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世界结构与种子
“确实如此……”对此，维多维尔也不再多言。
“所以伍德，没事别想得太多——过度思考没有根据的猜测很累，而且得不出任何有意义的结果。”通讯那头，维斯瑞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
“嗯。”
“唉……”
维斯瑞凡认真看了看自己，与最初的自己相比，现在自己已经变得跟那时截然不同，不知从何时起，自己成为了整个帝国的最后一道屏障、一盏明灯、至高无上的存在……
依稀记得，自己还曾参与过灵魂能力的开发，执行过具体行动，四处奔波忙碌……如今，在自己已然不认可的解释里，有一部分或许是过去的自己所撰写记录的，甚至……自己好像还曾被自己下达的命令惊吓到过。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在对身体和心灵的感知中，维斯瑞凡再次轻声叹息。
变化是一个过程，很明显，对自己而言，这个过程漫长无比。
“……罢了，没必要。与其纠结于过往那些已然融合或消散的事迹，不如寄望未来可期。”
凌乱的思绪消散之际，太阳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更加明亮澄澈了一些。
……
虚空广袤无垠且深邃无尽，孕育着无限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或许会出现在遥远的天外，或许也有可能就会呈现在眼前。
足够广阔的“空间”和足够漫长的“时间”都能孕育出丰富多样的结果。
星明帝国五天座与观察者议会的合作愈发紧密，分工也更为明确。在更多清晰明确的协议框架下，能够更加自如地遨游于自然星海之间的舰船在无数浪潮中穿梭，记录并处理着众多星群间弥漫的、不计其数的信息。
星明帝国五天座开始初步引导帝国与自然世界中各类文明的互动。不过，为避免重蹈覆辙，这一次，帝国打算从隐性互动入手，即通过间接手段传递并接收可能的变化与影响。
“……这样做，真的可行吗？利用很多星星毁灭后留下的残骸来伪装……它们或许能起到欺骗作用，吸引一些文明的注意，‘暗示’有其他势力在此消亡，但这样的存在……我们能为它们编造好出现于此的前因后果吗？这些世界没有世界回路始终座和场生命的影响，我们无法精确量化操控其中的细节。”
“……论证已经结束，对于这方面的结果……只能‘先试试’。我们也别无他法，相关论证已不止一两次，但结果……始终混沌、开放。这意味着不进行实验，我们就无法知晓结果。”
“难以想象……如果要这样‘试’到能从混沌中总结出规律……那得消耗多少生命？毕竟对我们而言，这些变量或许不值一提，但对这些文明来说……可能会带来颠覆性的后果。”
“这已超出我们的职责范围——我们只需在职责范围内完成任务。”
“……是。”
……
“这一点，目前来看值得关注……”
面对从虚空各处传回的报告，星明帝国五天座的高层迅速总结出需要做出的调整。
“我们回收了这些舰船，它们本不能跨越世界屏障，为了进行试验，我们让它们在不同的世界时空内进行了航行。”
“快看这些痕迹……这些舰船的部分外层结构出现了物质性质不明的覆层，一些舰船向外延伸的脆弱部分被扭曲，形成了不符合原设计的异常结构……还有，这些是交互分层的痕迹，表明这些舰船在不同世界中，与世界产生交互的范围存在差异……考虑到这些舰船材料的来源，在不同世界中表现出不同的实际结构是可以合理解释的……”
“这些舰船只能在相应区间活动，一旦离开对应的世界区间，就会与阈值外的世界法则冲突。由于这些战舰不具备足够强度的超凡属性，无法完全抵御世界观的冲突，由此也可进一步明确……在归属性这一点上，帝国对舰船和单位的增幅能力也有所减弱。”
“按照历史记录，被赋予帝国归属意义的存在本应能独立于象限之外，抵御世界内部的法则差异，但如今这一点已无法保证，这是帝国相较于以往‘衰弱’的又一明证。”
“……第一波试验结束，样本情况统计完毕，召回所有非超凡战舰与志愿者并妥善安置。按照相关参考意见和试验方法进行结算……”
……
“对这段时间提交的各类反馈的研究已经展开，目前已有初步的解决思路。本次多部门联席会议，便是要确认这些初步解决方式的可行性，并进一步推进相关思路的明确方向……”
