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卷2-27章 方兴 ? 舌战
自从函谷关立下大功后,方兴突然陷入了沉思。
想当初在赵家村时,他还是个野人少年,那时的梦想便是出将入相、驰骋疆场,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可如今,他追随周王师驰骋疆场,见证了贵族的腐朽、诸侯的昏庸、王师的羸弱,这一切,都让他失望,令他厌倦。
沙场厮杀有什么好?战争是残酷的,是无尽的,只有不断的流血牺牲,而流血牺牲并不能终结战争。
“止戈为武!”这个念头在方兴心中生根发芽。暴力固然无法制止暴力,那什么才能遏制暴力呢?他没有答案。
不过,楚国使团的到来,倒给方兴提了个醒。
与南仲、师寰不同,对于与楚人的决战,方兴向来没有任何期待。而楚国派出使者,同样释放出了和平的信号。但在眼前,大周公卿同楚使争辩不休,可见和平绝非朝夕之功。
但这一切,随着熊徇的出现而有了转机。
熊徇与己年纪相仿,自这楚国小公子出现的那一刹那,方兴便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此人少年老成,涉险来到敌营,竟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而他那番口若悬河的辩论,更是说得汉阳诸侯们目瞪口呆。
但方兴不甘示弱,他已然跃跃欲试。他在等待召公虎的许可,等待自己同熊徇舌战的机会。
幸运的是,他等到了。
当熊徇舌灿莲花之时,召公虎和卫伯和同时看向了方兴。他知道,机会来了。
“太保,”方兴从人缝中挤了出来,抱拳拱手对召公虎道,“小子方兴不才,有话要问熊公子。”
召公虎心照不宣,微笑道:“童言无忌,可试言之。”
方兴亦步亦趋,站到楚国使团对面,对熊徇施礼道:“楚公子,不才这厢有礼。”
“有话快说!”熊徇孩子心性,又自负辩才,显然没把眼前的同龄人放在眼里。
方兴道:“依楚公子方才所言,楚国对大周死心塌地,毫无二心,是也不是?”
熊徇想也没想:“那是自然。”
“很好,”方兴微微一笑,“敢问当年大周昭王天子南征楚国,前后三次渡汉水而击,不知何故?”
熊徇倒也不慌,不假思索道:“昭王天子确是造访过楚国三次,不过皆以巡狩之名,在鄙国陪同下视察南国诸侯,如何谈得上是征伐?”
方兴摇了摇头:“熊公子此言,怕是欺我大周无史官罢?”
熊徇皱了皱眉,眼神开始变得警惕:“此话怎讲?”
方兴道:“昔日昭王时,东夷、淮夷、荆楚同时叛乱,天子历时十年平定诸夷,只剩南方荆楚未服。彼时,昭王兵临汉水,汉南二十六邦国臣服朝见,唯独不见你楚国。故而昭天子举南国之师、三渡汉水,可不是巡狩游玩那么简单吧?”
方兴所说,皆是周朝史官的记录之事,证据确凿。换作其他诸侯、卿大夫或许未知其详,但楚国人于此干系甚大,对这历史自然心知肚明。
熊徇脸色一变,撇了撇嘴道:“当年周昭王三渡汉水,此事不假……只不过,昭天子是来讨伐南方荆蛮叛军,那都是些不服王化的楚蛮乱党,绝非楚国……”
“哦?何以见得?”方兴怒目圆瞪。心道,熊徇所言,不过是些偷梁换柱的话术,看你如何圆谎。
熊徇继续道:“大周幅员辽阔,楚国地处最南,只不过世人嘴顺,蔑称我等为楚蛮……可楚国是大周诸侯,与南蛮有何牵连?诸位试想,我楚国仅方圆五十里,安敢和天子王师对抗?”
方兴也觉好笑,楚人历来对大周阳奉阴违,大周弱则鲸吞土地,大周强则收敛胃口,倒也左右逢源。不过,方兴不打算再和熊徇玩文字游戏,试探已毕,他该主动出击了。
他提高音量,厉声道:“敢问,周昭王南征之后,为何一去不复返?”
