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症患者
整整一个上午，杨辰道都在完善着刑天的故事，他得增加许多细节，让故事看起来更合理流畅，也更煽情一些。
当然他还得注意掩盖些东西，其实整篇小说对于人工智能的描写，根本没有涉及具体的技术细节，只是把重点放在了社会各界对这种新生事物的反应上，属于社会科学性质的科幻小说，杨辰道也不担心会因而暴露自己真实的技术水平。
编故事实在不是个轻松的活计，特别是杨辰道这种准备往故事里塞点私货的，更加劳神耗力。不过，在课间休息的间隙，他照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继续与赵成、冯晨晨吹牛打屁。
其实那本《科幻世界》被杨辰道占有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半个小时左右，早自习结束后杨辰道就把它还给了冯晨晨。但可能是冯晨晨觉得自己的天真善良受到了恶意欺骗，幼小纯洁的心灵遭到了玷污，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岂能原谅？所以她将鄙视的对象转移到杨辰道身上，联合赵成对他实施了穷追猛打。
做为燕京市的重点中学，燕晨中学的竞争压力很大，同学之间这种无伤大雅的挖苦和讽刺，己经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上辈子杨辰道也经历过这样的岁月，对赵成和冯晨晨这样苦中作乐的行为自然感同身受。
而且作为过来人，杨辰道还深谙这种应试教育的结果。要论基础知识的扎实程度，华夏的学生在全世界范围内绝对是一等一的厉害，在欧美高校里，学霸通常都是华人留学生，这便是明证。不过，应试教育培养出的学生，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眼界太窄，后劲不足。
杨辰道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试对赵、冯两人施加点影响，拓展一下他俩的眼界。赵成和冯晨晨虽然都是《科幻世界》的忠实读者，不过他俩读过的科幻作品也就仅限于这个范围，与杨辰道这个资深老鸟相比，自然就差了许多。
刚开始冯晨晨还带着几分资深人士的优越感，准备安利一下杨辰道，将他也发展成己方的一员。当初赵成就是这么被她蛊惑过来的，在这个班里，喜欢《科幻世界》这种闲书的同学真没多少，这是一个很小众的圈子。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冯晨晨很喜欢这种拉人下水的快感，这属于她的恶趣味。
不过几番试探下来，冯晨晨就意识到自己恐怕踢在了铁板上。杨辰道这个无耻之徒，才真正是科学幻想病的重症患者，而且毒性已深入骨髓、病入膏肓，绝无治愈的可能！
于是几分钟后，轻度中毒者冯晨晨一改之前的倨傲姿态，十分虔诚地向绝症患者杨辰道不耻下问道：“什么是赛博朋克？”
杨辰道砸吧砸吧嘴，答道：“Cybernetics和Punk，是这两个英文单词的结合，说的是科技进步会造成人类形成反乌托邦社会。虽然我个人不太同意这种观点，不过像你这么判逆的中二少女，应该会喜欢。”
反乌托邦社会？好晦涩的词语！不过冯晨晨这样的科幻老鸟就喜欢这种够烧脑的调调，一时之间，连“中二少女”这种贬低她的词汇她也来不及计较了。见杨辰道显然对这方面很是专业，于是她连忙说道：“大神，这种赛博朋克风格的作品，推荐几部给我看看呗！”
啪的一声，杨辰道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给冯晨晨私人定制了份加重病情的套餐，他开出处方道：“这种风格的作品，你可以先试试威廉.吉布森的《神经漫游者》”
“《神经漫游者》？好，我记下了！”冯晨晨准备回头就找到这剂毒药，然后喝下去。
见冯晨晨态度虔诚，杨辰道又补了一句：“如果找不到好的中文译本的话，等着先看电影也行。”
冯晨晨疑惑道：“电影？”
“嗯，脱胎于这部小说的电影，很快就要在国内上映了，名字叫《黑客帝国》。”
“《黑客帝国》？”冯晨晨觉得这电影名字挺拉风的，很是符合自己的口味，连忙问道，“好看吗？”
“我怎么知道？”杨辰道双手一摊，显得很是无辜。
“一边去，你个小丫头片子，傻了吧叽的！电影都还没上映，我哥们怎么可能知道好不好看？”赵成对冯晨晨的智商表示了严重的怀疑，然后转向杨辰道讨好道：“杨兄，给我也推荐两个呗？最近上课老没精神，我得换换脑子，放松放松。”
杨辰道皱着眉头一副认真思索的神情，仿佛便秘一般挤了半天，才说道：“啧啧……你的口味嘛，有点偏现实，不太适合那种太空灵的。”
赵成连连点头道：“对，对！那种虚头巴脑的玩意儿，看着没啥意思。”
啪地一声，杨辰道又打个一个响指道：“有了！那这个吧，田中芳树的《银河英雄传说》。”
“《银河英雄》？名字倒是霸气，不过……”赵成摸了摸下巴，犹豫道：“……银河嘛，会不会虚了点？”
“近代以来，倡导战争的文人和官员，没有一个是在前线战死的。”
“啥？”赵成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于宗教而言，通常穷人更愿意相信神的公正；但这非常矛盾，不正是因为神的不公正，才会有那么多穷人么？”
“啊？”
“没有国家，人还可以活下去；但没有了人，国家也就不存在了。”
