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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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百年未解

念头在迟韶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她迟韶行走江湖诸多年,和多少人立下过赌约,细细数来,还从未见她输过几次。

她赌这底下并无大碍,那这下面大概就没什么事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短刀拔出鞘。看来曾经盗墓的经验是又能用上了。

她顺着石阶走下去,走在这数十级台阶的时候她回想着这地方可能会有的机关。曾经她遇到过触动机关而降来密密麻麻的箭雨,亦或者碰到了某块石砖而有沾了毒的暗器飞来,甚至还有在墓下放了毒虫的,那是特别的毒虫,专门吃活人,若是没有活人,倒也能安安分分地待上几百年。

这次倒是意外。这下面烛台上的蜡烛被点燃,看起来还是不久之前刚烧过的。这房间看起来颇有机关——这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石壁并没有落灰,应该是让人经常打扫过的。迟韶将短刀拔出,想着这时候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便走上前去。

房间不大,但敲了墙壁,这响声明显不对。空荡荡的,里面应该是还有东西。迟韶微微凝眉。声音虽然没有那么实,但石壁的厚度明显不是迟韶一掌一拳亦或者一腿可以踹开的。房间中间是一张椅子,椅子上雕刻着各种繁琐的花纹,还铺着一张不知道画着的是什么花纹的毛毯。

迟韶看了看,不禁觉得这有些眼熟。转念一深想,便觉得这情景也有些熟悉——这一想便把此事与在康宁郡府的那次结合在了一起。这么一结合,她便想起了上一次看到这纹路的时候。这应该还是大邢的文字,迟韶现在略通文墨,也能辨认一些了。

她心中有了个猜想,随着猜想而来的又是一种不安感。迟韶伸手在这毛毯上使劲按了一下,地面霎时开始震动,从正前方裂开一条缝,摇摇晃晃举上来一张木桌。这么看起来,这不过是一间办公用的房间罢了。而这大概就是这里唯一的机关了。

看这样子,大概曹缦是常来这里了。

这地底下埋藏着有关大邢以及大褚建立的秘密,虽说迟韶是讨厌大褚这些年的统治,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也不好妄下断言说大邢的统治手段就一定比大褚好上很多。这些东西太过复杂,迟韶也不想了解,也不曾了解。

康宁郡府地下的石宫中的密室墙壁上绘制的壁画虽是证明了大褚是在做活体实验的基础之上才建立起来的,数十年前也有确实的事例证明了这件事开始渐渐掩盖不住。但将时间放在一块儿,数十年前,那时曹懿尚未继位,而到如今这秘密被迟韶意外发现,这段时间,迟韶在江湖上耳听八方,几乎是天下之事无所不知,倒是没有听到过这大褚的统治范畴之内有哪个郡出了问题。这不也恰好证明,曹懿也不想让这件事情败露出来吗。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迟韶便收了想法,看了看通向这密室的另一条通道。尽头有光,看来是没问题了。

皇宫被她搅得天翻地覆,迟韶趁乱溜走,大概谁都觉得她应该去搅乱其他地方,返回褚阳宫来,应该没有多少人能想到。一时间应该也没人会追上来。

迟韶放下了警惕,转身坐在了这椅子上。耳畔又是石砖移动而带来的震动声。迟韶看着几张图画从墙体中挪移出来。

其中一张图上画着一个人,有各条血管,所有的穴位,密密麻麻的字迹占满了整张纸张。甚至还有大大小小的纸附在一旁,用细头针钉在相应的穴位上。

迟韶仔细看了看,虽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大致看懂了图上说的病理过程。图上记载的便是数十年前那一场怪病,病的传播与那壁画上所绘的差不多,同样是通过黑乌鸦携带病源再在空气中传播,进而导致人的四肢麻痹无力,最后四肢完全瘫痪。虽说病状看似是外伤,但并发症却是严重,头晕目眩,饮食无欲,泗水横流。更为致命的是,这病症只针对于成年男子,于妇女老少而言,全无影响。

这种怪病带来的影响往浅了想,就是一种慢性的暗杀手段,让人生不如死。但设若流行整个王朝,那影响的可就不能从单人出发了。军队战斗力减弱,劳动力减少,经济快速下跌,朝政乱作一团。完全就是凶器。

这方面的研究在曹蒙迪以康宁一代作为根据点,逐渐攻下中原江山称帝,平扫边境之乱之后便封在了康宁城地底下,因为知道这病迟早会再次爆发,但在自己有生之年并不能研究出对应的药剂,便在最后留了一条通道,将难题抛给后人。

