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号也是企业核心文化
一次,马老师和我们合影,我妈看到照片后,到处说,阿里巴巴很大,她数了好几遍,30多个员工。
马云、张勇、邵晓锋(花名:郭靖,阿里巴巴集团秘书长,电影《功守道》中,扮演被打的警察)与阿里巴巴“百年湖畔”35期学员合影。
18年前,马云的梦想是:总有一天,阿里帐下美女如云、良将如潮。
从“十八罗汉”起步,到2017年阿里巴巴十八周年年会当天,阿里拥有来自4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54000名员工,截至2017年年底,员工增至6万人左右。
都这么多人了,马云还说:“阿里巴巴的每一名员工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说过无数次,阿里最主要的资产是员工,在他的眼里,阿里员工像《阿诗玛》的歌词:“上山能打虎,弯弓能射雕,跳舞百花开,笛响百鸟来。”
不会夸奖孩子的父母不是好父母,不舍得夸奖员工的老板不会成为伟大的老板。
阿里巴巴到底是一家怎样的公司?
逍遥子说,阿里是个江湖。
江湖不单是以武侠命名的场所,也不单是武侠花名,更不是真的打打杀杀、占山为王。
“阿里江湖简单直接,不安分,充满好奇心,归到终极是人情、人性和人心,是侠心义胆,是真善美。”逍遥子这样来定义。
既然是江湖,就得讲究个辈分,辈分按工号论。
每一个入职阿里的人,都会拿到一个工号和工牌,工号永久保留。
马云的工号是1,彭蕾是大名鼎鼎的007,蔡崇信是19。
有些奇怪,明明是阿里十八罗汉,蔡崇信的工号咋会排到19?
因为15号空缺,阿里“百事通”张桥刚(花名:小桥,工号:2175)说,或是雷文超,很快离职。
阿里巴巴十八罗汉。
阿里巴巴第20个工号,发给了华蕾,这是阿里十八罗汉之后招募的第一名员工,入职时间为1999年9月9日。她是和十八罗汉相处最久的员工。
“000020”与我的“124270”,隔着17年,隔着万重山,一脉相传的是“阿里味”。
华蕾入职时,刚从天津商学院企业管理系毕业,家住杭州滨江四桥,每天早上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穿越一片田地,来湖畔花园风荷院16幢1单元202室上班,这里是马云的家。
其实,华蕾1999年8月就上班了,“阿里巴巴拿到工商营业执照的时间是1999年9月10日,所以之前所有员工入职日都写为1999年9月9日”。
18年后,华蕾在蚂蚁金服4号楼8楼宽敞明亮的会议室见到我,连连感叹:“人世间,一切故事的主题都是时间。”
“第一次到湖畔花园,门口保安说,阿里巴巴?那是一个网吧。”
她走上二楼左首,门口堆满乱七八糟的鞋子,十几台电脑零散地摆在客厅各个角落。
面试者谢世煌,“穿着大裤衩,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和我瞎聊。”
谢世煌说:“明天来上班吧。”临走前,彭蕾提醒她,“带双拖鞋来。”
后来,她听说,彭蕾教育了谢世煌,以后面试穿得正经点,别吓着小姑娘。
后来,她才知道,员工进门脱鞋,是为了保护地毯下的电线,也为了干净,那时没有钱请保洁,卫生靠员工轮流打扫,马云也轮值,主要是往楼下送垃圾。
按照华蕾当时的学历,本可以找到一个大企业或国有企业,“去面试了一些,森严,压抑,就到这个小民房,感觉一下放松了,都是年轻人,好玩,关键还能玩电脑,上网不花钱”。
华蕾之后,是杨宁和浪子,后离职。
