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应尽职责与人设
“莫名其妙......”
一定要仔细查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帝国真该认真借鉴其他文明的做法,重新把心理科开起来,目前的人精神没想象里那么稳定......正当组长为这一团又一团好似隐形抬杠般的矛盾究竟何时出现而烦恼不已时,一种突如其来、异样且仿佛不属于自身的强烈悸动涌上心头。
“为何……总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望着自己“手中”的数据被提交,与异样的危机感一同袭来的,还有如薄雾般的疑惑——这些疑惑起初难以量化,但最终还是被用大量参数进行了量化表示。
据说,这样的现象或许并非偶然。曾经有不少人如此“询问”过自己的上级。而那些询问的结果……令人诧异。结果显示,上一次引爆整个帝国的思维海潮危机,那个据说创造出了很可怕的怪物的自下向上的思潮事件,可能最初就是从这些看起来很细微的地方逐渐积累并最终“爆发”开来的……
为何一定要追问这种问题?现实……亏待了所有人吗?亏待了他们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为何看起来,他们不像是历经漫长岁月、见识过诸多世界且掌握丰富知识的生命,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反倒像是刚从蒙昧中苏醒、抬起头来,又或者像是……故意为之?
前代的经验教训还不够吗?为何总是这般,不能真正做到在遵循法则与秩序的前提下自由地生活?为何一定要……
将以前别人“犯过的错误……”重蹈覆辙,再来几次……才肯罢休?
仅仅在此处……这一组便存在这样的可能性……那整个帝国又会有多少呢?!
不可名状的起始或许并非那般耸人听闻,瞬间爆发的剧变反而容易引人关注。
用那带毒的外壳,慢慢抹去所有察觉到这一切的注意力,渐渐消除本就应当确定和明晰的那些所谓品格……放大对抗,放大恶意,放大那难以名状的对立与扭曲……
积累?经验?冷静?理性?
它们或许是复杂现实漩涡中闪耀的部分,恰似那闪烁的粉光。
……
“数据提交完成。”
“啊——?”这声提醒打破了这里之前的宁静,也让正在负责处理这些内容的责任人注意力而猛地一震。
负责人抬眼望向这片边界仍有不确定光影浮动的空间,此处并无任何异常。在确认一切无误之后,他放下心来继续处理这些古怪的数据和从各处汇报而来的信息,全然都没有注意自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呢?称呼呢?甚至是编号呢?
他不在乎,只是一边在遗忘,一边在继续进行着秩序井然但是却没有目的的工作。
随后被遗忘的,还有刚刚那并不确定是否存在的经历与想法。
θ',一个隐匿的扭曲之五正在缓缓下沉。看似平静、均匀的帝国网络和现实中布满了无数的扭结、错误与漏洞——它们千疮百孔,修复工作至今仍在持续。
只是,修复与消融……究竟哪一个会率先降临呢?
这确实难以判定,而要确定一种问题的可能性,首先得发现那个问题才行。但就目前来看,它似乎还未被察觉。
……太难了。
倘若将整个帝国的现实存在比作一座以虚空为零基准向上隆起的高原,那么如今,高原正在抬升,但在高原之上,一切并不稳定——所有的领域都如同处于造山运动之中。有时,会有尖锐的“山峰”从峡谷中刺出;有时,又会有新的裂痕将山脉切断。这样的情况短期内或许并不显著,但如果将时间跨度拉长,那么此起彼伏的山岳变化便能将帝国的发展与变迁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一切依旧充满着凌乱之感。
帝国的观察记录中记载了许多接近起死回生的故事:那些故事是许多文明在遭遇一定规模的灾难后再度复苏的过程。在这些记录中,相关学者已经明确,它们能够以较快速度复苏的原因之一,便是拥有仍然完善且契合自身结构和时代的管理体系。在成功的案例中,这些管理体系的保全能够极大地加速文明群体的再度整合进程,这部分内容极具参考价值。
“……如今看来,对于一些现象……我们应当心存庆幸,甚至心怀感激——是相对于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结果而言,而非其性质。”
“文明在发展进步的同时,广义上的自然会被消耗。为了更高效地获取以往难以获取的资源,攫取的手段也会相应提升。这是一对矛盾,一场无形的竞争。”
“一旦文明这一方崩溃……它们便会被自己曾经挖掘出的准入壁垒所困住。”
“……是啊,机会虽多,但并非每个机会都能被轻易把握……”
“庆幸我们尚未失去最重要的根基,没有陷入由我们自己缔造的准入壁垒之中。”
“接下来……需要确定的部分是什么?”
