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泥潭中的困苦挣扎——2009年高考作文命题管窥
2009年高考大幕悄然落下,全国各省市作文题目也拂去神秘的面纱浮出水面,纵览全国各省市作文题目,你会惊奇地发现,貌似平和的外衣下大都潜藏了刻意的匠心,伪装的大气和内里的矛盾纠结所呈现的扭曲面孔纷纭出现,这充分说明高考作文命题在矛盾的旋涡中已走在了痛苦的十字路口。
开放性与限制性的纠结难以调和
高考作文命题的要义在于通过学生根据命题的写作展示不同的能力,继而选拔出人才。针对不同地域、背景、知识结构不同的广大考生群体,赋予绝大多数学生的话语权,让不同层次的学生显示出不同层级的写作水准和能力,而不是仅仅打开部分学生的话语机制,激发少数人的创作潜能,就成为高考作文不懈追求的目标,这个目标无形之中就由“开放性”来承担,因此,2009年各省市作文几乎都显示出广泛的开放性,“立意自定,题目自拟,文体自选”成了流行的标签。贴在外面的虽然好看,但是不是就和内在的本质相一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态度上的开放和大度是不是就彰显了试题本身的真实开放?命题人的一厢情愿是不是就真的解决了广大考生面对试题时的手足无措?命题人在写下这个开放标签时的舒心一笑,是不是就真的代替了考生直面题目时的紧锁眉头?我看未必然。看一看全国各省市的题目,有时也会汗毛倒竖,手心里出汗。材料的多义性、模糊性,题目的费解性、深刻性的确令参加高考的孩子费尽周折。例如从全国一卷所示的材料来看,立意有不同角度,这些不同的角度都有其立足点,单从语境本身来看,每个动物说的都有道理,如果从任何一个角度立意来写,未尝不可,但是从命题者命题的意图来看,是有主导立意的,其主导立意就是“人各有所长,最大限度地发挥优势”,写其他的角度是不是就会走偏啊,我们不得而知。再如广东卷的“常识”,从命题者角度来看,甚至从成人的角度来看的确是个好题,平易中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很有话说,因此博得了一片叫好之声,但是把这个题目端给十七八岁、阅历不深、思维尚不发达、认识还很肤浅、与社会隔绝的象牙塔中的孩子,他们是不是会集体失语呢?看似简单,实则门槛不低。再诸如:北京的“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江苏的“品味时尚”,浙江的“绿叶对根的情意,辽宁的“名人代言”等,都存在类似的毛病。题目形式上彰显的开放度和题目本身及命题者意图所释放的限制性,让题目看似有普适性,实质上远离了大众。
传统性与时代性的结合勉为其难
高考作文考查的是学生的写作能力,写作能力包括观察事物,认识事物的能力,也包括文字运用表达的能力,当然还有谋篇布局的能力等。能力的考查是基本的层面,能力之上还有一个价值层面。对历史传统文化的认同,对民族国家的热爱,对当下社会的关心(心怀天下,心系国家),对人类未来世界的憧憬等。对于能力考查的基本层面,只要学生有话可说就能有效考查,对于价值层面的考查,就令命题者大伤脑筋。时代发展之迅速,信息化,经济化,价值观念的多元化,可以说,社会瞬息万变。不关注当下社会,岂不失掉了教育的责任?高考作文应该肩负起学生关注社会的责任,于是将学生的认知水平、受教育背景、心理规律,抛到九霄云外,硬性将现代话题进行“拉郎配”,塞给学生一个闪烁着现代色彩的、明晃晃的题目者,不乏其人。譬如,辽宁卷的“名人代言”,江西卷的“兽首拍卖”,江苏卷的“品味时尚”,北京卷的“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天津卷的“我说九零后”等,毋庸讳言,以上这些题目的确是当下社会中的活跃元素,是极具流行性的热门话题,但是,流行性的吸引眼球,难道就是时代性吗?时代性的浑厚和博大,难道仅仅是流行性所能包含的吗?我们承认流行的东西包含着时代的因素,但是立足于国际视野、时代前沿,立足于民族未来、人类发展的时代性,绝对不是热闹的流行话题!命题者试图抛开传统价值观念(爱国、爱家、诚实、善良等),而对流行话题趋之若鹜,恰恰是陷入了传统性和时代性的双重迷失。时代性和传统性这两块泥土在命题者那里难以捏合,他们真是捉襟见肘,勉为其难!