熊徇揉揉鼻尖,道:“昭天子是在巡守回京时,舟船不幸为汉水吞没……”
方兴打断道:“想必是楚国人做的手脚罢?”
熊徇连连摆手:“哪里话,出此意外,我楚国亦是惶恐……昭天子如何坠水,恐怕只有汉水知道吧?对了,历来好事者以讹传讹,说昭天子之死与楚人有关,此说无稽之甚!”一阵语无伦次之后,熊徇已然渐渐失去方寸,又心虚地补了一句:“难道,你有证据么?”
“当然有,”方兴仰天大笑,“楚公子切莫欺我大周无人也!”
“什么证据?有人看见了?”熊徇逐渐紧张。
“周昭王驾崩于此后,百年来汉水涝灾不断,此乃昭王天子和王师冤魂不得昭雪所致。随侯,可有此事?”方兴有意吊众人胃口,转而问随侯道。
随侯一脸幸灾乐祸:“当然,此事确凿!”
“不,不,”熊徇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此乃民间谬传,岂可当真?”
方兴笑道:“无中生有,偷梁换柱,这不都是熊公子方才用的招数么?”
“不成的,”熊徇擦了把汗,“这不是实据,作不得数!”
“那好,我便给诸位以证据,”方兴愈发放松,竟在明堂上踱起步来,“数十年前,大周有一个卜者,年过百岁,在汉水设坛祭祀周昭王,为之招魂。作法间,听闻周昭王神主化而为鱼,同卜者对话,这才得知当年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熊徇有些慌忙。
方兴知道对方渐渐中计,楚人崇拜原始宗教,纵使生性狡猾,却对招魂之事颇有迷信。想起自己在赵家邨装神弄鬼戏弄巫医的场景,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于是道:“昭天子神主喊冤,当年周王师平定楚乱,凯旋回朝之际,乃是楚人为王师准备的渡船之阀,可有此事?”
“是又如何?”熊徇又补充道,“不过,周王师平定的不是楚国,而是南蛮……”
“平定谁并无要紧,问题便出在这些船舶之上!”方兴突然加大了音量,“诸位,楚人在船上做了手脚!正是这些把戏,害得周昭王与王师将士遇害,船行半道,便沉入汉水之中!”
“不!不可能!”熊徇和莫敖屈虔都同时叫出声来。
而大老粗熊雪则是怒不可遏,情急之下想去拔佩剑,可他忘了此来是为议和,身上并无利刃。
不仅楚使,在场所有人都几乎哑口无言,甚至连随侯等汉阳诸侯也闻所未闻。只是未曾怀疑方兴,他哪有那么大胆子,竟敢用昭天子之死妄编典故?但明眼人看得出来,楚国使者个个神色大变,似乎心中有鬼——莫非,楚人真的在周昭王船上做了手脚?
方兴见情势有利,赶紧追问道:“楚公子莫要不信,据我所知,汉水之南盛产树胶,楚国历来引以为傲的造船秘艺,便是用这树胶作粘合之物罢?”
熊徇道:“是又如何?”
方兴道:“那便是也!昭天子之魂告知那卜者,楚人在船上所做的手脚,便是树胶。”
莫敖屈虔忍不住出言辩驳:“楚国造船历来不用铜钉,仅用榫卯与树胶。然则越到水流湍急之处,楚国战船反衔接更紧实。此事世人皆知,如何做得手脚?”
方兴反驳道:“莫敖,昭王之魂言道,楚国盛产树胶有二,其一能粘木作舟,遇水则浮,其二却是遇水则溶。而当时昭天子战船由楚人所造,却用的是水溶之胶,故而船行水中,未久自溶!”
任凭屈虔淡定,熊徇善辩,此时惶恐之下,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兴舌战整个楚国使团,精彩绝伦,让在场众人忍不住喝好。只因有涉先王凶事,皆讳而强忍不发。
这个卜者的传说自然不是方兴凭空杜撰,而是兮吉甫曾告诉过他的巴蜀逸闻。楚人造船技艺虽然高超,但比起巴蜀来,却是小巫见了大巫。楚国人用水溶树胶加害周昭王和周王师将士,这等雕虫小技瞒得过周人,却瞒不过蜀人。
起初,方兴只是顺口提及,尚不知此传闻真伪,可熊徇等人对此反应强烈,倒让方兴喜出望外。
方兴乘胜追击:“楚人对大周有何仇何怨,竟敢对天子和王师痛下杀手?屈莫敖、楚公子,尔等方才口口声声所说的忠心王室,原来是这般蛇蝎心肠!”
