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卷2-26章 卫伯和 ? 楚使
听闻楚国使团远道而来,召公虎下令全军刀枪出鞘,擦亮铠甲,将兵车整列于随国都城外,准备示之以兵威。
众将帅领命,各自分头安排。
卫伯和正要率领卫军列阵,却见师寰、南仲前来求见。卫伯和对此二人颇为欣赏,便将其迎入军中。
“二位将军,所来定有大事?”
师寰、南仲作礼道:“太宰,我等此来,乃是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卫伯和笑道。
师寰道:“末将见太保今日有意展示兵威,以震慑楚国使团,略觉不妥,但尚未敢向他直言,希望太宰能指点迷津。”
卫伯和一点就通,师寰所虑之事与众不同,而召公虎身边皆是汉阳诸侯,师寰位卑,不敢当面与老太保言说,故而想借自己这“百官之长”之口转述。别看师寰身躯魁梧,却是个谨慎汉子。
于是笑道:“师将军,但说无妨。”
师寰道:“今楚国使团不知所派何人,也不知缘何而来,是宣战、是请降?是真心、是伪意?是下战书挑衅,还是楚蛮子的缓兵之计?”
卫伯和微微沉吟:“未知。”
师寰又道:“末将听闻蛮夷狡诈多疑、不守礼制。如今王师重兵远征,速战则利,迁延时日则不利。我军若对楚使示威,其必有所顾忌,反而避而不出,如何胜之?”
卫伯和道:“那依将军之见?”
师寰拱手道:“楚人轻狡,末将斗胆献策,我军不该以军威恫吓楚使,反之,我军应该示弱。”
卫伯和道:“示弱?”
师寰接着道:“我军假装畏惧荆楚之状,以羸弱军容示楚使,让楚人轻视我军。如此,我们可佯装撤军,引诱他们倾巢而出,渡汉水来追击王师,届时再杀个回马枪,定能群歼楚国叛军于汉水之滨。”
听罢师寰的计策,卫伯和便知其心意乃是主战,有意与楚军作殊死一搏。此前,卫伯和听召公虎说起过师寰事迹,他在函谷关、焦国两次献计,擅长以假象麻痹敌军而胜之。然而楚国实力远非伊洛之戎、焦国可比,若再故计重施,怕是胜算不大。
师寰固然是个带兵的人才,但此时卫伯和与召公虎所谋相同,所考虑者,已非与楚军的单场胜负,而是为大周前途大计——如今天灾频仍、内忧未平,与楚国当以和为贵,方是上策。
卫伯和微笑道:“师将军,如今镐京大旱,粮草即将不济,就算周王师一役重创荆楚大军,怕也远水解不了近渴罢?倘若我军示弱,荆楚依旧不攻,又如之奈何?”
师寰显被说服,但犹有不甘:“可……良机不可失也……”
卫伯和叹了口气,对师寰、南仲道:“二位将军,可知此次四夷同起五路叛军犯周,所为何事?”
南仲不假思索:“欺大周主少国疑,乘隙而入嘛!”
卫伯和道:“正是!想当初周王师彘林一役,缺兵少将、战力堪忧,被四夷传为笑谈,这才有恃无恐,与大周撕破脸皮,倾巢而出。而今春周王师接连平定伊洛之戎、淮夷叛乱,在函谷、洧水两战大获全胜,四夷反倒逡巡不进,犹豫不决,是何道理?”
师寰若有所思:“定是周王师兵威重振,故而四夷萌生退意。”
卫伯和点头道:“然也。这恰恰证明周王师越强,贼兵之势越弱;大周与诸侯齐心,则四夷便不敢造次。此消彼长,四夷无必胜大周之算,定然不敢妄起不臣之心。”
南仲、师寰皆道:“太宰高瞻远瞩,末将佩服之至。”
卫伯和继续劝导:“故而,师将军示弱诱敌之策固然可胜楚军,但传扬出去,对大周声名反倒不利。大周王师自出关以来,平定焦乱,保全应国与汉阳诸姬不受敌扰,便已然达到巡抚诸侯、震慑四夷目的,无需意气用事,再冒奇险。”
师寰闻言,幡然醒悟:“末将愚钝,犯了贪功冒进之错。比起一城一池得失,大周王师锐气不可堕也!”南仲见状,也连连向卫伯和致歉。
卫伯和解了二人心结,自己也大为宽慰。
这时,帐外鼓响震天,正是召公虎召集众将,准备出帐迎接楚国来人。
一切皆照事先安排,周王师、卫国军队连同随、唐、息三国联军从城外到城内次第排开,刀枪出鞘,旗帜招展,盔甲鲜明,抖擞精神以迎楚国使团。
会晤地点位于随国外朝,随侯拥戴召公虎坐了首席,自己与息侯、唐侯座左,卫伯和、程伯休父等大周卿士座右。师寰、南仲等一干王师将领、以及随、息、唐三国卿大夫皆分立堂下。
门外,楚国使团在随国礼官迎接下,缓缓走到堂前。
其中为首者手持白旄,乃是楚国使团主使,气定神闲,对召公虎和众诸侯、卿大夫依次行礼。
卫伯和见他四十上下年纪,髭须一丝不苟,着装大气得体,举止之间颇得周礼,不禁感慨:都说荆楚蛮子不服王化,如沐猴而冠,今观这位楚使,落落大方,丝毫不像化外之人,倒比大多数的中原诸侯国使者神气许多。
召公虎起身还礼,拱手道:“楚国使团远道而来,孤照顾不周,有失远迎!”