然而直到现在,曹懿已是第十四位帝王了,还是没有将这烈毒的药剂配出来。研究出来的唯一办法——减少人员的伤亡,减少黑乌鸦出现的可能性,以此来确认在大城市中不会有过多的乌鸦出现,导致这病流行起来——就是拖延时间,为配置药剂拖延时间。

有关大褚存亡,难怪姬冶在查明真相后宁愿死在康宁郡府,也不愿将此事说出去。

这倒还真让人头疼。

迟韶想了想,看来这锅到时候还是要甩给鬼蛊娘了。

天下到底还是要乱的,疫病之类的迟韶说实话并不担心——说来说去,她自己毕竟是女子,或者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介于男女中间的——至少不会是男人,自己不会感染。

悬在迟韶心中的不安还是没有落下。另一张纸上的说明便印证了迟韶的预感。

这张纸上的内容她看不懂,都是专业的药物或毒药的名字,更多字形颇为繁琐,她连认都不认识。但格式她见过。是毒方。

她将那张纸揪下,放在长衫的内侧。两方的路还是要接着走,她将那扇来时的门关上,将短刀拔出,反握着刀柄,刀刃藏在衣袖中,向着褚阳宫走去。

走上来,出口竟是与衣柜相通。不过这也不算是新奇,她走过的许多密道都是由私人橱柜通向的。

褚阳宫的陈设与程楠铃本人的气质一般,干净而素雅,没有什么琳琅的饰品,乃至与仔细看看,这倒像是一间格局稍微大些的书房。这倒是让前来偷贵重物品的迟韶有些为难。一时让她选些东西随身带走,她倒还真选不出有什么贵重物品可以挑的。

踏着石砖,迟韶索性就在房内溜达溜达。突然冒出个想法,为她这次偷窃想到了一个好些的理由:既然程楠铃已经被她杀死了,曹懿早晚也要死,大概程楠铃又与曹缦比较亲近,那就拿一件程楠铃的物件给曹缦带过去留个纪念好了。

有了念头,她便来到程楠铃的梳妆台旁。世家女子的梳妆台上至少都会有百十件首饰,摆放得整整齐齐,便似一道风景一般。但程楠铃的这一道风景大概并不甚亮丽,首饰不多,若是数的话,大概也不会超过十件。这可比楚芳宫的差多了。

迟韶不禁感慨,都说女子最美的便是曼妙身姿,长发顺直,轻声言语伴耳旁,却鲜少有人聪明伶俐,朴素单衫,提笔便可治江山,争强好胜,傲然正气更胜男儿。也素来前者遭人怜惜,后者被人评判。

这倒不得不说曹懿的口味倒是特别,偏爱这般女子。

迟韶看了看左手上握着的短刀,颇为罕见地轻声叹了口气,将它插回刀鞘。而将目光转到梳妆台上,她的目光被一只木质的发钗吸引。那不是金玉细细雕琢,而是一种花纹很特别的木头,纹路紧密,看起来很坚硬。靠近轻轻一闻,便能闻到一种特别的味道。那不是在中原任何一个地方可以找来的木材所散发出来的香味,质地应该是在漠北一带亦或者是西南的高寒地区所特产的一种木材,香味让人一闻便能联想到那千山飞雪,万径人踪灭的雪景。

迟韶轻笑一声。看来这皇后娘娘也是在雪山上受过冻的,或许还到访过漫漫雪山上的几大剑派。果真是一位特别的女子。

却说那发钗,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做工也不慎细致,应该是程楠铃自己拿磨具打磨出来的,在末尾钻了了一个孔,镶了块海贝上去。再说那海贝,倒也不平凡,百得有些发亮,细腻的花纹只有在仔细观察的时候才能发觉其奥妙,倒有些玲珑的感觉。那应该是在深海中才能打捞到的。

便是这只发钗了。迟韶将它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放在衣衫内侧,回看了一眼这褚阳宫,便长衫踏入宫外这寒冬日月。轻功跳起,三两下离开了褚阳宫,踏出了宫门,似是心有灵犀一般走上了胡侍卫带曹缦走的那一条街。

却说曹缦,在白午拜完师后思索了许久,道:“这些天我还不方便带你走,你就先待在你的面馆里吧。等到那个人把烨炎城攻下来,我就带你去见见她。顺便给你安排一间房间,派几个仆人过去,好好照顾你。”

白午的脸颊微微发红,稍有些羞涩,本想着委婉些拒绝,但目光与曹缦一对,便犹豫了,道:“我......那就不推脱了......”

曹缦笑笑,掏出一袋铜钱,道:“这些钱应该够你这几日的生活了,什么都不用准备,到时候我们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