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佑文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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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不择手段地聚敛钱财,是个“金钱万能”的信奉者

在西门庆的罪恶生涯中,人们可以到处看到金钱的魔力。金钱帮助了西门庆实现了飞黄腾达的野心,也满足了他荒淫纵欲的生活。在西门庆眼里,金钱已成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即所谓“世上钱财,乃是众生脑髓,最能动人”。有了它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有了它干什么坏事都可以无所顾忌。在小说的第五十七回里,写了西门庆在捐款助修永福寺后所说的一段话:“咱闻那佛祖西天,也止不过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常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这些话,惟妙惟肖地揭示出了西门庆迷信金钱万能的丑恶灵魂。

西门庆除了经商开店铺赚取钱财外,又搞长途贩运、走标船、兴贩盐引、放高利贷、逃避赋税,直至利用官位直接从事各种敲诈勒索的勾当。

西门庆光是店铺就有缎子铺、绒线铺、绸绒铺、生药铺和解当铺等,这些店铺多是在诈骗他人钱财的基础上开设的,店铺一经开设,就给他赚取了大笔利润。到西门庆临死之前,有的店铺的本钱已达五万两银子之多。

西门庆为垄断一方买卖,他从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开设同类的铺子,抢他的生意。西门庆仇恨蒋竹山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因为蒋竹山在李瓶儿的资助之下开了个生药铺,抢了他的生意,这点在他整治李瓶儿时,作出了强烈而明确的表示:“你嫁了别人,我倒也不恼,那矮忘八(指蒋竹山)有甚么起解?你把他倒踏进门去,拿本钱与他开铺子,在我眼皮子根前开铺子,要撑我的买卖。”

西门庆除开店经营外,还大搞长途贩运,在长途贩运中又通过贿赂、偷税漏税赚取大额利润。在小说的第五十九回里,伙计韩道国从南方运货回来,西门庆见了他就问:“钱老爹书下了,也见些分上不曾?”韩道国回答说:“全是钱老爹这封书,十车货少使了许多税钱。小人把段箱两箱并一箱,三停只报了两停,都当茶叶、马牙香,柜上税过来了。通共十大车货,只纳了三十两五钱钞银子。老爹接了报单,也没差巡拦下来查点,就把车喝过来了。”西门庆听言,满心欢喜,因说:“到明日,少不的重重买一份礼,谢那钱老爹。”

西门庆那种亦官亦商的特殊身份,使他具有一般商人所缺少的权势和地位,因而也就能获取普通商人所得不到的暴利。拿兴贩盐引来说,这是一宗最赚钱的买卖。明中叶后规定:凡盐商向户部交纳银子以后,即可给引(一引可运盐二百斤),但一般没有政治后台的商人还是捞不到这样赚钱的买卖的。西门庆却大不一样,他能一下子就捞到了淮盐三万引;而且靠了蔡御史的特殊照顾,还可以比一般商人提前一个月掣取,从而获取了巨额的暴利。

西门庆的搜括钱财又往往和他奸娶妇女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女方手里有否钱财是西门庆奸娶妇女时所考虑的一个重要内容。他娶妓女李娇儿为妾,是因为有人事先向他通报了李娇儿手中“富有巨万缠头”,娶她无疑是“人财两得”。后来李娇儿过门时,果然给他带来了三千两银子。西门庆用连骗带抢的办法把孟玉楼娶过来,究竟是什么原因竟使他迫不及待到如此地步?是她长得特别漂亮吗?不见得!尽管她身段儿长得不错,但脸相并不美丽,还有几点微麻,且大西门庆两岁。她之打动西门庆的恐怕还是她手中的钱财。因为孟玉楼是个富孀,丈夫死后,有笔可观的财产留在手头:“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妆花袍儿,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只箱子。珠子箍儿,胡珠环子,金宝石头面,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他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

西门庆之急于勾搭李瓶儿,固然因为李瓶儿比孟玉楼漂亮,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比孟玉楼更有钱。李瓶儿掌握着巨额财产,她从梁中书府上逃出来时,就带了一百颗大珠、二两重一对鸦青宝石。后来嫁与花太监的侄子花子虚为妻。花太监由皇帝御前班直升广东镇守。生前他搜括了大批金银财宝,由于他和侄儿媳妇李瓶儿之间存在着特殊亲密的暧昧关系,因此,他死后的遗产都落入了李瓶儿之手,究有多少数目,连李瓶儿的丈夫花子虚也不清楚。加之花子虚向来生活荒唐,不理家事,因此家中财产统由李瓶儿掌管。西门庆自勾搭上了李瓶儿之后,花家的财产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入西门庆的腰包。如在西门庆答应帮花子虚打官司之后,李瓶儿一次就开箱子搬出六十锭大元宝,共计三千两给西门庆作活动经费,接着又要把床后边四口描金箱柜、蟒衣玉带、帽顶绦环、提系条脱、值钱珍宝玩好之物让西门庆替她收起来保管,实质是奉献给西门庆。

通过娶李娇儿、孟玉楼,特别是李瓶儿,使西门庆大大地发了笔横财,由一个破落户顿时成了具有万贯家私的财主。

在西门庆任山东提刑副千户之后,他更利用特权肆无忌惮地敲诈勒索、贪赃枉法,凡是能有油水可捞的,他决不放过,而且是不择手段。

杀人犯苗青,为取得西门庆对他从轻发落,先是拿出五十两银子、两套衣服进行贿赂。西门庆对此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万万不会就此便宜了这个杀人犯的。他巧妙地通过自己的外室王六儿给苗青透风,让他清楚自己所犯的是凌迟之罪,而他目前的生死前途又全掌握在西门庆的手里。苗青获悉这一情况之后,吓得六神无主。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只好乖乖地把身边的一千多两银子,全部贿赂了西门庆。西门庆又轻而易举地捞取了一笔可观的财产。

在《金瓶梅》之前的文学作品里也曾刻画过不少贪官污吏以及狠命剥削劳动人民的地主豪绅的形象,他们所采取的手段,有时也很卑劣、残酷,但还绝少像西门庆那样赤裸裸地迷信金钱、崇拜金钱并公开地宣扬金钱万能;也绝少像西门庆那样不择手段地聚敛钱财,甚至不惜使用种种最龌龊卑污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