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依依的新家
汽车前灯强烈的光芒射入薇薇安的眼帘。她来不及细想,出于本能一把将菲利普推开,自己却被疾驰而来的车撞了个正着,头部重重地砸在挡风玻璃上。
“依依。”那一瞬间,女儿可爱的小脸浮现在她的脑海。“原谅我,我的宝贝……我恐怕会迟到了……”
一种无以名状的祥和氛围将她环抱。她感觉置身于虚无中,如云烟般缥缈。
“她会活下来吗?”一个悠远的声音急切地问道。
“她的头部遭受严重撞击,外加一些内伤。医生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另一个声音答道。
薇薇安环视四周,拼命地寻找那些声音的出处。萦绕着她的混沌逐渐消散。面前出现两个男人。他们站在一扇大大的玻璃窗前,神情悲伤地凝视着前方。
“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痛苦?”她望着满脸忧郁的哥哥。
“她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少?”哥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现在还很难说。”一名穿深蓝色西装的白人回答。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会死?”
“我很抱歉,汪先生。恐怕希望不大。”
“死……”这个字眼吓了薇薇安一跳。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注意到身后床上躺着的那具躯体。她瞥了一眼病人的脸,顿时惊得浑身战栗。
躺在那里的正是自己。身体一动不动,旁边的一台机器不断发出恼人的“哔哔”声。氧气面罩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前额上包裹的纱布被鲜血浸透。
“这是怎么发生的?”她哥哥问。
“一辆皮卡车失控冲到路边,撞倒了她。”旁边的人回答,“纯属意外,真的非常不幸。”
“意外……不!哥,他在撒谎!”薇薇安大喊。
“她才31岁。”她听见哥哥在抽泣,“我们很爱她……”
“我理解你的痛苦。”那人安慰道,“两年前,我妻子在一次游艇事故中丧生。身为亲人,这样的家庭悲剧是很难承受的。”
“但是我还没有死呢。难道你们看不见吗?我就在这儿。”薇薇安焦急地喊道。她的声音被凝滞的空气阻隔,反弹了回来。
“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汪先生,我有个提议……”那人探问道。哥哥拭去眼角的泪。犹豫了片刻,便跟着对方走向过道的另一端。
“哥,别走,求你不要离开我。”薇薇安乞求道,但二人的身影渐渐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突然,一阵刺耳的声响划破了寂静。医生和护士迅速聚拢到床边,神色紧张地为病人进行急救。旁边的心率监视器上,一条平直的线穿过屏幕。
“不,我不能死,不是现在,不是这样。”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真相必须要揭发。我不能让深爱的人白白死去,还有我可怜的女儿依依,我答应过她,我答应过的……”
吉米·汪开车回到餐厅时,暮色已经降临。他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坐在车里,梳理着他混乱的思绪。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当他听到薇薇安出事的消息时,整个人形同被抛入了谷底。他不愿去想那巨额的医疗费和他唠里唠叨的妻子——乔伊斯。
“我跟你怎么说来着?”她定会气急败坏地跳着脚抱怨,“你妹妹什么用场也派不上。她照顾不了任何人,连自己都管不好。”
此刻,随着一切尘埃落定,吉米的心跳终于可以恢复正常了。他从夹克衫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数着上面零的位数,然后狠狠掐了掐左手臂,确保自己不是在做梦。
“五万美元,之后还会有更多……是不是不该接受他的钱?”他不安地思量着。
就在此时,放在汽车电话架上的手机响了。他瞟了一眼来电号码,皱起眉头。
“喂……”
“你在哪儿?”乔伊斯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
“就快到家了。”他敷衍道。
“你怎么不早点接电话?”
“手机落在车上了,怎么了?”
