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读书
学习业务、学习评弹,读书是重要途径。看戏、听书,要有一定的时间和场合。向别人讨教、听别人讲,要有互动的时机。但随时随地可以读书,只要有时间。我到文化局工作以后,抓紧读书,学习文化业务,规定自己每天读书时间不能少于一小时,总能完成,而且超时。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看书的时间比别人多。
看书的同时动手记笔记,做卡片。目的一是收集资料、史料;二是帮助记忆,经过归纳,使其条理化,便容易被记住;三是记下心得、体会。卡片的内容为:一为评弹史料;二为评弹及其他艺术门类的基础知识;三为苏州文艺人物名录。“文革”前所做的卡片基本没有散失。其中,第二类即基础知识部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文艺的各个门类逐渐熟悉,各种专业书看得多了,这类卡片的作用小了,就被淘汰了。第三类还保存着,因为是顺手摘录,不是刻意收集,所以比较零碎,不规范,面不广,至今未发挥作用。
第一类有关苏州评弹史料的部分,今已编成《苏州评弹旧闻钞》。其经过有个曲折的小故事。这部分卡片在“文革”中受到“审查”,但又很偶然地回到了我的手中。1967年春,“武斗”告一段落,我回到机关,奉命清扫场地。“武斗”中,有人把办公室的橱柜、办公桌搬到室外筑工事,橱柜及桌内的东西散落一地。就在乱纸堆中,我发现了我的那一包卡片,就把它藏起来,重又带回家了。
如果没有这样一起偶然事件,会不会有《苏州评弹旧闻钞》这本书呢?按后来恢复工作后的状况,可能已经没有时间再收集到这么多资料了。从“放卫星”告吹,我开始注意摘录资料卡片。1965年参加“四清”工作后,业余时间有保证了,便看了很多书。感谢苏州图书馆、苏州博物馆资料室的同志给我方便。日积月累,到“文革”开始,已经有几百张卡片。1967年这些卡片回到我手中后,一放就是几年。很长一段时间,我被关在“牛棚”里,有时间,但没有书看。我尽力看了《资本论》《马恩选集》《列宁选集》《鲁迅全集》等书,没有书看的时间还是很多。为消磨时间,我做了不少专题(毛主席)语录,不过都没有用处。后来,我买了一本英文版《毛主席语录》学英语,从“牛棚”里出来后我居然能看《北京周报》了。一出“牛棚”,可看的书多了,英语也忘掉了。
1975年,我生病了。医院的一位心脏科主任把我的病说得很严重,似乎将要不久于人世了。我虽不完全相信,但想到这包卡片,要整理出来,使之能用,留赠后人。因病在家,有时间,就再找点资料补充,主要是分类、编号,写按语,于1976年完成。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我曾经向赵景深老先生借过书,所以请徐希博同志带给赵老去看。赵老读后,给予我很高的评价和很大的鼓励,使我有信心将之面世。
在《赵景深日记》(日记报社编印)中有记载,赵老自1976年11月17日开始看这份资料,到第二年2月看完。他一面看,一面记下一些意见。他说这份资料搜罗宏富,好多是他没有见过和收藏的,读起来“颇感兴味”。他没有看完就写信给徐希博谈读后感。他提了意见和建议还给我,还让赵易林编了一份索引。赵老的肯定使我相信这份资料是有用的。
赵老还为本书写了序,而且是他主动写了寄给我的。我因为未定是否能出版,所以没有想到请他写序。他在序里称该书为鲁迅的《小说旧闻钞》的姐妹篇。我认为,是我学习鲁迅先生的《小说旧闻钞》的体例,仿照他的体例编的,所以请赵先生改掉了这句话。这件事已记录在《评弹书简》一书中。
粉碎“四人帮”后,省文化局周邨同志和省剧目工作室杨正吾同志听说了这份资料,决定将《苏州评弹旧闻钞》纳入江苏戏剧研究资料丛书内出版,并经章品镇同志推介,1983年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2006年又由古吴轩增补出版。初版为928条,经过查找原著,将部分转引的条目合并,所以人民版为546条。而增订本增加了一部分条目,所以为758条。
图3-1 1984年11月与赵景深(左)在苏州参加吴梅学术讨论会
我收集评弹史料,是为研究苏州评话、弹词的历史。本书在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时,有位编辑曾建议,书名是否不用苏州两字?我想他是为了不要限制读者面。我解释说,本书资料以评话、弹词为主,而且重在探明史料与苏州的关系,如方言、地点、人物等各方面,地名提示研究的深度,所以没有改。
我对苏州评弹史的研究,在该书出版以后已有进展,但进展不快。对评弹史资料的收集,我也有一点自己的想法。《苏州评弹旧闻钞》的资料收集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公开的资料多了,见到也比较容易,可能会发现许多新的资料,希望有一批新的资料出世,以推进苏州评弹历史的研究。听说在唐力行老师的主持下,将有一批新的资料出版,很高兴。
《苏州评弹旧闻钞》的成书得到了许多同志的帮助。上面已经讲到,赵老对本书价值的肯定,使我信心倍增,抓紧整理使其问世。20世纪60年代,赵老到苏州来考察戏曲研究室所藏的戏曲资料。他是研究戏曲、曲艺的史家。恰逢苏州市戏曲团体在集训,便请他作了一个明清戏曲史的报告。他还进行了一次苏州评弹研究的座谈。跟他熟悉以后,我多次向他借阅资料,赵老总是慷慨同意,还给我介绍别的资料,热情相助。如阿英的《女弹词小史》,因抗战爆发未能出版,他把所藏的排印稿本借给我用。有什么问题向他讨教,有问必答。《苏州评弹旧闻钞》的稿本,我先寄给他看,他不但热情肯定,而且主动帮助校对,还写了序言。老一辈学人对事业的热心,可敬可佩。
路工同志从宁波天一阁抄寄给我一条未刊的稿本资料,从北京也曾抄寄两条罕见资料给我。在他收集的竹枝词中,也有稿本资料,都是很珍贵的。路工同志长期研究俗文学和民间文学,他不是苏州人,但对苏州的文学艺术、苏州的藏书很熟悉,很有研究。他经常来苏州,所以我和他熟悉。他曾计划写一本昆曲史、一本弹词史,均未完成,十分可惜。
图3-2 1995年在笔者家中与路工合影
1975年,我在病中整理资料,要找一本《东京梦华录》查对资料,到古旧书店问臧炳跃同志是否有此书,他当时没有。不久他觅到一本,版本很好,给我送到中医院来。真是雪中送炭。还有江澄波同志,也经常为我抄录资料。邱肖鹏同志在北京开会,我请他找人抄了一条资料。为我抄录过资料的还有几位同志。本书出版前,为我做过资料校核的有洪子元、叶瑞宝同志,还有我的儿子周汉平。
我在摘录评弹史料时,顺手抄录了一批苏州竹枝词。后在路工同志处见到他藏有一批手抄的竹枝词集录本,全国各地都有,我就把苏州部分借来抄录了一份,“文革”后先后由段炳果、黄越萍两位同志补录、校订、编辑成书,后由百家出版社出版(《姑苏竹枝词》,2002年版)。在此过程中,江澄波同志也抄录提供了一批竹枝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