楚使笑道:“客气!太保身为天子上卿、辅国重臣,却亲自接见我等楚使,实乃楚国荣光。”又转身打量殿上卫士,话锋突转,“本使谢过太保,摆下如此刀斧阵仗,而非沸油大鼎以烹我!”
卫伯和听出他话中有讥讽之意,显然是震慑于入随以来的王师兵威,倒也不以为意。
堂上,大司马程伯休父怒不可遏,率先发难:“请楚使自报姓名!”
楚使见程伯休父出言不善,却不以为愤,环视众人后,缓缓道:“多谢大司马提醒,是本使失了礼数。我乃楚君特使屈虔,如今官居楚国莫敖。”
程伯休父一愣,惊异地看向卫伯和,嘟囔道:“好眼力,他怎么认识我是大司马?”
卫伯和闻言,心中也是一凛。
楚国以蛮夷自居,不遵从中原官制,而是自创一套名号——武官之首曰“司马”,文官之首则是“莫敖”。莫敖一职相当于楚国之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算得上位极人臣之辈。至于屈虔之屈氏,乃是楚族之首领,仅次于国君的熊氏,可谓位高权重。
紧接着,莫敖屈虔介绍起两位副使来。他指着左边身长八尺的大汉道:“这位乃是楚君同母胞弟,名曰熊雪,排行第二。”随后,又指着右边一位男孩道:“这位亦是楚君同母胞弟,名曰熊徇,排行最末。”
众人望去,只见那熊雪约三旬年纪,膀大腰圆,目露凶光地扫视众人,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势,隔着老远,就能感受腾腾杀气,定然是员猛将。而那小孩熊徇仅有十五六岁,唇红齿白,脸上稚气未脱,外加几分腼腆,倒是不甚引人注目。
想来,楚人对今日会晤很是重视,使团不仅由莫敖领衔,还让两位楚君胞弟充当副使。
卫伯和心中有数,楚子熊霜此举便已然释放善意,或是为求和而来。毕竟,周、楚关系已然跌至冰点,如要约战,直接下战书即可,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遣使团而来。
召公虎缓缓起身,与三位使节见礼完毕,微笑道:“我闻楚国先君有四位骨血,今楚子派二位胞弟前来,可谓诚意十足,孤心甚喜。敢问贵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莫敖屈虔欠身作揖道:“楚君此刻正在汉水南岸,等待太保与王师大驾南下。”
“南下?”召公虎皱了皱眉头,对方的开场白出人意料。
“自是去平定南方叛乱。”莫敖屈虔似笑非笑。
“叛乱?”召公虎更加不明就里,有趣,犯上作乱的不是你们楚人么?
屈虔不动声色道:“然也,如今百濮、荆蛮、百越作乱,楚国不堪其扰。楚君已在汉水南滨设下宴席,待太保与王师光临,便一道会猎于云梦泽,并肩作战。”
这不是贼喊捉贼么?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程伯休父的暴脾气再次被点燃,叱道:“你!竟发如此厚颜无耻之语!”
“大司马,此话怎讲?”莫敖屈虔处之若素,一脸无辜状。
程伯休父厉声道:“分明就是你们楚蛮勾结百濮、荆蛮、百越作乱,侵我大周南疆,怎么现在反大言不惭,伪装为受害者也?”
莫敖屈虔笑道:“久闻大司马英勇善战,百战百克,晚辈相见恨晚!只是我楚国蕞尔小国,安敢召集叛贼造次啊?还望大司马明察。”
这话表面上是拍程伯休父马屁,但“百战百克”的头衔却更像反讽,实则挖苦这位屡战屡败的老帅。屈虔说话绵里藏针,确实难以对付。
程伯休父没好气道:“原来楚人也想效仿徐人,打不过便降么?”
