成君,强扭的瓜不甜,刘病已今次于父亲处送上你在宫中布下的暗卫,已是对你丝毫都不留情面。那段往事,说到底只消是有恻隐之心的人,都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你还是莫要。”

“霍氏女儿,尊贵堪比公主,这世间,只消是我霍成君看上的,必定得是得到!”

“成君!”

“若非兄长少霸气,即便为君,也不得长久,父亲何至于会多年来甘心居于为臣之位而未曾取汉家天下而代之?”

“住嘴!”

霍禹的面上全是不敢置信,一贯是识大体的幼妹,竟也会说出这般话来!“霍成君,你可是要让霍氏。”

“成君所言,字字为实,兄长自也是心知肚明,若非如此,方才,为何会这般惊慌失措?”

霍成君冷冷一笑,随即也是转身就走。

徒留在原处的霍禹拳头不动声色捏紧,良久,直到霍成君的身影丝毫都看不分明,方才阴沉着脸离去。

看来,他的确是要与父亲详谈一番,若再由成君这般发展下去,他日,霍氏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除却她霍成君,再是找不出第二个!

霍氏这对兄妹,还真是,有几分意思。

果然,这世上的人,就没有一个找不出软肋的。

霍光啊霍光,你这“大汉周公”的名头,怕也冠不了不久了。

“主人!”

身后低低一声唤,从暗处而出之辈方才是将目光从那不远处空地处收回。微弱的星光下,一张染上岁月痕迹、皱纹遍布的脸虽看不分明,可那双似笑非笑中却带着显而易见杀意的眼眸,却也是一览无余。下首跪地之辈忙是低头,再不敢与眼前之人对视。

两代单于最信任的谋臣卫律,不远千里前往大汉国都,自然不可能是游山玩水,做不出一番大事业来,也属实是对不住他“北地智多星”的名头!

“霍府和宫中的人,安排的如何?”

上首开口之人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可跪地之辈额头却也有了汗,“按主人的吩咐,一切都安排妥当!”

“不错!”

淡淡一声显然颇是满意,下一刻,手已是掐上跪地之人的脖子,因着被制服而动弹不得的人眼珠子瞪得老大,显然全是不敢置信。“主,主。”

“无用的棋子,自然,该是废弃。”

话音刚落,伴着一阵“咔擦!”声,地上已是多了一具直挺挺的尸首。

夜,正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