“按照会议进程……应当开始进行有关责任观念与责任划分的讨论了。”
“……这可是一个复杂、现实且沉重的话题。”
“开始吧。”
……
“对于某一方面,在这一方面内发生的事件之中,应有对应的主体来承担相应的责任。”
“需注意的是,某一事件可能存在多个责任方向,同一责任方向中也可能包含诸多不同的侧面。对此,应当在帝国的整体层面上尝试进行清晰明确的责任架构划分。上至天区以及各部各组,下至个人。应以此为最终的理想状态,避免出现无法回溯追责以及责任分配混乱的情况。”
“考虑到当前宏观帝国本身变化速度过快以及动态环境变化显著等现状,对于责任划分的大框架仍然确定为按照权限级别进行粗略划分,依据事件现状与执行主体、客体等因素进行细分。在此基础上,各个责任区间存在明确的分界线……”
“倡导【责任阶层内的无限性追求】。其具体含义为:任何一个主体所需承担的责任跨度都处于某一个明确的区间之内。在这区间之内,主体将有一个明确的责任承担与付出的有效阈值。此阈值位于区间内部,若事件因自发因素以及预测中出现可能性极高的因素而突破某一区间上限,则对应责任将移交给下一对应主体。在阈值低于该区间上限的前提下,鼓励主体付出更多力量,在不超过区间上限的前提下无限趋近于上限。”
“我们必须留意这其中的问题——这部分内容与无限制抗挤兑计划的‘原始初衷’存在矛盾之处。如果要求个体采用上述负责方式,那很可能会使得期望的部分被扭曲成“个体需要无限付出自己的资源来为他人负责”,而这个说法是难以接受的。”
“确实如此,应当在其中注明原因,同时进一步对无限制抗挤兑计划及其创立初衷进行补充……无限制抗挤兑计划的初衷在于利用如今可以无限制获取的资源,尽可能地做出无限充裕的准备以应对意外情况。但在该计划的实施过程中,许多问题已经显现——例如最基础的个体的淡漠以及名义为‘保护性破坏’的事件出现数量增多……”
“以远超目标可能极限的强度瞬间给予规模足够的火力,在瞬间将目标包括现实存在在内的一切前因后果与影响彻底抹杀,这无疑是一种高效的处理事务的方法。毕竟若想进行具体细致的探索,帝国向其中派出的探索队伍的强度必然低于帝国的舰队。而倘若再考虑到其中的‘生命有效性影响’这种原理不明、但现实结果却明确肯定的现象,问题就更多了。很多时候派遣真正的生命去探索目标能够取得比派遣非生命队伍更好的结果这种事实……生命会被更多地调用,基础与底层的死亡与损失必然会增加。”
“……这其中存在矛盾。细微之处的一切总不可能在不付出的情况下兼得。”
“但实际上性质相同——要不然,无人舰队早就跨越所有寰宇以及一切现实了!对于我们而言,对于帝国机构而言,这些损失哪怕扩大成千上万倍也不至于真正引起我们的关注,但对于那些具体的参与者们而言——他们自身要是死去那就是真的死去了!那可是承担不起的意外、输不起的挑战!”
“怎么可能没有意外?又怎么可能没有损毁?我们的躯体每天要凋亡湮灭掉多少微元和多少信息脉冲?你们在意过吗?在意基础、在意每一个生命这是切实的要求,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不会有生命逝去!否则,为何不干脆将整个帝国完全冻结?!”
“这种思想是导致基础部分混沌模糊的最直接原因!即便超个体状态被进一步分解了,但帝国本身的结构仍然存在!具体到部,具体到组,乃至具体到人……这里的分层依旧足够清晰!只要每一层都明确自身的职责,最基础的管理实际上也并非面对茫茫浩瀚无事可做!我们可以容忍有人受伤和死亡,也可以容忍各种牺牲的出现,但是我们不能容忍对于这些牺牲而产生的麻木!它们不是必须要出现的!”