“允许我们的对应部门人员与基础文明进行更深入的‘隐性接触’。在遵守保密条例的前提下，相关人员可采取更多方式建立交互并获取信息。由于相关文明与帝国的‘可比性’较低，在客观存在的明显差异下直接建立交互可能会引发更多意外因素，导致失败。因此，更多的低姿态交互值得进一步尝试……”
“帝国归属性异常事件移交至更上层决策机构。”
“待相关交互经验完善程度达到相应要求后，应着手规划建立帝国自身的‘外交部门’。尝试以天区为单位进行外交交互试验，或直接以帝国自身作为外星文明进行交互试验。尝试以自身为基础建立隔离沙箱模拟环境，设定多种环境与模型，进行外交尝试并收集反馈……”
“需明确，以自身为基础开展的模拟沙箱试验存在局限性。这部分结果应与观察记录相结合，共同进行推演。”
“下一议题，商议针对强凡俗/寻常/普通等级各类造物的处理办法。”
“对此……目前恐怕没有既直接又全面的一次性‘好办法’。”面对新议题，网络中的无数光点“闪烁”起来，以此表达他们的无奈：
“寻常位阶的造物存在极限，而当前这一等级的造物从基础材料和存在属性等层面已无太多直接提升空间……其他涉及伪装或增幅的方式都会沾染超凡力量，导致‘污染’扩散。”
“这样的基础限制导致此类造物的应用范围受限。目前来看，我们没有足够好的改进方式。对于这类无法通过网络直接维护和改进的造物，最好不要进行系统性升级改造，因其数量庞大，进行系统性升级可能会因数量问题引发其他状况……”
“那么对于这方面……在继续优化相关造物的同时，是否也应考虑……对环境进行改造？我是说，在不改变凡俗世界原本世界法则的情况下，通过对世界本源进行一些附加性的改造，使得它可以再原本的时空法则之外，可以如同虚拟机一般，运行其他的法则体系？”
“改造环境……这个提案方向不明确，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最终选择如何，这一提议若要付诸实践，必然需要耗费难以想象的庞大资源。”
“改变环境……？你们是说改变秩序世界内的环境，为超凡以下的信息搭建通道？”网络中，另一群活跃的光点迅速做出反应：“世界法则并非不可更改，毕竟如今帝国治下的世界一切都是人工的，人工的世界屏障表征、世界环境与法则、运转机制……但这个提议的问题在于……”
“仅从存在属性带来的对世界观抵抗能力来看……帝国的寻常造物能它所归属的象限范围内的世界观畸变，在同主象限内，即使是亚象限级别的信息差距也不足以使其无法使用。这对帝国造物来说没问题，但打通世界之间的壁垒最终不是为了帝国自身，而是为了帝国名下的各类凡俗生命。因此，若要实施这项提议……”
“就必须找到能让跨越象限的环境存在于原本对立甚至互斥结构中的建设方法，而且这个方法在过程和结果上都要足够温和。”
“换言之……以最简单的基础模型为例——如果两个象限分别被定义为(+，+)与(+，-)，我们必须找到方法，让包含(+，+)坐标标号的点存在于(+，-)象限内，而且是大规模的现实替换。”
“在世界之间的‘吸引摩擦’或其他类型的瞬时交互中，微量信息可以在这个过程中被‘清洗’，从而能够承受性质差异巨大、但在微小范围内表现并不严重的异常。但这样的自发穿越……一般而言，允许跨越屏障的信息量极小，对于我们想要实现的目标来说，这个做法没什么实用性。这是矛盾之一。”
“矛盾之二在于世界的结构和种类……繁多，非常繁多，只是帝国的管理系统对它们进行了重新演算并趋同，所以常规印象中……所有世界都像我们外面的空间一样，但这种观点并不准确。”
网络中，另一片光芒亮起，负责这部分的存在将大量模型投射到与会者的意识中——那些模型展示着种类繁多的世界。
“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时间维度、空间维度、现实结构、基础逻辑、法则生成乃至单纯的规模和信息量等等……所有这些，都可作为向量和维度，衡量世界之间的差异。”
“现实的‘交互频率’、微观粒子的基础构成和大小差异、法则之间的孤立与协变……这些因素叠加起来，会使这个混沌的结果无限扩张。”
“现有的‘虚空规则’只能指出相对明确的大致趋势，无法指明所有清晰结果，就像根据一个世界的三位一体坐标能推算出其大致位置，但位于该位置的世界的‘内在’不一定与自身表征完全绝对对应，世界可能自发变化或漂移……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与广度相对应的，还有深度，即一个变量可能的上下限……这个结果很可怕。”
“可怕？”