23号是绿柳,她来湖畔花园看到的也是十几台电脑,新加入的同学,除了做技术开发和做设计的,都要做offer。
华蕾印象很深的一件事,那时所有规章制度都在墙上贴着。
“也没几条,最重要的就是再三强调保护电脑,毕竟那是最值钱的办公用品。”
为了保护这些“宝贝”,工程师们详细地向大家介绍,每天下班哪几个电源绝对不能关。华蕾每次开关灯都得仔细想清楚了,才敢下手。
和她相隔几天来了一个男孩,条件很优秀,阿里这边赶紧同意了,到了报到时间没见人,马春(当时是英语老师,来阿里帮忙)打电话,对方说,我是大公司出来的,你这个地方太小了。
大家也挺理解,实情嘛,议论了一番,说,我们好好干吧,把公司做大,就好招人了。
那时,的确难招人,马云说,跑到大街上,到处看电线杆上的应聘信息。
当时的阿里巴巴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应聘者,留下的基本都是内心单纯、简单快乐,对未来和前程没有太多考虑的人;走的基本是思维缜密、想法较多,小小年纪就考虑几十年后咋养老的人。
华蕾在大学是系学生会团支部副书记,一到阿里感觉没出校门,一直在“学生会”工作,心里特舒坦,“耳朵边上听的都是蒋芳一会喊马老师,一会喊张老师。”
18年来,华蕾的办公地点,从湖畔花园,到华星科技大厦,再到杭州创业大厦,如今在蚂蚁金服Z空间;服务过的项目从阿里巴巴国际站、中国供应商、诚信通再到支付宝。先是叫别人师傅,后来别人叫她师傅,再后来,她的徒弟带徒弟,徒弟的徒弟又带徒弟——她的工号如此之早,每换新岗注定是“拓荒牛”。
金建芳的工号是29,比华蕾晚到一个多月。
10年后,小二林珊珊特别好奇地在内网发文:金建杭(阿里巴巴合伙人、总裁)和金建芳有血缘关系吗?
跟帖颇有阿里江湖搞笑风格:
这个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
我们都是来自东非草原上的猴子;
那,金建琴呢、金建法呢?
……
彭蕾出来说话了:负责任地说,没有。
倩男跟帖:绯闻就是这样出来的。
52号员工是阿里巴巴第一个美国籍员工黄明威,做过一年旧金山市长助理,他主要扑着蔡崇信来,“Joe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不会加入没有前途的公司。”
62号员工也是老外,名叫Daniel,澳大利亚人,外号“大妞”。当年,他在湖畔花园是个有故事的“妞”。
他不爱说话,大家“背后”议论他,以为他听不懂中文,一天,他突然用中文说:“你们为什么说我坏话?”大家又改用杭州话“欺负”他,不料,不仅杭州话,绍兴话他也通。
他进湖畔花园的第一眼:房间里挤着30多人,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和手套,天这么冷,不开空调?面试官说,开空调,电压负荷太高,电脑和服务器受不了。他觉得,这帮人有激情,值得加入。
倪亮(工号:91)2000年4月4日加入公司,这个时期入职的员工都有一个共同的遗憾,工号稍早一点的员工讲述在湖畔花园的故事,“我们只能托着下巴无限神往,叹息咋不再早一点到阿里。”
黄樱是99号员工,比倪亮晚来不到半个月,现为云谷学校资深总监。
从2000年3月开始,无人再有入职湖畔花园的“神圣经历”,阿里已经租住到华星大厦,全面进入“华星磨剑”时代。
至少在外观上,阿里开始有点企业的模样了,用马云的话说,以前,开会吆喝一嗓子就行,现在员工过百,需要靠制度管理了。
华蕾有体会,在湖畔花园开会,不用起身,马云在哪里,她把椅子转向哪里。
倪亮入公司不久,在华星大厦9楼最西头会议室(当时最大)开会,坐满了所有阿里“华星时代”的员工。马云说,这么多人啦。