“我们不应该……”
话语在网络中此起彼伏。广阔的存在属性海洋中,无数这样的信息流动相互交织并迅速闪烁明灭。
每一次闪烁、每一次更迭,都代表着一次相当程度的更新。
无数意识之间的交流速度极快,蕴含的信息量巨大。而在看似模糊的网络中,又有切实的规律驱动着这一切的变化与发展。
即便对于“自己”而言,这样的交流环境也已经显得相当意识流,如果是其他生命来注视这里,那么他们彼此之间恐怕完全不会意识到,他们双方都在做着本质上完全相同的事情。
“矛盾有些尖锐……”
“是语气还是态度的问题吗?陛下,这很正常——观点和理念之间难免会有摩擦和碰撞。”
“嗯……”
……
“对于人,对于生命,对于存在,对于帝国内部的每一份子……这其中的细节如何?每个人应当怎么做?应当怎么想?”
“这是我们的下一个问题——它也必须得到明确。”
“我们必须承认,目前的帝国存在着不同的权限阶层——从我们的编号便可看出。帝国目前的四大权限级别中仍有三个大权限级具有活性,而这些权限级区分着诸多领域——责任、认知、见识等等……处于不同层次的它们,有着不同的视角,有着彼此的相同点与不同点。”
“跨越权限级的思维与行动不应出现。”
“……举例来说,决策者应当从整体与战略的角度出发,将军应当从战局和大局的角度出发……但他们在做出决定时,这些决定的出发点不应是某一个或某一群特定的个体或存在,也不应因为某件具体的、局部的事情……”
“这并非绝对。”
“跨越式的考虑并非毫无可取之处——处于不同位置,对于同一件事物的理解也会有所差异。只有进行更综合的考虑,才能使认知更加接近真理。存在合理比重的跨越是合情合理的,是客观所需的。”
……
“我觉得……过去可能存在更多的问题。”
“嗯?维多维尔你为何突然这样说?”
“在历史记忆中,一切似乎都很脆弱。在时间的延续里,从我开始,在我的一切所见所感中……我感觉一切似乎都静悄悄的,都十分轻柔,都需要小心翼翼地触碰。人们自身,心理与意志,情感与关系,心态与行动……一切皆是如此。脆弱的同时,似乎还被阻隔开来。无论偏向于哪个方向,始终都有一层迷雾,使得再猛烈、再明确的爆发也无法清晰地表达,并在时间最终的流逝中彻底消散。”
“……你说的是这一方面……”
“那其他的问题呢?”
“我们……在那时,是在彼此准备了详细的方案的情况下,被推选出来的,而在选举之前,我们的生命或许早已超越千万岁月,甚至可能过亿。我们连接着越来越庞大的知识库与记忆库,我们并没有在晋升过程中舍弃我们的记忆,还有技艺。”
“那时的决策者……工作的确是按按钮、看数据来决定发展方向。黑箱的确只呈递给了我们最简单的结果,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能力就只够处理那样的结果。更不代表着我们是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玩家’。”
“但在那之后的我们,却出现了很多问题,我们无法正确区分自身的责任、选择合适的行为、做出正确的判断……甚至一直到现在,我们始终未能重新做到在管理帝国时能感到游刃有余。”
维斯瑞凡的目光看了过来,“可以确定,那时的文明必然会选择撤离,局限于有限世界内的文明不可能对抗暗星要塞。但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时的故事不应该呈现出那样的表象。那时的‘我们’和‘大家’不应该出现的种种表现却贯穿于故事本身。那些表现不像,或者干脆来说就是不可能是一个个历经考验的决策者们做出的,更像是一群被匆忙推上去接旗的‘孩子’所做出的,现在……也像。”
“至于那时的解释,以及直到现在的解释……”维斯瑞凡的语气中透露出黯淡的无奈,“这些都可以辩解,但我宁愿遵循本心,认为自己确实没法做到足够好。”
“有些……德不配位。”维多维尔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词。“莉尔,有新的发现吗?”
“目前没有,但总之……多留意这方面的蛛丝马迹,毕竟这对于我们而言……总归没有坏处。如果这一切的背后真的存在什么异常……我们也是迟早要去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