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研究论丛(第27辑/2014年第1辑)(复旦大学韩国研究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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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21世纪中美对朝鲜半岛安全问题的应对模式

进入21世纪后,中国和美国对朝鲜半岛安全问题的应对模式主要表现在如下六个方面。总体来说,中美在多边会谈、公开批评和谴责性联合声明、经济援助、制裁、与朝双边对话及军事威慑上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分歧。

第一是以“六方会谈”为代表的多边会谈。2002年,朝核问题再次浮现,布什政府吸取90年代克林顿政府时期的教训,试图以多边手段处理朝核问题。在中方作为主席国的积极斡旋下,经过共7次会谈,取得了《9· 19共同声明》《2·13共同文件》等文件成果,以及朝鲜提交核申报、炸毁冷却塔的实质性成果。不过,2009年4月,朝鲜反对联合国安理会就朝鲜“光明星2号”发射问题通过的主席声明,宣布退出六方会谈,将按原计划恢复已去功能化的核设施,并在同年5月再次进行了地下核试验。虽然2011年8月朝方已经表示希望重返会谈,但韩国方面坚持先南北对话后六方会谈的立场。目前中美在如何重启、何时重启六方会谈的问题上存在着严重分歧。中国和朝鲜都已呼吁重启六方会谈,但是美国和韩国坚持朝鲜必须首先承诺会切实放弃核武。《美国拟借助中国向朝鲜表达重启六方会谈的态度》,环球网,2014年2月13日,http://world. huanqiu. com/exclusive/2014-02/4828263. html。

第二是公开批评以及国际原子能机构和联合国安理会的谴责性决议和联合声明。例如,2002年第二次朝核危机爆发,2003年1月,中美共同参与国际原子能机构对朝联合声明,2月将朝核问题提交联合国安理会。2006年10月,朝鲜进行第一次核试验,中国异常地公开谴责朝鲜为“悍然”。2010年7月9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主席声明,谴责袭击天安舰的行为,但没有明确指出朝鲜就是攻击方。2013年2月,朝鲜宣布成功实施第三次核试验。同年3月7日,包括中美在内的联合国安理会一致通过第2094号决议,对朝鲜进行第三次核试验予以严正谴责,要求朝方不再进行核试验,放弃核武器计划,并重返《不扩散核武器条约》。不过,中美有时在谴责形式和修辞方面存在分歧,尤其是在星导试射问题和南北冲突问题上,中国对直接提及朝鲜的内容表示反对。

第三是对朝经济援助。20世纪90年代中期,朝鲜出现粮食短缺问题,国际社会自1995年起对朝鲜实施援助,中美则是最重要的两个援助国。为了论述的有效性,本文的讨论只限于有关朝鲜半岛安全问题的中美对朝援助行为。关于中美对朝援助政策以及有关统计的讨论,详见Emma Chanlett-Avery, North Korea: Economic Leverage and PolicyAnalysis, CRS Report for Congress RL32493, January 22, 2010, pp.55-58。在朝核问题上经济援助是美国对朝的一张牌。中美之间一个显著的差异在于是否具有目的性:中国也参加了对朝援助,但这远远不如已有的援助规模。对中国来说,对朝援助与朝核问题没有直接联系,是一种无条件的传统友谊,中国也没有设立任何管理机构来监督援助朝鲜的粮食的流向。虽然中国是朝鲜最大援助国,朝鲜90%的石油、50%的粮食及90%的对外贸易都来自中国,但实际上在将中国作为应对朝核问题的一张主牌时,经济援助产生的影响十分有限,军事科学学会副秘书长罗援指出,与中国对朝援助的规模和重要性相比,中国从朝鲜没有得到相应的安全回报。罗援:《中国对朝援助充足,朝鲜核武却对华不利》,凤凰网, 2013年5月14日,http://news.ifeng.com/mil/video/detail_2013_05/14/25267269_0.shtml。因为这让朝鲜逐渐摆脱了对美日韩援助的依赖,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使其态度更为强硬。相反,美国对朝援助就有很明确的交换目的,就是将朝鲜无核化的各种步骤作为先决条件。从1995年起,克林顿政府开始实施对朝援助,是因为其考虑到朝鲜可能由于粮食不足而发展核武器。Mark E. Manyin and Mary Beth Nikitin,“A Brief History of U. S. Aid to North Korea”, in Foreign Assistance to North Korea, CRS Report for Congress R40095, June 11, 2013.美国对朝援助一般采取多边形式,相反,中国对朝粮食援助的一个特点是其一般不通过第三方,而是直接交给朝鲜政府。主要集中在粮食和能源援助方面。根据美国议会调查局(CRS)发布的《对朝援助报告》, 1995~2008年,美国对朝援助超过13.1285亿美元,其中粮食占50%、能源占40%。这主要体现在1994年10月《美朝核框架协议》上,协议规定朝鲜参加和谈以及进行核设施检查是获得粮食援助的前提条件。1995~2003年和2007~2009年的两次能源援助也是以朝鲜冻结钚项目为基础的。然而,小布什执政后对对朝援助政策进行了一系列调整,对朝援助项目增加了更多的附加条件如国际组织监管和人权等。2009年4月,朝鲜宣布退出六方会谈,美方实际上停止了对朝粮食和能源援助。2012年2月,奥巴马政府向平壤提出大规模粮食援助,但以朝鲜停止发展核武器和导弹发射作为前提条件。2012年4月,朝鲜第四次试射远程导弹,援助计划就此告终。2012年6月,美国国会通过相关法案,正式停止对朝粮食援助。Mark E. Manyin and Mary Beth Nikitin,“A Brief History of U. S. Aid to North Korea”, in Foreign Assistance to North Korea, CRS Report for Congress R40095, June 11, 2013.

