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病
竹林镇上有一家大医院，属于公办。
说是大医院，其实也是相对于镇上那两个私人小诊所而言。
镇医院里面，有简单的分科，也能做一些小型的手术，比如阑尾炎这些，再大的可就不成了。
杨亮牵着牛车过来，将牛车停在医院外面的空地上，给牛卸了车，牵到荫凉下拴着，让牛也歇歇。
这时候，已经到了正午，阳光正毒，荫凉很小，只能庇佑牛的半个身子。
杨亮取下头上的草帽，握着草帽边扇风，同时带着忐忑和敬畏的望着显得有些冷清的镇医院里面。
伸手在裤子外面捏捏贴身放着的钱，杨福鼓了鼓劲，迈步往医院里面走去。
医院里面有些五六个人稀稀拉拉的坐着，大多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也是，来看病的也没有几个人能在医院里笑的出来，受罪不说还得花钱。
杨亮显得小心的在里面张望了一会儿，没有见到医生，问了人才知道，医生下班吃饭休息去了，要一点半才上班。
又向一个带表的人询问了一下时间，得知才刚刚十二点二十之后，杨亮就有些懊恼，早知道再赶快一些就好了，不至于像现在还有等上许久。
医院的大厅里装有两个大吊扇，在一圈一圈不知疲倦的转着，靠墙处还摆放着半圈因为掉漆而显得斑驳的红漆长木椅。
在这里面待着倒也舒服，不过杨亮在这里享受了片刻的清凉之后，就又走了出去，蹲在了镇医院外面那少的可怜的荫凉里。
他要在这里看着牛。
牛是家里最大的财产，在这样的关头若是牛被被人牵走，那可就要了人的命了。
带着极高温度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蒸发着人的精气神，低头蹲坐在小小荫凉里的杨亮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偶尔一阵凉风吹来，居然会让他不由的打一个寒颤。
医院的斜对面是几个小饭馆，这时候不少人到镇上赶集，都是选择回家吃饭，但也有人因为种种的原因而在街上吃上一顿。
这时候正是吃饭的时候，一阵阵饭菜的香味，随着那阵阵的小风直往杨福鼻子钻，杨亮这才想起早上就喝了两口面汤的事。
原本不觉得饿的肚子，立刻就饿的抓心挠肝一般的难受。
以往上镇上卖药，杨福都是早来早回，不到中午就已经到家了，就算是有时候有事情要做，也会用塑料袋装上一个蒸好的馍，里面夹上一勺子白糖，就是再好不过的午餐。
他今天所有的心思都被血尿给牵住了，干粮自然没有带。
掏钱去小饭馆吃点饭的事情，他想都没有想过。
又在这里等了一阵儿，饿的受不了的他，就到牛车上拿起塑料瓶去喝里面被晒的有些发烫的水。
水也不多了，剩下一小半，杨亮觉得自己能够一气将之喝完，但还是忍住这个冲动，只喝了两小口就停了。
昏昏沉沉的等着，内心比身体还要煎熬的等待里，医生终于上班了。
在门外等着的杨福自然要慢人半步，过去的时候别人已经在排队了。
“亮叔，你咋了？”
杨亮正心中惴惴的时候，坐在那里跟人看病的医生抬头看到了杨亮，面露思索之色，过了一会儿终于从记忆的深处找到了杨亮的影子，与眼前黑黄的杨亮联系到了一起。
“我是孙田啊，双溪村南头郑家的外甥。”
见杨亮一脸懵的看着自己，医生就又出声提醒。
杨亮这才一下子记起当初那个跟自己等人一起在溪里捉泥鳅的孩子。
那孩子当初瘦瘦小小的，没想到现在居然在他们竹林镇当了医生。
儿时玩伴重逢的欣喜刚刚升起，马上就被浓浓的不安所取代。
这病他是想要瞒得死死的，任何熟人都不让知道的，早知道会在这里碰到熟人，他就不过来看病了。
“奥！是孙田，听郑老屁说你不是在别地做医生吗？啥时候来竹林镇了？”
“才回来几天，外面哪有家里好……”
孙田说完又道：“亮叔你先坐那里歇歇。”
孙田的话瞬间打消了排在前面的几人关于杨福会插队的疑虑。
杨亮自然从善入流，他这个病有些难以说出口，在后面等等正好，同时心里也在想着要不要不看病了，直接回去。
心里这样想着，却终究没有离开。
“亮叔，你咋了？”
等了一阵儿终于轮到了杨亮，杨亮来到近前坐下之后，孙田出口询问。
“那个……”
杨亮往后看看，显得有些为难，黑黄的脸也有些发红。
孙田瞬间明白，笑着对后面排队的几人道：“你们先出去回避一下。”
屋子里就剩下了两人，杨亮感激的看了一眼孙田，犹豫了一阵儿还是鼓足勇气道：“我尿血了……”
“除了尿血之外，还有什么症状？腰疼不疼？“
孙田完全进入了医生的角色，而他的这种状态，也让杨亮心中紧张和难为情减少不少。
“腰疼，疼的很，疼了好几年了，昨晚到现在更很……”
他再没有什么避讳的说着。
孙田认真的听着，随后笑着对杨亮道：“福叔，尿血引起的原因有很多种，有的是泌尿系统感染，有的是前列腺，有的是肾上有了毛病，一般而言不算太过严重……”
孙田的话还有笑，让杨亮心中宽松不少。
说着孙田又让杨亮把上衣搂起，人转到杨亮身后，伸手在杨亮腰的侧面按按，这里是肾的位置，杨亮面上露出痛苦神色。
“疼吗？”
孙田问。
“疼，两边都疼。”
杨亮说着。
背后杨亮看不到的地方，孙田微微皱了皱眉头，杨福这病看起来有些麻烦了。
孙田坐回桌子后面，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亮叔，你这病我现在也顶不准，引起尿血的情况有很多，咱镇上设备有限，你最好到县里拍拍片子，知道是什么病之后，再对症下药，这样治起来有把握些。”
去县医院？
县医院那里他以前可是去过，父亲脑溢血几天下来钱花的如同流水一般……
杨亮悄悄的捏了捏裤子上的口袋，挤出笑容来：“要不你先给我开些药吃着，要是不成了再去县里检查，你看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