“不!不!”熊徇吓得倒退几步。
方兴哂笑道:“诸位,既然楚使们犹不悔改,那不才就越俎代庖,再代说一段楚国历史,如何?”
熊徇还想强辩,但遭逢如此强敌,他哪有插嘴余地,只能听方兴说下去。
方兴长吸了一口气,使出浑身解数:“方才楚公子既言及祝融,不才便数数这‘祝融八姓’可否?”
“要说便说。”熊徇没好气道。
“陆终长子曰樊,己姓之祖。建立昆吾国,为夏朝诸侯之长,直至夏桀时才被商汤所灭。时至商朝,昆吾己姓后代建立苏国,妖妃妲己便是苏君之女。到了大周,司徒苏忿生明察秋毫,被尊为‘狱神’,以其为苏国之后,封于温邑。
“陆终次子曰惠连,乃董姓之祖。其后裔董父擅长养龙,被舜帝赐姓曰董,封于鬷川,便是豢龙氏和鬷夷氏之祖先。三子彭祖,寿七百岁,尧帝封彭祖于大彭,后代又有豕韦国,二国皆商朝诸侯之大者,后因叛乱,被商王武丁所灭。
“四子求言、五子晏安,分别为妘姓、曹姓祖先,周成王岐阳大蒐时,将妘姓后代分封于郐、邬,曹姓后代封于邾、莒。除以上己、彭、董、妘和曹等五姓外,大彭和晏安后代还分化出秃、斟二姓,加上幼子季连的芈姓,共计八姓。”
世人历来只知道祝融后代有八姓,却对其渊源并不熟知。方兴对此如数家珍,足以震惊全场。
方兴歇息片刻,又接着道:
“祝融氏后代名扬中原,势力庞大,唯独末枝的芈姓式微。季连平庸不肖,既无声望名气,也未受封寸土,却反因祸得福——商王武丁铲除夏朝残余,祝融八姓中有七姓被先后铲除,唯独芈姓默默无闻,反倒逃过一劫。”
经过前面一大段的铺垫,方兴终于说到楚国祖先事迹。他极尽挖苦嘲讽,有意丑化楚人先祖。不过他没想到,楚国使团不仅没有愠色,反倒屏气凝神倾听,好似泮宫上课一般。
“昆吾、大彭、豕韦之封地位于当今成周十镇处,武丁尽灭其地,是为‘祝融之墟’。不得已,祝融八姓后人只得一路南迁,直至汉水流域才算安定下来。芈姓一支留传到鬻熊之时,已经破落不堪,混居于南蛮之中,朝不保夕。
“这鬻熊嘛,芈姓熊氏,便是楚国开国始祖也。鬻熊妻子难产而死,不得已用荆条剖腹取子,‘荆’者‘楚’也,鬻熊部落改名为‘楚’,又曰‘荆楚’。他为报祝融八姓之仇,投奔周文王,继承祖上衣钵担任火师,助周灭商。
“然而,自以为助大周灭商的鬻熊,却未受大周寸土分封,直到其曾孙熊绎时才追封子爵。然熊绎无能,楚国潦倒,连祭祀都得去邻国鄀国偷牛。而这偷盗牛之人,便是屈莫敖的先祖屈匀了罢?偷牛而得世代簪缨,何其讽刺哉?”