赵成不说话了，他虽然还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但隐约之中，他觉得这些话即实在又有力，很有道理。
“国家兴亡，在此一战！但比起诸位的权利和自由，这倒也不算什么，大家尽力而为就好了。”
“这些话都是那书里的么？”赵成疑惑道。
“相信我，”杨辰道拍了拍赵成的肩膀，说道：“杨威利杨元帅会成为你人生精神导师的。”
“好，《银河英雄传说》，我记下了！”赵成兴奋地点头。
…………
高三年代，竞争激烈，时间宝贵。即使离家不远的学生也基本上不会回家吃午饭，而选择在学校的食堂对付着吃完了事。
被反安利成功的赵成与冯晨晨，都觉得今天可算开了眼界了，收获颇丰，对杨辰道这个新同学也开始佩服起来。为了表达他俩的这种尊重，中午饭他们一人买了一个鸡腿放到杨辰道的碗里。
以杨辰道的本性，自然懒得与他俩客气。学校食堂的鸡腿味道虽不怎么样，不过胜在个头大份量足。上辈子人到中年，杨辰道基本上就很少吃这种油腻的食物了，不过如今又回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两个鸡腿外加一大碗白米饭，他还是不再话下的。三人边吃边聊，聊得正欢的时候，何舒航过来了。
从昨天上午被何舒航领进教室起，杨辰道就没再主动找她说过话，而且放学时也没和她一起走。虽然两人现在不再是邻居，不过还是都住在一个大院里，下午放学时一起回家还是顺路的。
不是杨辰道矫情，只是他觉得自己应该顾及对方的想法。何舒航如今己出落得婷婷玉立，成了班里最漂亮的女生。昨天，杨辰道也留心观察了一下，发觉她在班里很受欢迎，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老被人欺负的黄毛丫头了。
而且女孩子嘛，心里的想法难免复杂。虽然两人曾经是发小，关系很好；但也许如今她不想在同学面前，和自己这个男生走得太近。杨辰道觉得自己应该有点眼色，别去自讨没趣。所以他决定在学校里不会主动靠近她，也不会向其他人提起他俩儿时的交情。
何舒航刚开始其实没有杨辰道想像中的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只是还有很多话想和杨辰道说。不过两人虽在同一个组，但她坐第一排，而他坐最后一排，隔得有些远，自然不方便。
昨天放学，她本来准备和他一起走的，没想到下课铃响了没多久，杨辰道便不见了踪影。她那时只觉得有些失落，也没太多想。不过今天整整一上午，两人之间又没能说过一句话，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上午课间的时候，何舒航特别留意观察了一下杨辰道。发现那家伙依然懒得要命，甚本没离开过坐位，与赵成和冯晨晨两人倒是聊得起劲。和小时候一样，杨辰道似乎天生就有自来熟的本事，只要是他想搭理的同学，不管什么三教九流，还真能都聊的来……
好几次她特意跑到距离杨辰道坐位不远的过道里晃悠，有一次他见到自己了，竟然只是对自己笑了笑，没说话。她终于明白了，那家伙在竟然在假装不认识自己！
她也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中学男女生之间自然不方便走得太近，燕晨作为重点学校，在这方面管得更严。可这家伙也太过分了，为了避嫌就直接装不认识自己。虽然她和别的男生都保持着距离，但她不想对杨辰道也这样，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决定过来主动打个招呼。
“杨辰道，还习惯吧。”
“挺好，”杨辰道有些拿不准何舒航的用意，只是笑了笑，又指了指赵冯两人含糊说道，“都是好人，对我挺好！”
“学委大人请放心，”赵成拍了拍胸脯，对何舒航说，“我赵成可是忠厚善良之人，可不会欺负新同学。”
“呵呵，”何舒航笑了笑，“我可不担心他会被欺负，他从小就贼着呢，不欺负你就不错了。”
“咦？你们以前就认识？”赵成愕然。
“对啊！从小就认识，隔壁邻居。”何舒航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在同学面前挑明两人过去的关系，这就是她过来的目的。
“咝……”赵成很惊异地指着何舒航向杨辰道问道：“哥们，这美女是你邻家小妹？”
杨辰道无奈点头道：“以前，小时候。”何舒航即然都没想着避讳，他也只好承认了。
“哦～！春梅竹马，两小无猜啊！”四眼女巫冯晨晨的八封劲也上来了，一个“哦”字拖得老长，还拿筷子敲着饭盒在旁起哄。
“我靠！”赵成一拍饭桌，指了指杨辰道又指了指和何舒航，憋了半晌才说道：“你们俩，这是一起穿开裆裤的交情啊！”
冯晨晨闻言满头黑线对赵成啐骂道，“憨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何舒航也被赵成这话羞得满脸通红，她有些低估这货的杀伤力了。
“行了，就是发小。”杨辰道怕赵成越说越离谱，赶紧转移话题，对何舒航说道，“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习不习惯。好了，你们吃，我先走了！”何舒航基本目的也达到了，这时也怕赵成再说出什么羞人的话语，赶紧落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