“你看现在都几点了?只能叫孩子们下来帮忙了。你赶紧回来,有好几份外卖等着送呢。”她不耐烦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到。”他将支票塞进口袋,钻出汽车。
当他步入餐厅时,看到餐馆入口处等候区的长椅上坐着一位优雅的女士和一名小女孩。她们脚边放着两只大大的行李箱。看到他进来,二人立刻站起身。
“请问,您是吉米·汪先生吗?薇薇安的哥哥?”女人礼貌地问道。她三十多岁,留着一头披肩黑发,身着一件灰色的风衣。
“是我。”吉米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请问您是……”他努力回想着,但无法记起她的面孔。
“我叫宋戴安。”她立刻转用普通话说道,“是您妹妹馨雨的好朋友。她给我看过您的照片。我跟她在北京国际学校一起工作过。”
“哦……你要找我妹妹?她不住在这里。”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答道,“恐怕现在没办法联系上她。”
“我妈妈在哪儿?”女人身边的小女孩插嘴道。
“你妈妈……”吉米将注意力转移到小女孩身上。
她看起来十岁左右,身高约一米四,深棕色大眼睛忽闪忽闪,身形娇小可人。一条红色的丝带绑在她微卷发亮的马尾上。女孩穿着一件海军蓝的及膝羊毛大衣、灰色裤子和棕色短靴。他立刻察觉到这孩子跟妹妹之间存在着某种令人不安的神似。
“我很抱歉这样贸然打搅您,但馨雨曾经跟我提过,如果她不能去接机,或者无法联系到她,就让我把依依带到您餐厅来。”
“你说这是馨雨的女儿?”吉米眼睛睁得大大的,心跳加速。
“她没有告诉您吗?我还以为……”女子的脸一下子红了,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大错,让好友陷入为难的境地。“请不要生她的气。也许……她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那么,这的确是她的女儿。”吉米嘟哝着,惊讶不已。
“依依,快向舅舅问好。他是你妈妈的哥哥。”女子正式介绍道。
小女孩礼貌地鞠了个躬。“很高兴见到您,舅舅。”
话音刚落,只听到有盘子摔在地板上,那清脆的声响顿时打破了此刻尴尬的氛围。大家循着声音朝吉米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望去。乔伊斯愣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惊讶,脚边散落着几块瓷盘碎片。
“你说什么?她……她是馨雨的女儿?馨雨还有个女儿?”她用上海话喊道。
“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吉米压低声音,“还有顾客在。”他弯腰拾起破碎的瓷盘。
乔伊斯把丈夫拉到一旁追问:“你老实坦白,你妹妹什么时候结的婚?”
“小声点,老婆。大家都在看着呢。”吉米低声说,“我发誓,如果她嫁人了,她绝对没有告诉过我。”
“那她人在哪儿,你那位理想主义者、了不起又独立的妹妹?她应该出来解释解释。”
“我们现在不谈这事儿。你刚才不是说我们有外卖要送吗?”
“那个女孩是要住在这儿吗?我们可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她用。”
两人正说着话,几位顾客走了进来。“您好,您好,请随便坐。”乔伊斯热情地向那些老主顾招手。“我过会儿再跟你说。”她瞪了一眼丈夫,然后迈开大步招呼顾客去了。
“你们有地方住吗?”吉米小跑回到两个不速之客跟前。他心存侥幸地巴望着说不定馨雨已经为她们安排好了住处。
“事实上,我今晚要转机去加州。”宋女士说,“馨雨告诉我万不得已就带依依来这儿。她本来应该到机场去接孩子的。”
“那你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吗?或者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吉米追问道。
话一出口,他顿感羞愧,过去十年来他忙于自己的生活,对小妹的关心甚少。“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哥哥。”他痛苦地想。
“对不起。”女子尴尬的回应,“我们虽然是好朋友,但我没有立场去打探她的私生活。”
“我明白。”吉米放弃了这个话题。
“我只知道依依姓陆。”她补充说,“希望能帮到您。”
“陆……”吉米沉思着,“她确实提过几次她的一位大学学长……可能是他……”
那女人看了一眼手表。“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去机场了。”
“你要走了吗?”依依拉了拉女人的袖子。
“嗯,我得走了。”她温柔地摸了摸依依的头。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女人笑了。“你得待在这儿等你的妈妈。”
“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当然。”宋女士拥抱依依,“下次来的时候我会给你带礼物的。”她转向吉米:“请代我向馨雨问好。我相信她之所以没告诉您关于这孩子的事,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吉米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目送着那位女士提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我妈妈在哪儿?”依依拉了拉吉米硕大的手。
“你妈妈……”吉米愣愣地瞥了一眼孩子,一时语塞。他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我希望您暂时不要让家里人知道薇薇安现在的状况。”奥克兰德·祖尼克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为了弥补给您带来的不便,请接受我小小的心意。这只是开始,汪先生。对我来说,令妹不仅仅是名雇员,她更像是我的一位挚友。她遭遇这样的不幸,我有责任照顾她的家人。我有位好友,在纽约长老会医院工作,专治老年痴呆症。您母亲将在那儿得到最好的长期护理。另外,我正计划为您的孩子们设立一个教育基金……”吉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支票。
“舅舅。”女孩又叫了他一声。
她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啊……”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妈妈?”