方兴抖出楚人密不外传的黑历史,让楚国使团面上含羞。
堂上众诸侯、公卿也对方兴刮目相看,谁曾想到,这位不起眼的小孩,居然能把楚国的发家史说得如此精彩,都暗中称奇。
方兴嘴下依旧没有留情,接着道:
“楚人熊绎获封之后,本该感恩戴德,却不料阳奉阴违——明对周王室虚与委蛇,暗地招揽祝融八姓后人,勾结南蛮,扩大地盘。终于,楚国吞并汉南诸多部落,在江汉平原称王称霸,最终引起昭王天子之愤,起大军南征讨伐。”
“何曾想,楚国人骗取昭王天子信任,趁王师不备,在班师战船上做了手脚,胶溶舟沉,片刻之间王师葬身鱼腹。尔等楚人之野心昭然若揭,如此鬼蜮伎俩,你们能遮天瞒地?人做恶事必有大咎,真相终会大白,楚人必遭天谴!”
方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堂上众人闻言大怒,齐刷刷地瞪向楚国使团。
熊徇哪里想到,方兴绕了好大一圈,终究还是回到周昭王南征不复的话题。可这样一来,任凭熊徇伶牙俐齿,一时不知从何反驳?
见熊徇如斗败公鸡一般,莫敖屈虔赶紧起身,打着圆场道:“昭王之事毕竟太过久远,小兄弟,不能听信风言风语,错怪我楚国忠良也……”
“既然莫敖发话,那不才就不说昭王天子,”方兴没打算停下来,对着随侯等人拱了拱手,“在下斗胆,说说汉阳诸姬。”
随侯笑道:“好小子,寡人爱听,但说无妨!”
方兴道:“昭王南征不复,穆天子继位后在汉水北岸分封汉阳诸姬,以监视楚人。楚人北进受限,只得南退荆山,期间遭受汉水两岸各诸侯国讨伐,不得已东躲西藏,数次迁都。敢问莫敖,楚国短短百年,凡迁都几次?”
莫敖屈虔哼了一声,拒绝回答。
方兴哂笑道:“穆王不战而屈楚人之兵,起到奇效。待到穆天子南征徐偃王之时,楚国决定将功赎罪,出兵响应,围剿徐国。只不过,楚人狡诈,担心徐偃王死后,楚国将取而代之受大周责罚,故而避而不战,倒也落得安闲。
“共、懿、孝、夷四王之时,楚君熊渠僭越称王,兴兵伐庸国、杨粤,独霸江汉平原,可把周王室放在眼里?所幸厉天子文治武功,列重兵于汉水,吓得熊渠放弃王号,重新臣服。楚公子们,这大胆熊渠便是二位曾祖吧?
“而今,尔等又贼心不改,欺我大周主少国疑,竟袭取铜绿山!只是尔等没想到,大周王师连战连捷,危惧之下又故技重施,以求和来骗王师南下会猎。只可惜,楚国反复无常、积罪累累,太保英明,怎会再上当南下汉水?”
方兴的辩词洋洋洒洒,水银泻地般,一气呵成。
熊徇耷拉着脑袋,已然在这场辩论中彻底败下阵来。
莫敖屈虔硬着头皮出面收场,可他哪有辩倒方兴的能耐,只得打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道:“小兄弟言重,言重!敢问阁下姓甚名谁,现居何职?”
方兴道:“我名曰方兴,现居……现居……”
面对这个难题,方兴突然失了分寸,变得结巴起来,哪还有刚才舌战时的酣畅淋漓。
此时,召公虎朗声笑着,起身来到方兴身前,举手抚摸少年的发髻:“屈莫敖,是孤忘了介绍,这位方兴,乃是孤之义子也!如今还未弱冠,故为白身,假以时日,便可出仕为官也!”
什么?义子?方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疑惑得看着召公虎。
召公虎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宠溺。
众人也是一愣,汉阳诸侯们只道方兴是召公虎的随从,王师将领们也只知召公虎有意提携方兴,现今听闻太保竟认他作干儿,都不禁侧目。
莫敖屈虔鼓掌道:“果然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在下敬佩!方老弟对我楚国之了解,远超楚国群臣甚矣!”他没话找话,已然尴尬得很。
召公虎笑道:“莫敖,照孤义子所言,尔等此来议和为假,使诈是真?”
莫敖屈虔不免慌张,连忙道:“非也非也!误会,一定是误会!”
