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9月29日
昨晚预报有霜降,我从外面抱回几大枝西红柿,西红柿还绿着,把它们挂在了楼上洗衣房里,希望不几天内能变熟。然后我把所有能找到的娇嫩的花都采了回来——金莲花、大波斯菊、些许矢车菊和几枝迟开的玫瑰花,最后把秋海棠和天竺葵分别栽在三个花盆里,抱回屋内。秋海棠开得好旺盛,先是去年在室内待了一冬天,然后又在室外待了整个夏天。生命力强的植物总给人一种安慰。做这些活计时已是将近傍晚,光线暗淡。到目前为止,这个秋天还称不上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秋天。今天早晨当格雷斯·沃纳搂树叶,在天气变凉前最后一次割草坪时,天空布满乌云。初秋的活计做起来使人伤感,我渴望着球茎的到来,种植球茎是一件使人激动、令人充满希望的工作。待这炎热、窒息、变幻不定的九月过去,十月来到就好了。
多年来我这是首次听《亡儿之歌》。这大概是一种象征。我并没有失去过孩子,只是我自身中的婴儿一定是被迫成长起来,这样做是要丢弃婴儿的哭闹与怒气。在我写这最后一句时,我想起了路易丝·博根[4]对凯特琳·托马斯[5]的《扼杀余生》的精彩评论。路易丝说道:
单纯与狂热是可怕的。实际上所有的人类种族部落都强迫青年遵循一种严厉的规章制度。这种规章制度以两条箴言为基础:成熟与冷静。成熟,正如人类发现的一样,意味着压制强烈的情感——喜怒哀乐——这种强烈的情感会不理智地扰乱普遍的宁静。古希腊对那些抗拒众神意志的人感到害怕。悲剧的庄严合唱团常常对那些情感奔放的男人或女人发出告诫、提醒,企图使他们变得理智。狂傲不羁无疑会遭到众神的惩罚。然而现实是,事实上一直如此,单纯的心和狂热的情感是取得任何超人成就所不可缺少的;没有这两者,就没有艺术。多少年来当许多人已不再坚持这种特质时,凯特琳·托马斯却证明了她是那为数不多仍纯粹地、高度地拥有这种危险特质的人之一。
然而凯特琳·托马斯不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路易丝总对我说:“把恶魔从你的工作中赶走。”对这一点我想了很多。我一直觉得艺术作品(尤其是诗歌)是上帝与我之间的对话,所体现的是对问题的解答,而不是冲突。冲突是有的,但应该是通过诗歌的形式解决。愤怒与喊叫的祷告是不入上帝之耳的。我生活中的确有一个恶魔,但我没有让它干扰我的工作。现在它对我最关心的事情产生了一种威胁——我恋爱一年半时间,现在这个魔鬼要把我的隐居变得毫无成果,使我感到寂寞难耐。我一直努力驾驭这个恶魔,企图使所有黑暗光明起来。实在是时候了,是该成长起来的时候了。
“一个人怎样才能长大?”几天前我问一个朋友。稍微停顿一下后,她说道:“通过思考。”
“幸福的经验也是最危险的经验,因为幸福滋生我们的渴望,爱的声音使空虚、孤独回荡。”[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