“你妈妈……她……她正在出差。”他编了一个看似说得过去的理由。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依依追问道。
“很难说……这是一趟远差。恐怕得在外面待一段时间。”他只得对小女孩撒谎,满脸通红。
“吉米,你过来。”他妻子的叫声从厨房的摇摆门内传出,“外卖准备好了。”
“在这里等我。别到处乱走。”他对依依说,然后急忙进到厨房。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我们上楼去。”
他牵着依依的手拖着她的行李箱走出了餐厅。左侧相隔几步就是通往二楼公寓的入口。白色的门上标示着“33号”的金色门牌号。
“坐飞机感觉怎么样?是你第一次吧?”吉米一边闲聊,一边领她爬上一段狭窄的楼梯。
“很难受,一直在吐。”依依回答道。
“希望你现在好点了。”
“我想我会活下来的。”女孩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坐飞机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有趣。我在飞机上什么也咽不下,而且必须全程都待在座位上。”
吉米打开公寓门,领她进去,把行李倚靠在起居室的沙发旁。
“舅舅得离开一会儿。”他对依依说,然后打开一台32英寸的老式电视机,调到迪士尼频道,“晚饭时间餐馆里很忙,我得去帮你舅妈。我们通常九点左右吃晚饭。你饿了吗?”
“也不是很饿,但我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叫。没关系。我可以等。”依依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打量着周遭。
“说不定……我能找到点零食。”吉米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一间内室。稍后,他拿来一罐饼干,递给依依。“就剩下几块饼干了。想吃就自己拿吧。”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号码,皱起眉头,不过并没有急于接听,而是对依依说:“如果你累了,那是我女儿的卧室。”他指着刚才取出饼干罐的房间,“你可以去她的床上睡一会儿。晚饭好了我会叫你的。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可以吗?”
依依点点头。“放心吧舅舅,我不会有事的。”
他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我这就下来了。”他冲着对方喊道,然后匆匆走了出去。
依依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公寓。尽管电视上卡通片的声音很吵,但依旧可以听到从她肚子里传出的咕噜噜地抗议声。
“好吧,好吧,我听见了。”她揉了揉肚子。“我也饿了。多希望这儿有满满一盘我最爱的北京烤鸭,皮香肉嫩,加上小葱,再用自制的薄饼裹起来。”她舔了舔嘴唇,想起上次妈妈带她去饭店。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鸭。
“下次我会带你去吃纽约最美味的京式烤鸭。”妈妈对她说。自从她许诺后已经过去七个月了。
“希望你快点回来。”依依叹了口气,拿了块饼干啃起来。“就当这是一块鲜嫩多汁的鸭肉吧。”不知不觉中罐里的饼干已经吃完了,而吉米舅舅不过才离开了两分钟。
出于无聊,她在公寓里四处闲逛,浏览新环境。寓所并不宽敞但还算温馨。墙壁涂成乳白色,让室内显得稍大些。走廊处的两个壁橱里塞满了衣服和鞋盒。厨房和餐厅挤在一个小隔间里。双门冰箱和烤箱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
公寓里有三间卧室。长长的走廊尽头两个小房间紧挨着,中间只隔着一堵墙。一个房间的装修以暖色为主。墙边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印有小花的被褥。床对面是一个孩童用的梳妆台,上方挂着一面圆圆的镜子。大大的窗户旁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陈列着几个装有小女孩照片的相框。桌子的右角上放着一个直径约三十厘米的圆形玻璃水缸,里面养了一条金鱼,大约七八厘米长,头上长着红色的肉瘤。小家伙正悠闲地在假山间漫游,活像一位婀娜的仙女。桌子下方是一把灰色的旋转椅。很明显,这里是吉米舅舅女儿的房间。另一卧房大小与这间相似,以蓝色调为主,家具的摆设跟刚才的房间差不多,只是多了个齐胸高的柜子,少了梳妆台。在柜子的右侧有一个盛放着玩具和各种球的塑料筐,里面装有篮球、棒球和足球。而它旁边的箱子里则塞满了带着汗臭味的脏衣服。
厨房的另一端是主卧。这个房间明显要大许多,有一张特大号的床和一个长长的梳妆台。床头墙上挂着一幅巨型结婚照,照片上吉米舅舅和妻子看上去又年轻又幸福。梳妆台上零星有序地摆放了几个家庭成员的相框。其中一个相框里跟依依年龄相仿的小女孩,衣着鲜丽,摆出一副模特的姿态。她旁边可爱的小男孩正做着鬼脸。