见召公虎只是冷笑,莫敖屈虔更是大汗淋漓:“昭王南征不复一事,我亦头回听说……至于曾祖熊渠称王之事,早已谢罪,厉天子说既往不咎,今日翻旧账也不妥吧……”
召公虎道:“那这么说,你们是真心来求和?”
莫敖屈虔道:“太保明鉴,我等区区楚使,怎敢虚传国君之意?确是议和无疑!”
召公虎露出一丝微笑:“那依楚君之见,何以议和?”
屈虔道:“方才已献上铜绿山舆图。即日起,楚国便撤走铜绿山守矿将士,由汉阳诸姬接管。”言罢,屈虔又呈上厚礼,那是一套用犀角、象牙精雕细琢而成的礼器,价值不菲。
召公虎又问:“敢问何时何地议和?”
莫敖屈虔欠身道:“楚君已在汉水南岸静候,以犒劳王师,邀请太保与众汉阳诸侯前往盟誓。”
“盟誓?”召公虎沉吟半晌,“楚君知错便改,乃大周之幸也。烦劳贵使转告楚君,三日后正是吉日,孤于汉水北岸筑台,特邀楚君前来盟誓,如何?”
莫敖屈虔闻言,神色为难。
方兴则暗自叫好,老太保不动声色,便把楚子熊霜会盟地点更改,楚人原想主场作战,却不得不拿出诚意,北渡汉阳会盟。
莫敖屈虔还想挣扎,瞥了眼不怒自威的召公虎,只得讪讪道:“此事屈虔不敢擅专,我即刻渡水归国,奏明国君。”
召公虎喜道:“静候莫敖佳音,三日之后,孤于汉水北岸为楚国君臣接风洗尘!”
屈虔无奈,只得领着两位公子拱手告辞,行色匆匆地驾舟渡水而去。
会后,召公虎留下方兴,二人对面而坐,促膝长谈。
“方叔,你向来没让孤失望,”召公虎面露慈爱,“今日舌战楚国使团,壮我大周声威!”
方兴很是腼腆,连连摆手道:“太保过誉!方才同楚使所言,并非在下之见,不过复述高人所言而已。”
这话倒是给召公虎提了一醒,“你方才所言,想必也出自高人指点,不过这等灼见,想必不是府中教书先生所能传授。”
“自然不是出自府中先生。”
“敢问这位高人名讳?”召公虎来了兴致。
“正是兮吉甫。”
“兮吉甫?”召公虎沉吟片刻,“这名字略微耳熟,似乎你曾提起过?”
“正是此次出征前,我向太保举荐的蜀中高人,兮甲、兮吉甫!”
“果然高人名士,”召公虎这才想起来,喜道,“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方兴道:“兮兄之父是蜀国饱学多闻之人物,他家学渊源,自幼耳濡目染,听得许多楚人的传说、逸闻,我同他交从甚密,谈得多了,自然牢记于心。”
召公虎抚须点头:“原来如此。”
方兴继续道:“兮兄曾言,此次犯周的五路叛军,大多战心不足、不足为虑,其中只有楚国实力最强、最难对付。但想要让楚国退兵,上策乃是也气势威服之,最下策才是以武力抗衡。故而将楚人历史以告,不期今日果能用上。”
召公虎闻言,拍手叫好:“兮公子乃旷世大才,此次班师后,孤必重用之!”
方兴道:“我之才能,比起兮兄来,那可谓是萤火之于日月之光也。”
召公虎抚须笑道:“方叔也不必过谦,此次回京,孤当奏明周天子,送你到泮宫就读。几年后,待行过冠礼,便拔擢你为大夫,为大周中兴之业效力。”
方兴长作一揖道:“感谢太保大人恩典,方兴没齿不忘!”
“免礼免礼,”召公虎大喜,“方才孤已认你作义子,就不必多礼也。”
方兴眼中闪烁着疑惑:“太保恕罪,这义子之事……”
召公虎笑道:“孤自初次见你,便有认你作义子之意,只是未得其时。你父方武侍奉先王与孤多年,忠心耿耿,孤认你为子,也算不负亡人之所托也!”
“既如此,太保在上,受义子方兴三拜!”
方兴大喜,感激得无以复加。热泪盈眶,叩头再三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