“徐国?不知大司马何出此言,”莫敖屈虔苦笑道,“徐国与我楚人乃是世仇,不共戴天。”
当初徐偃王叛周作乱,周穆王得楚国相助才击而杀之。自那以后,徐、楚结为世仇,征伐不断。然而程伯休父并不知此渊源,只能气得干瞪眼。
卫伯和暗叹,这屈虔巧舌如簧,一口舌辩的功夫确难对付。
见程伯休父讨了个没趣,召公虎无奈,只得出面调停,好言劝慰楚使几句。
莫敖屈虔微微一笑:“想我楚国历代国君,勤勤恳恳侍奉周王,何曾敢怀有二心?恐怕是有人在大周天子面前献尽谗言,抹黑我楚国作乱,这才有今日周王师大军陈兵于汉水,兴师问罪吧?”
说罢,莫敖屈虔意味深长地瞪了随侯一眼,言下之意,随侯就是那搬弄是非的小人无疑。
眼看众人都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随侯那还坐得住,厉声斥道:“楚使居心不良,一派胡言!”
继而又转向召公虎道:“太保,随国身为汉阳诸姬之首,自受封以来,忠心耿耿为天子镇守汉水。而反观楚国,勾结蛮夷从不中断,与汉南小国祸乱南国。楚使此言混淆是非黑白,还望太保明鉴!”
召公虎倒是和颜悦色:“随侯莫急,随国是大周诸侯,楚国亦是大周诸侯,孤不敢偏颇待之。既然楚使提出指摘,随侯大可自证清白。”
卫伯和心中暗笑,老太保果然和得一手好稀泥。今日楚国有意来修好,他无意得罪楚使,而随侯精于算计,也不是省油的灯,还不如让二人好好唇枪舌剑对质一番,这样既互不得罪,又不失热闹。
随侯闻言心安,劈头盖脸质问起莫敖屈虔来:“楚使,你口口声声称楚国未曾作乱,那你说,楚军为何派兵攻占铜绿山?”
莫敖屈虔显然早有准备,冷笑道:“楚国从未攻打过铜绿山,不知随侯有何证据?本使诚邀太保与随侯移步汉南,便知端的。”
随侯忿忿道:“移步汉南?那倒是没有必要!”
莫敖屈虔道:“早在前朝殷商之际,铜绿山原为鄂国所据。昔日商纣王时,鄂侯与周文王同列三公,为南方诸国之长。后来,鄂国随武王伐纣,立有大功,武王将其故于旧地,此事天下皆知,对否?”(注:鄂国铭文中又作噩国。)
随侯点头道:“倒是属实。”
莫敖屈虔继续道:“周初之时,圣贤周公畏惧管、蔡流言,避乱逃到楚国,与先君熊绎相谈甚欢。周公居楚期间,便预料到鄂国尾大不掉,暗怀异心,早晚必乱。于是待到周公归国,便奏明成王天子封我先君熊绎为楚子,于汉南监视鄂国。
“果不其然,到先王厉天子在位时,鄂国联合淮夷作乱,最终被大周所灭。鄂国灭后,其遗孓死灰复燃,勾结蛮夷,便久占铜绿山。我楚国曾受周成王和周公旦密令,世代守卫铜绿山,这才出兵剿灭鄂国残余。楚人为大周守土,何错之有?”
随侯听得不由一愣,对方真话中夹着假话,鱼目混珠,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莫敖屈虔却不依不饶:“诸位明察,楚国忠君爱国,为何到了随侯嘴里,变成攻伐铜绿山作乱也?”
“你……你……”随侯本不擅言辞,被莫敖屈虔一激,瞬间脸憋得通红。
“你什么你?你还不信么?”莫敖屈虔哂笑道,“楚君今日派我等前来,便是归还这铜绿山!众位请看,这便是铜绿山周边舆图。”
说罢,屈虔将一副舆图呈上,卫伯和定睛一观,确是铜绿山附近矿源分布无疑。此地历来盛产铜矿,为大周王室和各诸侯国源源不断供应生铜。只因位居汉水下游、以至长江,故而周王室鞭长莫及,疏于控制,这才让汉阳诸姬把守这条“金锡之路”。
随侯见楚使已占上风,恼羞成怒,急忙对召公虎道:“太保,此事可疑!”
“可疑?”召公虎不置可否。
“楚人此时献上铜绿山,怕是楚蛮子已然坐拥荆山,看不上铜绿山了罢?”
“此话怎讲?”
随侯道:“近年来,楚国趁周王室无暇南顾,在荆山之中大肆采铜、冶铜,暗地制作甲兵。不仅如此,还罔顾大周禁令,向中原诸侯兜售青铜,富得流油。”
召公虎将信将疑:“竟有此事?我只听闻荆山盛产玉石,却从未听说亦产金铜。”
随侯道:“此事寡人也是近来才听说,荆山出产之矿,硬度数倍于普通青铜,以此锻冶兵刃,天下罕有其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楚人此举,无疑是将天子财富占为己有!”