“好希望我也有一张这样的全家福——妈妈、爸爸、兄弟姐妹和我。”依依羡慕地看着。
当她退出房间时,惊觉地板上满是自己的脏脚印。“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赶快脱下靴子,将它置于门口脚垫一侧其他鞋子的旁边。然后在餐桌上找到一卷纸巾。扯了几张,蘸了点水,小心翼翼地擦拭地板上的污垢。这是依依从妈妈那里学到的好习惯。
“整洁的女孩总是将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母亲常说,“我的女儿是最棒的。”
为了得到妈妈的赞扬,依依什么事都尽力做到最好。
依依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双妈妈买给她的小兔子拖鞋,毛茸茸的,特别暖和,正好适合这个季节穿。在行李箱的一个隔层里,她找到了“幸运帽”——一顶蓝色的宽边草帽。妈妈一直对它视若珍宝。她想这一定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礼物,尽管这个假设从未得到证实。自打记事以来,妈妈就很少谈起爸爸,她只告诉她:“他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大洋彼岸,世界的另一端。”
“我们为什么不能去那里找他,或者最好是他来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在学校里第一次庆祝父亲节时,依依问过妈妈这个问题。当时别的孩子都带着爸爸去参加亲子活动,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对不起,依依。他现在有自己的家庭。即使他愿意,也不能和我们在一起。”妈妈忧郁地说。
“没关系。”依依抚摸着她悲伤的脸,“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真的。”她亲吻母亲的脸颊。
自那以后,依依再也没有提及过爸爸。然而,去年夏天一个炎热的午后,发生了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妈妈早早地来夏令营接依依。当时她戴着一顶崭新的蓝色宽边草帽,上面系着一条粉红色丝质缎带。她看上去满面春风,依依从未见她如此开心过。
“我的新帽子怎么样?”
“很不错。”依依真心诚意地夸赞道。
“这是一顶魔法帽,可以让你的愿望成真。”她把依依拥入怀中高兴地跳起舞来。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妈妈。”
她停了下来,看着依依认真地说:“我们去美国好吗?”
“去度假吗?”
“不,到那儿生活,跟家人一起。”她的双眼闪闪发亮。
“跟爸爸住在一起?”
“是的。”她点头道。
“那他其他的家人呢?我们要跟他们一起住吗?”
“不,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我们俩和他住在一起。”
“他会像丹尼斯的爸爸一样每天早上送我上学吗?”
“他会很乐意的。”
“他会陪我玩,每晚给我讲故事吗?”
“我保证他会很高兴那么做。”
“好吧,我完全同意。”依依欢呼道,妈妈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妈妈四处奔走,和朋友们见面,为即将到来的离别作准备。她带依依到北京美国驻华大使馆申请新护照。旧护照上是她婴儿时的照片,她现在已经长大,变了很多。这是依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一名美国公民。那些日子,妈妈经常接到国外打来的电话。每次她跟打电话的人聊天时都会脸红,咯咯地笑,跟坠入爱河的少女一样。
“一定是爸爸打来的电话。”依依猜想。
尽管她很好奇,但还是耐心地等待与那位神秘人物相见的时刻,就让妈妈尽情享受她的快乐时光吧。
但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依依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妈妈起得很晚,双眼红肿,一直在哭。
“我得马上去美国。”她对依依说,“我走后宋阿姨会照顾你。”
“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去?”依依问道,抓着她的手臂。
“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去处理。另外,你的护照还有一个星期才能拿到。没有有效的护照你不能跟我同行。”她紧紧地拥抱着她。“我很快就回来接你,我保证。”
母亲当晚乘飞机去了美国。那是依依最后一次见到她——2001年9月12日。后来她得知在前一天,也就是9月11日,在一个被很多人称作“大苹果”的城市里,发生了一场很可怕的灾难。自那以后,她的父亲和其他几千名无辜民众就此音信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