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荒淫好色,是个“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
《金瓶梅》在介绍西门庆时,还专门强调了他为人的一个重要方面:“专一飘风戏月,调占良人妇女,娶到家中,稍不中意就令媒人卖了,一个月倒在媒人家去二十余遍,人多不敢惹他。”西门庆家里有六房妻妾,其中大部分是他通过奸淫拐骗的手段弄来的。二房李娇儿是他从勾栏妓院中弄来的,接着又娶了妓女卓二姐为妾,卓不久病死。三房孟玉楼原是富商的孀妇,是他以连骗带抢的办法讨来的。五房潘金莲原本是武大郎的妻子,是在武大郎被他和潘金莲毒死之后娶过来的。六房李瓶儿原是他结义弟兄花子虚的老婆,后来一度又成了蒋竹山的妻子,在花子虚被活活气死和蒋竹山被撵走之后,西门庆把她讨了过来。
六房妻妾供其淫欲还不足,西门庆在家里又先后霸占了春梅、如意儿等丫环、奶娘,逼奸了仆妇宋惠莲;在外除了去勾栏妓院狂嫖滥赌之外,又包占了王六儿,私通了林太太,堪称古今少有的卑鄙龌龊的色情狂。在西门庆的头脑里根本不存有什么伦理道德观念,只要女子长得有几分颜色,被他看中,不管她是何等样人,他都要想方设法地把她弄到手。上至官僚太太,下至仆妇丫头都成了他追逐奸淫的对象。而西门庆的一些结义弟兄和社会上的那些三姑六婆都成了他奸骗各色女子的帮凶。
西门庆与这些女人,包括他的妻妾是很少有感情生活的。他对女人的态度是以占有为目的,经常是在异性受折磨和痛苦之中获取快感与满足。
为什么竟有这么多的妇女落入西门庆的魔掌,成了他肆意玩弄、蹂躏的对象呢?这固然是和他有钱、有势、有强大的靠山分不开;同时也和他的长相、仪表,特别是他那一套善于取悦和驾驭妇女的市侩流氓手段有关。
在小说的具体艺术描写里,人们会具体地感受到,西门庆这个市侩,在那些市井社会女子的心目中,被视为一个神通广大、富有气派并讨人喜欢的“好汉”,这不仅因为他有钱、有势、仪表堂堂,手面阔绰;而且还是个风月场中的老手,在勾引妇女方面有一整套办法,对女人他惯于用甜言蜜语去哄骗,用物质利益去引诱,能根据她们之所爱,主动地向她们许这许那,以博取她们的欢心,从而使她们由感情上开始对他抱有好感至最后完全成为他的俘虏。但当西门庆一旦把他所喜欢的妇女弄到手后,特别是把她们娶回家中之后,就得任意由他摆布,稍有违忤就大发雷霆,训斥打骂,甚至将她们剥光衣服,用鞭子抽打,直至彻底向他屈服,成为他的驯服奴隶为止。其中失宠的,还中途被他托人转卖出去。
西门庆这种荒淫好色、引诱、哄骗、镇压妇女的流氓嘴脸,在奸娶潘金莲、特别是李瓶儿的过程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李瓶儿原是西门庆结义兄弟花子虚的老婆。由于婚后丈夫不顾家庭,整天在妓院中鬼混,使李瓶儿十分恼怒,胸中郁结着对丈夫的一股怨愤之情。一次西门庆去花子虚家,不想正遇花子虚不在家,他三不知地正进门,碰巧与李瓶儿撞了个满怀,得以对面见了李瓶儿一面,顷刻被其姿色所吸引,“不觉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对李瓶儿这样漂亮的女人,西门庆这个淫棍,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尽管在他与李瓶儿的勾搭中,李瓶儿也不是完全被动的。但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见识不多,也容易为西门庆所诱惑。西门庆则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十分懂得应如何去勾引李瓶儿,使她一步步地背弃自己丈夫,倒向他的怀抱。从他和李瓶儿的初次交谈中就发现她对丈夫整日在外花天酒地十分不满,于是他就利用他们夫妇之间存在着的矛盾,施展了一整套取悦妇女的惯技。他煞有介事地批评花子虚不知好歹,忍心把年轻美貌的妻子丢在家里,表示出对李瓶儿的深刻同情和理解,这使李瓶儿十分感动,特别当她把西门庆的举动和她丈夫作对比之时,就更觉得西门庆可亲可爱。所以,她接着就恳求西门庆:“往后大官人但遇他在院中,好歹看奴薄面,劝他早早回家。”并表示只要西门庆在这方面肯帮忙,那“奴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西门庆顿时感到这妇人对他已有意思了,连忙答应今后一定要苦心谏哥(指花子虚)并请她放心!