徐喆昊(花名:若驎)2015年6月9日入职,工号100000,从一个侧面意味着,阿里跃升为大型企业。
在阿里,看到一万之内的工号,我们晚辈会“肃然起敬”——不在级别高低、能力强弱,只在于拓荒者理应受到“武林后人”的致敬。
有一次,我因年龄大被邀请到子公司介绍“人生经验”,五典三坟,滔滔不绝间,瞥见最后角落坐着一个人,刘国峰,工号838。
当时,一阵脸红,内心深处的敬佩感油然而生,一个在公司待了15年的老阿里人,跑来听124270号的“人生分享课”,本身就证明他身上纯正的阿里价值观:拥抱变化。
闲暇时,我花了很多时间,研究1号和124270号的差别。最大差别是,马老师是创始人,是老板,我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小二一名。
也有很多地方相同:我们都是阿里小二,每人只能有一个工号和花名;在阿里,马云是老大,出阿里,我们一样代表阿里的形象,没有谁比谁更重。
——对此,我没有丝毫怀疑。
外面经常有人找阿里小二,想走捷径办业务,我常说,你找我就对了,和找马云一样,他们大惊,我接着说,反正谁都帮不上忙。
工号本来只是一个数字,一旦赋予了它仪式感,就有了文化内涵,价值就会异常庞大。这简直刷新了我过往对此所有的认知。
曾经,我认为工号唯一有用的地方,可能是在监狱,《267号牢房》有一句名言:从门口到窗户七步,从窗户到门口七步。
到了阿里,才慢慢琢磨到一个简单工号背后的韵味绵长。
从1号到124270,意味着历史变迁,18年来,一批批先行者留着汗水和泪水,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创建了和创建着阿里巴巴。
这是怎样的梦想者和磨难者,又是怎样的痛苦者和幸福者!
在阿里,实习生也有工号,与正式员工一起编排。郑恬(花名:夏诺,工号:17675)2009年大学毕业,工号比一起入职的同学早10000多号,因为他从2008年就开始实习了。
阿里18周年年会,马云专门感谢哪怕只工作过半小时的离职员工,他们的工号同样永久留存(花名保留一年,好花名就像好车牌,稀缺)。
阿里有个组织,叫校友会,会员不是按毕业学校划分,它是所有离职者在阿里的“家”,定期请离职者回公司做客,还专门给校友会设立网站(xiaoyou.alibaba.com)。
离职者自发成立一个组织,叫前橙会,橙色是阿里LOGO的颜色,前橙会还能为阿里系创业者牵线搭桥,引入融资。
上一次校友会聚会,我站在一个角落,看完全场。所有来宾重新拿到曾经属于他们的工号和工牌,会场座位按工号先后排定。
2016年,欢迎阿里人回家的海报。
最前排的“保温杯”大叔和最后排的小鲜肉对比鲜明,凸显着阿里日新月异的蝶变。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哥上台讲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前排座位上。
很难想象一家企业能把离职员工定期请回来看看,逍遥子和高管们几乎全来了,马云在国外,发回感谢视频;更难想象,几千名离职员工和现任员工拥抱在一起,流着热泪齐唱《真心英雄》……
2017年9月9日,阿里巴巴B2B员工大会上演温馨一幕。
B2B四名离职老员工黄榕光(老黄)、俞朝翎(俞头)、雷雁群(雷帅)、朱志华(朱头)从四面八方赶回杭州参加聚会,一起为马云捧上一个生日蛋糕,提前一天祝马老师生日快乐。
人生总有离合,起起伏伏,莫过于一句情义无价。
老黄说:“我无论如何也要回杭州给马总送个蛋糕,我离职后在广州过生日,绝没想到他专门给我发了一个祝贺视频。”
