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语法的功能、语用、认知研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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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余论:假例外与真例外

虽然我们选取两字组的连读变调作为考察对象,意在使问题单一化,避免结构以外其他因素的干扰,但是由于连读变调问题本身的复杂性,仍然存在一些例外。

我们将这些例外分为真假两类。

在丹阳方言(吕叔湘,1993)中,主谓、述宾、状中和述补字组一般不变调,但也存在少量发生变调的例子,意义往往已经专门化,如:

4便1 → 21  受41 → 33  推33 → 21

这类例子,我们认为是假例外,意义专门化,是成分结合趋于紧密的一种表现,这正好说明连读变调与结构紧密度之间的正相关性。

但是,也的确存在一些真例外。例如忻州方言(温端政1984)中,去声和阴平上、去声相连时,多数情况后字变31,同阳平调。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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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宾结构的,一般不变调,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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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的偏正结构也不变调,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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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类例外,我们还没有找到很好的解释。

此外,还有一些方言,变调与否是仅根据是否述宾结构来区分的,例如赣语永新话(龙安隆,2006)、河北唐山话(李颖,2005)、山西洪洞(王惠临,2003)都是相同语音条件下,述宾结构不变调,非述宾结构变调。不过,上述唐山话和洪洞方言的研究者虽然指出变调和是否述宾结构有关,但提供的非述宾的语料却并不包含主谓式。因此,仅就他们提供的材料,无法判断是否主谓结构也如他们所说,会发生变调。

安徽宿松方言(唐爱华2005)两字组的表现最为与众不同。在该方言中,当两字组结构为述宾时,首字都要轻读且变调;当两字组结构为非述宾时,则只有首字为上声才发生变调。这与我们见到的大多数方言的情况正好相反。对这一特殊现象,我们还没有比较充分的解释。根据宿松方言两字组的变调表现,我们假设宿松方言的两字组变调受到以下几个条件的制约,是下列几个条件优选的结果:

(1) 只能前字变调,后字不能变调;

(2) 前字为上声时必须发生变调;

(3) 结构的辅助成分不能变调;

(4) 核心成分必须变调。

当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假设。是否果真如此,以及是否还有其他原因,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证明。

连读变调的表现与字组的使用频率、不同语音历史层次的留存、社会文化习惯等多种因素有关,这些都可能造成例外。也正因此,我们由连读变调归纳出来的各种结构之间的松紧序列,只可能是一种倾向性的结论。

附  注

[1]  下画线为笔者所加。

[2]  关于连读变调的分类,学者们各有不同的命名,但基本内容相似。例如,曹志耘(2002)将其分为语音变调、语法变调和语义变调。本文即采纳他的分类法和名称。刘俐李(2002)的语法变调与本文稍有不同。她所指的语法变调指的是通过变调表达一定的语法意义。而本文中的语法变调,她称为语法性变调。李小凡(2004)则是将2、3两类都归入音义变调中。

[3]  北京话中两字组以上的连上变调,与句法结构的组织层次有关,如“小雨伞”是1+2的组合,既可读作323,也可读作223;“雨伞厂”是2+1的组合,只能读作223,不能读作323。对于这一问题,许多学者从多种角度进行过解释。不过,这与本文所说的“语法变调”并不是一回事。在两字组中,北京话的连上变调是不区分句法关系的不同,一律要变的。

[4]  明代《翻译老乞大》和《翻译朴通事》的作者崔世珍(?—1542)及曲律学家王骥德(?—约1623)都记录了当时的官话上上相连前上变阳平的现象。(转引自刘俐李,2002)

[5]  吕叔湘(1993)认为,“以一定语法关系组织在一起的几个字,就叫作‘字组’。字组不等于‘词’,例如‘大风、好人’都是字组,但不是词”。邓思颖先生曾向笔者指出,两字连调的调查方法可能会影响到调查结果,例如调查“头疼”这个两字组时,如果不给出具体的使用环境,既可以指一种“生理上的疼痛”,又可以理解成“难办,麻烦”。前者仍是语,后者已成词,变调情况可能大相径庭。发音人当时的理解,将直接影响到对这个两字组变调情况的记录。我认为邓先生的说法是很有道理的,最可靠的办法,是在对某些用例的变调情况进行核实。但是受笔者能力和精力所限,目前这个工作尚未进行。不过,在方言调查中,调查者对于连读变调的考察,往往是以字组为单位进行,并不区分词和语的不同。这样做的原因,我想可能是因为对语音变调而言,成词与否并不影响变调的结果。而对语法变调来说,虽然词和短语比起来内部更加紧密,更容易发生变调,但是词和短语也并非变调与否的本质分界。例如,在丹阳方言中,“好人、东门”之类的两字组虽然都不是词,但同属偏正结构,都要发生变调。而在后文中则会看到,山西临县方言中的“入学”,闽语绍武话中的“翻脸”,都是词,但因为是动宾结构,所以都不发生变调。基于此,我们认为,此处使用两字组连读变调的例子,不区分词和短语,大致上并不会影响文章的整体结论。后文中我们还用到海丰话和永春话非两字组的材料。从那些都是短语的例子中,我们也看到和两字组趋向一致的连调表现。这些例子,也可以为两字组的结果做出印证。

[6]  在这些方言中,述宾和偏正结构变调的情况稍微复杂一些。一般来说,述宾与偏正结构变调的不同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都变调,但变调规律不同。另一种是动宾不变调,而偏正变调。这两种情况,又与各自的语音条件相关。不过,这种复杂的情况,并不影响我们的总体结论。因为虽然从前一种材料中难以看出哪种结构更加松散,但是后一种材料,仍能说明动宾与偏正在结合松紧度上存在差异。

[7]  文中指出,这种变调不很稳定,有的词有时不变,似乎没有规律,主要看讲话人的习惯以及语言环境而定。《福建省志·方言志》中讲到绍武话的变调时也指出连读变调发生在口语快说时,着意念词表则不变调。但是这一现象,并不影响本文所列出的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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