理想性与现实性的碰撞没有火花
立足于现实的能力考查,立足于学生的心理实际、思想实际和生活实际,让学生展现他们这个年龄段应有的思想认识水平、生活境界和语言表达能力这是最现实的。但是近两年却有一个怪圈就像牵牛的鼻绳一样,牵着命题者懵懵懂懂地走,这个鼻绳就是:文化性,也叫文学性或者是文学趣味。命题者总觉得我们今天的经济已经发展到天上去了,人们都吃得大腹便便,整天精神空虚得要命,需要文学来填补他们精神的空白,或引领他们的精神境界。或者说,经济发展的迅速,生活节奏的加快,人过多的被外物役使,人类在社会飞转的车轮下迷失了自己,让学生成为专业的文学创造者,或拥有文学情趣,成为一个文学人,或者能用文学雨露去滋润这个被物欲的烈火烧干的世界,大有必要。因此,脱离学生生活实际,理想化的、文学情味甚浓的作文题目也粉墨登场,北京卷的“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浙江卷的“绿叶对根的情意”,湖南的“踮起脚尖”就是典型的例子。题目看起来诗意盎然,这正是命题者理想性的最佳体现。让写作者觉着很有诗意可能就是他们根本的初衷,但是这种理想性的背后是什么呢?他们可能没有很好地关注。在读过题目,享受过文学情韵刹那快感之后,即刻陷入了一种空洞无语的茫然。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能力的考查这个现实性目的是不是也很遥远了啊,理想的包装没能兜住现实的底子,这也是命题者没有预料到的悲哀。
共性与个性相遇一起走失
高考作文关注学生的生活、思想实际,能让大多数学生吐露心声,这是个基本准则,作文题目如能完成这个任务,就是很好地落实了“共性”的要求。适合大家的才是共性的。但是,高考作文还具有选拔的功能,还要让学生在共性的基础上凸显出个性,方能见微知著,擢拔人才。既适于共性,又彰显个性,这对矛盾也让命题人颇费周折,绞尽脑汁也未能很好奏效。譬如,重庆卷的“我与故事”,山东卷的“见证”,四川卷的“熟悉”,都失落在这对矛盾中。
以上三省的作文题目,一看就感觉非常简单,谁没有故事,谁没听过故事,甚至自己都有动人的故事;谁没见证过事情的过往,谁的生活里没有痕迹;谁没有自己稔熟的事情,谁不会记得熟悉的面孔,这些话题的共性不言而喻,但是生活经历的相似性、生活的逼仄性、认知结构的相近性,势必会使学生写出大致相同或相近的故事或人物,林林总总地写出来,又没有高超的技巧可言,势必会给阅卷老师造成“千人一面”之感。都差不多,就不会有高档次,大家于是一同失去了受到眷顾的机会,这就是共性的迷失。另一个方面,话题的熟悉程度,就是话题的透明程度,话题透明度如此之高,基本内涵已经全部参透,没有预留独立思考和创新的空间,写作水平较高的学生也难以有上乘发挥,其卓越的个性也没法得到充分展现,鲜明的个性也淹没在这个烂熟透顶的大众题目里了。
高考作文命题被诸多矛盾纠缠,欲罢不能,欲脱难休,已经走上了一条狭隘的道路。要想解脱这个困境,还是要返璞归真。回想八十年代的一些作文题目,我们就感到很是怀念,它们是那样的简单和明晰,照样很好地考查了学生的能力和价值观,譬如,1985年“因学校被化工厂污染,给《光明日报》的一封信”,1988年的“习惯”等等,不费周折,但又空间开阔,令人回味无穷。
肩负太多使命的高考作文该卸掉一身的铠甲轻装上阵了。
卸掉铠甲之时,就是高考作文重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