第四是根据国内法、联合国安理会决议案(UNSCR)及澳门汇业银行(BDA)的对朝制裁。2006年10月朝鲜第一次核试验后,中美积极参与联合国安理会决议案1718号以及澳门汇业银行的出口和金融制裁。随着朝鲜于2008年6月申报核清单,美方中止根据《与敌国贸易法》和有关指控国家的国内法实施的对朝制裁。不过2009年5月朝鲜再次进行核试验,中美通过安理会1874号决议案,在1718号内容的基础上加强对朝制裁,但此时双方对澳门汇业银行的金融制裁未能达成共识。现有的联合国制裁措施包括禁止一切弹道导弹和核试验,禁止与核武器和弹道导弹有关的材料的进出口。安理会还对一些个人和朝鲜的公司实施了旅行限制和金融制裁,以及禁止进口珠宝、赛车等奢侈品等制裁。2013年3月安理会的2094号决议更加加强和扩展了对朝鲜的多项制裁措施,包括遏制朝鲜外交人员的“非法活动”、阻止大量资金转移、切断银行和企业为朝鲜弹道导弹和核武器开发提供资金和材料的通道等。根据该新一轮制裁措施,美国财政部冻结朝鲜外贸银行在美国的资产,中国银行已注销朝鲜外贸银行的账户。

第五是与朝双边对话。中国方面,中朝双边外交是中国在半岛问题上斡旋的重要资本。2002年秋朝核危机再次爆发,中朝从2003年3月到2010年5月共进行了20次互访会谈,取得了三方会谈以及六方会谈等成果。中国在六方会谈陷入僵局的时候,通过高级人士的访朝会谈将朝方再次拉回到谈判桌上。在朝核问题上,中国手中对付朝鲜的谈判筹码包括经济援助、同盟支持、核保护伞扩张及制裁加强等。 Emma Chanlett-Avery, North Korea: Economic Leverage and PolicyAnalysis, CRS Report for Congress RL32493, January 22, 2010, p.16.美国方面,目前有三种美朝直接沟通的模式:①自2011年7月至2012年2月的三次与朝鲜政府高级领导人的对话;②通过“纽约通道”的高级代表进行非正式会谈;③为处理突发事件(如2009年朝鲜扣留两名美国女记者的事件)派代表赴朝或者参加五国(即六方中除朝鲜外的中美韩日俄)的高级代表访问团。在朝核问题上,美国对朝的谈判筹码包括对政权安全的保证、经济援助、建交和经贸关系及美朝和平条约等。 Emma Chanlett-Avery, North Korea: Economic Leverage and PolicyAnalysis, CRS Report for Congress RL32493, January 22, 2010, p.16.

第六是军事威慑。这主要是美国采取的方式,表现为与其在该地区盟友的军事合作。美韩每年定期举行两次联合军演,即上半年的“关键决断/鹞鹰”(KR/FE)联合军演以及下半年的“乙支自由卫士”(UFG)联合军演。从2008年开始,两国在朝鲜半岛南部海域与日本海上自卫队每年定期举行联合训练。2010年3月天安舰事件发生后,美韩先后在韩国东海和西海分别举行了7月的“不屈的意志”的军演、8月的潜舰军演、9月的乙支军演等大规模海上联合演习。同年11月延坪岛炮击事件爆发,美韩再次在黄海进行了动用美国航空母舰的联合军演。12月7日,美韩日召开外长三方会谈,决议共同应对朝鲜的武力挑衅并加强三国间的军事合作。2012年12月朝鲜成功发射“光明星3号”卫星后,韩美一再加大例行军演的力度,美军多种高端武器装备屡屡从本土赶赴韩国参加演习。2013年3月22日,韩美签署了《韩美联合应对局部挑衅计划》,旨在保障两国切实有效地应对朝鲜的局部“挑衅”。2014年3月,美国发布公告,将朝鲜划为严重威胁,称将维持并加强在此地区的美国军事力量,以期遏制朝鲜的挑衅行为。 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2014, March 4, 2014, Executive Summary, p.8.然而,中国反对美国在朝鲜半岛的军事举动。如2014年2月,美国国务卿克里访华与习近平会晤时,中方强调应消除半岛上的战争和混乱,韩媒体称这是不满美国军演刺激朝鲜。韩媒体还指出,这也是针对连续进行远程导弹试射和核试验的朝鲜。〔韩〕《美中朝鲜无核化磋商揭示其微妙的立场差距》( ), 2014年2月15日,MBN TV。中国的意见有一定的根据。朝鲜倾向于在美韩联合军演时试射导弹。如,2014年2月24日至3月6日,美韩进行KR/FE联合军演,而从2月27日起,朝鲜在一周时间内接连发射导弹及火箭炮,数量达13枚。韩媒认为,朝鲜意在向美韩年度联合军演“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