接着他又利用花子虚和同房兄弟因财产纠纷而被抓走一事,乘机去关心李瓶儿并进一步讨好、拉拢李瓶儿,从而使李瓶儿进一步背叛丈夫,向他靠拢。在和李瓶儿发生淫乱过程中,西门庆又一再向她许愿:在正式讨她作妾之前,先给她盖好房子,并把他们两家毗邻的花园打通等等,这就使李瓶儿更倾心于他。所以花子虚刚死,她就不顾热孝在身,急忙想嫁到西门庆家来。西门庆就这样使用了关心、体贴和讨好李瓶儿和有意离间他们夫妇感情的办法,使这个他最心爱的女人终于彻底投向了他的怀抱。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他原先想象的那么顺利,其间突然发生了因杨戬的倒台使西门庆受到牵连这样一个政治大案件。在西门庆一时无暇顾及李瓶儿的时候,蒋竹山从中插了—杠子,做了李瓶儿的倒插门女婿。这事使西门庆极为恼怒,尽管就李瓶儿来说是情有可原,但西门庆看来却是对他的不忠。他认为其事的罪魁固然是蒋竹山,但李瓶儿也不能辞其咎,于是他一方面动用流氓、打手和衙门力量把蒋竹山好好报复了一番,逼使李瓶儿只得把蒋竹山撵走,同时他也不能就此便宜李瓶儿。他估计到李瓶儿在撵走蒋竹山后,别无出路,只有厚着脸皮送上门来哀求他收留作妾。他决心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下李瓶儿,让她领略一下自己的厉害,好在日后对他服服帖帖,彻底降伏在他脚下,做个驯服的奴隶。
西门庆先是摆出副架势不睬李瓶儿再次央求来家作妾的要求,后来虽勉强同意了,但一进门又故意冷淡她,当李瓶儿受不住西门庆的冷遇而想自尽时,他非但不去抚慰她,还进而威胁她,声言他不曾见人上吊过,今天倒要看看李瓶儿是怎么上吊的,把绳子丢在李瓶儿面前,迫她去上吊。李瓶儿被逼得痛哭不已。
到此地步,西门庆还不甘休,又进一步逼着李瓶儿脱光衣服跪在他面前,当李瓶儿稍稍犹豫,就用鞭子抽打,直至李瓶儿彻底屈从为止。在他审问李瓶儿过程中还逼她说出他西门庆是如何的高贵,在“三十三天之上”,而蒋竹山则是如何的卑下,只配在“九十九地之下”,以满足他的虚荣心。
在《金瓶梅》之前的文学作品里,尽管也曾刻画过不少沉湎于酒色的反面形象,但还极少像西门庆那样表现出不顾死活以至最后竟纵欲身亡;也没有像西门庆那样毫无廉耻,表现出那样卑污;更没有像西门庆那样在和女人的关系中看不出有什么真诚的情感,只是一味地占有、蹂躏和坑害。蒋竹山在李瓶儿面前揭露西门庆是个“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这对西门庆来说,是非常确切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