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卖药
农历七月初九，天气正热，早上的时候还好些，随着时间的推移，夏日的阳光开始逐渐的展现出它的威力来。
举目望四周望去，入眼都是光亮亮的一片，刺人的眼睛。
清早时经历了露水显得精神的大豆、玉米、花生这些庄稼，渐渐的耷拉下叶子，显得蔫头巴脑的，就如同带着草帽坐在车辕上同样显得没有精神的杨福一样。
车辕上的杨亮低垂着脑袋，一些细碎的阳光透过帽檐落在他那黝黑中又泛着黄色，显得汗津津的面庞上，侵占着这为数不多的一点荫凉。
今天亏大发了，昨夜没有将药材搬出来上露水也就算了，今天从家里走的也晚了，这大太阳晒着，会让车上的药轻上许多，一来一回之间，轻轻松松的就能少上个十多斤。
十多斤的药，就算是最便宜的车轱辘棵，也要少换上一块钱了！
坐在车上忧心自己的病情之余，杨亮也在为被太阳晒走的一块多钱而心疼不已。
“窝！”
这样往前走了一阵，杨亮吆喝一声顺带着拉拉缰绳，拉车的牛就听话的停住了脚步。
杨亮拿起大塑料瓶做的简易茶壶，往肚子里灌了一肚子水之后，按着腰小心的下到了路边的沟里。
找了一个被人丢弃的破旧塑料袋按到沟边的水坑里，灌了半塑料袋晒的发温的水。
塑料袋并不完整，上面有着大大小小的眼，最大的窟窿被杨亮捏在手中，可即便是如此，在他将塑料袋从水里提起的时候，还是有有几道大大小小的水柱从上面带着弧线洒落下来。
杨亮不敢怠慢，赶紧往路上去。
路边的这个沟不算太深，如果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三两下就能上去，但放在腰越来越疼、且手里还提着半塑料袋水的杨福身上可就有些作难了。
当他忍着疼，费力的来到路上停着的车边的时候，塑料袋里面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点起脚，将塑料袋里面所剩不多的水往药材包上淋，淋到上面的水还没有之前淋到他衣服上的多。
杨亮显得有些气恼的将破塑料袋丢掉，解下自己的上衣就按着腰下到了沟里面，将衣服按在水坑里，浸满了水，然后一手拿着水淋淋的衣服另外一手拉着沟边长着的草，弓着身子往上爬。
来到车边之后，双手拧着湿淋淋的衣服，将水均匀的往药包上面淋。
对于现在的杨亮来说，这样的爬高上低并不怎么轻省，尤其是拿着湿淋淋的衣服往上面爬的时候，腰疼的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不过他还是上上下下的跑了十来趟，将所有的药包都给淋了一遍方才罢手。
这里时候的水不是水，而是能够卖钱的药材，他自然不会因为腰疼而松懈。
做完了这些，身上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水在流淌的杨福，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像是办成了一件大事一般。
他重新坐回车辕，穿上拧水之后依然显得很湿的衣服。
凉凉的衣服粘在身上，让他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哈！”
没来得及戴草帽，杨亮就先抖动了牛缰绳，牛迈开步子就走，杨亮嫌它走的慢，拿起放在一边的鞭杆子，在牛后腿上不轻不重的抽打了两下，牛的步子立刻就快了不少。
杨亮这才往头上带草帽，他担心走的太慢，刚才撒的这些水被大太阳都给晒干了。
竹林镇边缘处，赶着牛车的杨亮来到了经常到来的药材收购处。
这里的地方不小，七八间房子连成一排，里面堆放着成捆的药材。
大大的院落里，也摊晒着一些药材。
杨亮将一包包的药材从牛车上搬下，满是汗水的脸上带着笑，每到卖药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很开心。
“黄黄苗九分，地灵根两毛五，白头老翁六毛……”
收购药材的人是一个吃的比较胖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比杨福还要年轻一些，其实这人已经五十多了，比杨福大了将近十岁。
这人用手拎了拎杨福装黄黄苗的药材包，有伸手在里面摸了摸之后，胖胖的眉头皱了一下，开口报药价。
“黄黄苗怎么九分？刚才那人来卖还是一毛。”
杨亮心里咯噔一下，旋即抬头看着收购药材这人显得有些不平的问。
收购药材的这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杨亮笑，心虚的杨亮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往药包上淋水的时候，淋的太晚了，水没有完全渗进去，现在被人发现了。
“路上绑车的绳子松了，几包黄黄苗滚到了路边沟里，沾了一些水，一路上也晒的差不多了……来你这里卖了这么多回药了，我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那种弄虚作假的事可不会做。大热天的挖药也不容易，大兄弟你抬抬手……”
黄黄苗是他所挖的药里面最多的一种，七八包得有两百多斤，一斤少卖一分钱，那算下来还得了？
“这年头为了几个钱过的都不容易……算了，就九分五吧。”
胖胖的老板出口说道。
“您是做大生意，这五分钱能将我们这些人砸死，在您眼里啥都不是，别九分五了，就一毛吧，等会儿也好算账……”
正拎着一包黄黄苗过秤的胖胖的药材铺老板，闻言将药包从磅上拎了下来。
“那拉回去晒干了再来吧，到时间我肯定给一毛。”
拉回去杨亮肯定是不会的，他今天来裤兜里都没有装钱，家里箱子角落里积攒的那些，都是给儿子交学费用的不能动，现在就等着用这些卖药的钱去看医生。
“九分五九九分五吧，恁大一个老板，恁粗的腰，也跟我这样的人计较着五分钱……”
杨亮满是心疼的说着。
胖胖的老板不以为意，一边继续称药一边道：“谁比谁有钱啊，日子都是过的紧巴巴的……”
“黄黄苗总共二百六十三斤，一斤九分五，卖二十四块九毛八分，算你二十五，好算账，第灵根三十一斤四两，一斤两毛五，卖七块八分五……一共五十三块九毛，给你五十四。”
一番的忙碌下来，称好了药，算好了钱，胖胖的老板拿出一张五十的和四张红一块的给杨亮，让他好好看看。
杨亮数了一遍，又对着日头看看，笑道：“你办事老仁义，我能有啥不放心的？”
随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把这些钱卷在一起，用塑料袋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这才小心的贴身放好。
捡拾了一下空掉的药材包，卷卷放在车上，牵着牛往镇子里面走去。
两口子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多月，才换了五十四块钱，今天去他姨家吃席就送出去了五十，等于这几天算是白干了……
心事重重的杨亮摸摸装钱的口袋叹了一口气。
钱呐，什么时候才能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