“是的，集合论告诉我们，即使是无限大，也有足够的工具来衡量和比较。目前，我们已经将这一步推进到了很高的理论阈值，这个阈值高到让我们怀疑即使是虚空恐怕也无法孕育出与之规模相当的实体……”
“但我们也无法排除那些难以想象的实体在虚空中真实存在的可能性。”
“——？！”
“！！”
维多维尔突然说出的话在网络中引起一片哗然，但很快，随着惊讶的消退，喧闹也消散了。
“其实大家都能想到，只是因为没有必要和意义……仅仅假设其中最小的极端可能性就够了——虚空中存在着一切可能性，我们无法确定虚空中是否存在极大数维，甚至是真正意义上拥有无限维度希尔伯特空间的世界或其他等同实体。”
“如果它们存在，其信息总量可能大到让整个帝国与之相比都毫无意义。即使是我们最强大的算法和主机阵列，恐怕也无法处理我们看向这样的结构时获得的信息量。”
“……为什么现在要提起这些？”
“不，没什么……”
“世界种类繁多的问题还在于……文明的趋同性会压制原本可能的变量表现，使其被压入底层。但我们……终究要再次扩张，必然会向更遥远的虚空进发，到达甚至跨越我们曾经的边界线，甚至是Σ文明的边界线。在边界线外……可能性会多很多，现在所能看到的世界结构，只是已经趋于同一的一小部分。”
“我们还缺乏测试数据，目前的大库中记载着多种宇宙和世界结构，但没有凡俗结构与之互动的记录资料。推演能逼近结果，但很多测试……还是得实际去做，才能得到足够精确全面的结果以供参考……”
“但如果要与这些‘异型世界’交互，首先要遇到足够多的它们，而遇到这么多异型世界最基本的一个条件，就是要离开‘趋同区间’，即要离帝国足够远，比远征还要远得多……”
“这不是我们能触及的部分，需要向上层汇报……”
……
“……那么，因为要给我们管理的世界添加未来可能用到的凡俗信息沟通模组，帝国就需要有队伍远离帝国，与异型世界交互并获取资料？”维多维尔的一部分注意力察觉到向他发送的申请，并与申请者建立了精神交互。
“是的，陛下。由于要远离帝国自身存在导致的发展趋同，这些探索队伍需要远离帝国很远才能捕获收集到意义最丰富的数据。目前……其他所有项目组正在执行的项目与我们的项目重叠性不足，无法整合。而我们目前的权限和资源也不足以独自完成如此规模的任务。”
“嗯……按照你们的需求，确实如此。”维多维尔肯定道。
“如果局限于帝国内部，世界之门网络和圣音礼赞要塞群可以提供帮助。但你们的要求……恐怕需要虚点跳跃引擎才能满足。圣音礼赞要塞虽然能支持虚点跳跃，但次数有限。”
“远离帝国后，这些设施无法继续提供支援。圣音礼赞标定航线，世界之门无法进行虚点跳跃，也无法随意移动。所以……你们的计划需要虚点跳跃舰船……”维多维尔向他们展示了部分资料，“目前正在进行项目攻坚，你们不用等太久。”
“我们明白。”
“……虚点跳跃舰船……它们能做的远不止当前这点。”维多维尔抬头望向面前的试验场，试验场中，许多光亮的圆盘正在收缩，像正在点火的恒星，又像正在孕育的种子。
虚点跳跃舰船极为特殊——由于要抵抗超长跨度的虚空信息偏差，其自身的“信息表现”会被极度压缩，通过缩减目标来保护自己，以免在虚空中被变化的信息差直接碾碎成虚无的噪音。虚点跳跃引擎需要强大的计算能力和能源才能运转，相应的硬件必须配备。
为保证秩序场屏障、秩序场环境与舰船内部的矛盾不至于撕裂舰体，这部分也需要特殊设计和施工。
然而，即使已经如此特化，虚点跳跃对这样的寻常单位来说伤害仍然大到难以想象，所以这些舰船必须在一定航行后停靠在某个世界内进行校对和修复。考虑到虚空中的不确定性，自带世界奇点生产线是理论上的最佳选择……
这些不是一般的信息塑造环境能完成的。这里，需要维多维尔亲自监督。
这里生产出的舰船，同时也是“种子”。
种子即使离开母体飘向远方，飘向未知……条件合适时，它们可能在帝国都看不到的远方扎根发芽，长成别的树，甚至是繁茂的巨树。
那么，树与树之间……
“统一的文明……另外的文明……”维多维尔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如果派遣出去的不是还会回来的探险队，而是离开母体另谋出路的“文明种子”的话，那么既然把种子播撒出去，那些种子落地生根开枝散叶之后，它们重新长成的文明，就不会再跟文明母体还存在隶属关系了。它们或许能继续延续母文明的文化，但是，它们不是母文明布设在遥远虚空中的飞地，它们独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