和工号相连的是阿里工牌。
刚来时,公司邮箱通知提交照片做工牌,印象中,工牌照和身份证一样,正襟危坐,愁眉苦脸。翻阅了以前无数照片,最终找出一张头发不盖耳朵、一本正经的人头照,一提交就被退回来了。
“亲,不要这么古板啦,生活照,最靓的那一种,正面、侧面,随你喜欢,和老婆孩子的合影,也很好,对着天空大喊的,也好啊,伤心照,也可以啊……”
一张小小工牌照,对我内心冲击很大,阿里要的是个性张扬的自我,要的是本性释放、心灵不设防。
拿到工牌,又惊一跳:照片在工牌上装满,名字、花名嵌入照片里面,远远望去,像明星签名照。
后来,在北京拜访一位朋友,他带着工牌,比画着说:“我们的工牌和你们阿里相比,差别很大,我们是一张一寸照片,面无表情,你们的照片那么大,表情那么放荡不羁。”
“有区别吗?”我问。
“也许这个工牌的差别决定了公司和公司的差别,你们开放,成了全球最厉害的互联网公司,我们封闭,至今还在原地徘徊。”
阿里小二大多都有“恋牌”情节,工牌挂在脖子上,从不摘下,洗脸、尿尿都戴着。或为门禁刷卡,或为自我介绍方便,也或只为一份自豪感。
挂上工牌,心情的确很好,走到园区外面,外人总会投来尊敬的目光。一个企业是否伟大的标志,不是看企业有多少钱,而是看员工在外面是否受到尊重。
在加拿大海关的时候,我被问询:你在哪个犄角旮旯工作?我用四声回答:阿里巴巴。他竖起大拇指:“I know, OK, pass.”
在阿里园区附近各类小餐馆,持阿里工牌可享受折扣,附近宾馆,有的可打九折。
一个工牌逐渐衍生出一套打折生意经。
也有逆向思维者,有一个卖烤红薯的老板,见阿里工牌加一块钱,理由是:这些人有钱。以至于,我们去买烤红薯之前都得把工牌藏起来。
园区周围居民出租房向阿里小二敞开怀抱,不过,最好,你别说你是阿里员工,也不要让他们看见工牌,否则租金可能一下会上涨10%~20%。
说到钱,替我们小二解释几句,就以我为例吧。
进阿里之前,我从媒体总编辑岗位离职失业,期间,有两大变化:一是,一些原本开口闭口喊赵总的,突然改口叫老赵,可以理解,不在其位嘛;二是,有的人突然联系不上了,发信息也不回,遁形了,也可以理解。
到阿里后,消失的哥们都回来了,还责问:这么长时间,到处联系不上你,想死你了。
隔三岔五来借钱,一哥们开口借100万元,他18年前向我借的1000元还没还呢。
还是老家好,村里人对我一直寄托着很高的期望:以前,说我是记者,见官大三级,专门采访中央首长;现在到阿里了,说我和马云一个办公室,马云是首富,我起码是个二富、三富。“你现在年薪肯定上千万元,捐点给老家吧。”一个长辈说。
所有小二可能都面临过这种尴尬,我这点事还不算啥。
蚂蚁金服副总裁陈亮(花名:关胜,工号:15819)摊上大事了。
胡润研究院2017年10月12日发布百富榜,他身价高达34亿元,比逍遥子还多14亿元。
幸亏陈亮公关出身,以戏谑口吻写了一篇《我是陈亮,我真的没有34亿元》,贴了钉钉截图,说同事们已经开始孤立他了。
陈亮被逼发毒誓,真有这些钱,买锅炖自己,还说,买锅时,给韩歆毅(工号:49470)捎一口,“胡润榜”给他的估值高达140亿元。
韩歆毅在网上回应:我没有140亿元,只有140斤,还专门“@”他的上司井贤栋和逍遥子。
——比领导多这么多钱,是得解释一下。
被胡润公布身价为400亿元的彭蕾最后发话:赶紧回家跪搓板吧,想想咋解释多出来的那些“0”。
道可道2
公司是江湖,工号就是辈分,它代表着公司的传承,一个工号是一段历史,也象征着每一个员工的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