莫敖屈虔表面上不动声色,却终究没说出个所以然。
卫伯和见他没有否认,知道随侯所言之事绝非空穴来风。青铜乃天下甲兵之根基,倘若楚国真的在荆山内坚韧无敌之矿产,对大周颇为不利。
见主使沉默不语,副使楚公子熊雪再也忍不住,吼道:“尔等欺人太甚!荆山所在,乃我先祖季连神主降生之地,那里盛产铜也好、产玉石也罢,乃是上天神祗赐予楚人之财富,与尔等何干?!”熊雪心直口快,自以为义正辞严,却不料适得其反,反倒坐实楚国私自开发铜矿的事实。
这下,任凭莫敖屈虔再如何淡定,也难以收场。
随侯见熊雪鲁莽失言,大为得意:“蛮夷就是蛮夷,说出话来够不要脸!”
熊雪一介武夫,哪管那些繁文缛节,忍不住叫嚷起来:“我们本就是蛮夷!又有何妨?曾祖熊渠曾言,中原诸国视我等为蛮夷,我等便是蛮夷,恁又怎的?周人当得天子,楚君就不能称王么?”
他越说越激动,越发不可收拾。熊渠大逆不道僭越称王一事,楚国和周王室都讳莫如深。如今,熊雪这个大老粗旧事重提,让当场所有人都倍感难堪。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沉默:“二哥切莫多言,曾祖称王本来就是楚国理亏,休得再提!”
众人循声看去,说话者正是楚君幼弟熊徇。
熊徇小步趋出,对召公虎一揖到底,又对各诸侯、公卿依次作礼,动作轻盈自然,令人如沐春风。
礼毕,熊徇用稚嫩童声道:“众位皆是叔伯长辈,小子人微言轻,但请允许小子向众位陈情!”
卫伯和频频点头,这小孩伶牙俐齿,颇懂礼节,一口一个“小子”,如何不招人喜爱。
召公虎也笑着道:“不妨,请幼公子道来。”
小孩熊徇道:“楚国,高阳氏帝颛顼之苗裔也;大周,高辛氏帝喾之苗裔也。大周、汉阳诸姬与我楚国本就族出同源,皆是轩辕黄帝同宗子嗣也。”
卫伯和见他年纪轻轻,楚国又是化外之邦,一开口却直溯上古之事,用词文雅,知识渊博,见识不凡。诚如其言,若只看有周一代,楚国和诸姬确非同族。但放眼上古五帝时期,楚国和周人却又同出一脉,血浓于水。
熊徇露出纯真的微笑,将楚国历史娓娓道来:
“先祖重黎,被高辛氏帝喾命为火正。因其能光融天下,带黎民以福祉,因此赐命为祝融。后来重黎镇压共工之乱未成,被帝喾问罪,其弟吴回继任祝融。吴回死后,其子陆终继承祝融氏名号,生六子,传八姓,历经尧舜夏商四代,是为‘祝融八姓’。
“楚国芈姓,位居祝融八姓之末,先祖名曰季连,其后是为熊氏。商周之交,季连苗裔鬻熊弃暗投明,投奔周文王为火师,终被成王封到楚地。同在座的随国、息国、唐国一样,楚国亦是大周诸侯,可各位皆自诩华夏之国,却为何偏说我楚国是蛮夷呢?
“楚国所封之地,远在蛮夷,诚然不如汉阳诸姬优越。幸而楚国历代先君筚路蓝缕、开启山林,才勉强守住天子所赐之土。不仅如此,楚国唯周天子马首是瞻,讨伐叛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愿太保不信谣传,辨识忠良,休听别有用心者一面之词!”
说罢此番洋洋洒洒的言论,熊徇不忘给随侯一个白眼。
只见随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长篇大论精彩绝伦,虽然有强词夺理牵强之嫌,却只说得在场诸侯面面相觑。
熊徇英雄出少年,为楚国搬回了颓势,莫敖屈虔和大老粗熊雪闻之,也皆面露喜色。
卫伯和心中慨然,别看熊徇年轻,却彬彬有礼,口若悬河。相比之下,身边这些自诩华夏正统的诸侯们,反倒相形见绌。当然,熊徇毕竟稚嫩,虽让有雄辩之才,但话中漏洞亦不在少数。倘若自己出马,自可驳斥其谬,可对方终究年幼,卫伯和就算辩赢了,也大折身份。
可反观周营众人,有谁能像熊徇这般博古通今,同时又能将其驳倒呢?
卫伯和侧目看了一眼召公虎,二人恰好目光交汇,突然不约而同,把头转向了同一人。
有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