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会士与晚明海上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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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述段落中,我们很容易注意到范礼安与中国教区的特殊关系,但另一方面,我们也不会忽视如下事实:虽然范礼安一再于中国教区历史的关键时刻出现在澳门,并做出影响深远的重大决定,但每每又因为各种突发事件,匆匆离去。他很少能气定神闲地驻留澳门,从容不迫地思考传教规划的具体细节。直到1603年2月从日本返回澳门,他才终于有时间在曾经五次短暂停留的澳门居住下来,直到1606年1月20日去世为止。

在生命的最后岁月中,日渐老迈的范礼安境况大不如前。在远东近30年传教生涯中,耶稣会内部不同派系的钩心斗角与赤裸裸的人身攻击,1596年12月10日卡布拉尔于果阿写给耶稣会总会长助理若阿·阿尔瓦雷斯(Joao Alvares)的信件中直言不讳地指控道:“还在当地的范礼安神父并不想放弃日本与中国的巡视员,所以该神父[指1595年10月被任命为印度管区巡视员的皮门塔(Pimenta, Nicolau)神父]仅仅是印度的巡视员。总会长必须对(巡视员任职年限)加以明确规定(这么说是因为一个人不可终生占据拥有绝对权威,在一管区内的权限超越总会长的巡视员一职)。皮门塔神父也希望如此。由于他的人格是谦虚而不喜欢发号施令,所以我们都受到感化。与此相反,范礼安神父性格值得批判,他常常以高压态度下达命令,对我们来说,成了极为恶劣的榜样。因为这一原因,范礼安在修院内外的人们中没有博得名声。</br>……总会长以往只是通过范礼安自己恣意书写的信件获得情报,这一点已无须确认。日本与贵地罗马非常遥远,而且亚历山德鲁神父又非常擅于论辩,并善于写作。由于从总会长那里获得很大的信任,所以很容易让他相信他自己所希望的、自己认为是好的东西。但是,我希望尊师不要轻信来自于如此遥远、仅凭书信传送情报的场所的冠冕堂皇的花言巧语。也许书信可能只说好的,而对坏事保持沉默。” 《耶稣会与日本》, 1,第169~170页。已经使得丧失了以往权威与权力的范礼安身心俱疲,虽然他还保有日本与中国的巡视员的头衔,但他的实际影响力已很少超越弹丸之地的澳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生命的最后几年实际上是画地为牢,困守于葡萄牙人租住的狭小半岛了。

或许是不甘心于碌碌无为的窘境,老谋深算的范礼安在深思熟虑后决心采取行动,当日本传教副省的管区代表弗朗西斯科·罗德里格斯(Rodrigues, Francisco)于1604年奉命前往罗马时,范礼安在交给他的备忘录中,一口气列举了与罗马交涉时的15项注意要点,以图整顿并扩展其属下的日本及中国教区。

综合范礼安向教廷及耶稣会总会提出的各项要求,经费问题显然是他最为关注的要点。在论述澳门圣保禄学院的所需经费问题后,范礼安在备忘录中首先指出:“向国王出示了有必要在澳门建造神学院的理由,并尽力要求国王给该神学院3000克鲁扎多的固定资产作为基金。与其由印度与马六甲国王海关给予3000克鲁扎多作为永久性的固定资产,还不如在20年间作为其基金,每年给予3000克鲁扎多的年金,更容易在国王及其枢机会议的人们更容易接受。如果这样,也有可能接受这笔钱后,再去购买固定资产。”《耶稣会与日本》, 1,第258~259页。范礼安随即提出中国教区的经费问题。他毫不客气地要求道:

为中国的4个修院以及为推进传教事业必须给予的救济,也同样做了交涉,并取得了成果。还说明了它是如何的重要,对它寄予多大的希望。除了上述四个修院的固定资产与年金之外,还必须为中国人建造一个小神学院。为推进这一传教事业,为了供给每日所需要的临时经费,为长期生存,以便在不能支付年金时也能使神父们的生活得以维持,至少需要拥有4000至5000克鲁扎多的资产。通过总会长、教皇与几位枢机卿,主要向总会长说明为中国这一大传教组织,这样的固定资产是必需的。《耶稣会与日本》, 1,第259页。

就范礼安的上述指令而言,其中有两点需要我们特别关注。首先,相比同一文件中关于日本教区的经费要求,范礼安在此为中国内地修院提出的年金数额是惊人的。如果以前引利玛窦1605年5月10日致高斯塔神父信件中所说的北京会所的人数为基准,那么即使全部中国四所会院的规模一般大小,包括佣人和学生在内的全部教区人数也只有64人。因此,即使上述所有人的消费标准全都一样(这当然不可能),以备忘录中所言的4000至5000克鲁扎多资产所获得的利润不仅远远超过此前日本教区鼎盛时期的平均水平,在范礼安1582年写给总会长的特别报告中,他提出的经费要求为10000克鲁扎多。但当时日本教区需要供养的人有500人之众。范礼安在报告的第四章中说道:“我们已经有三个教区,一个学院、一个修炼院(casa de probacion),为日本贵族子弟修建的三个神学院或神学校,还有10座修院。这些修院有的如同学院一般,居住着六七名耶稣会员、同宿们以及杂役,和其他修院形成一个小的学校。……在所有这些的修院中,现在有我们耶稣会员84人到85人,其中有32名各国神父。修道士中有20名日本人,其他或是学生,或是助理修士(coadjutotes)。在全部的修院中,除修道士之外,还有约100名同宿,他们穿着长服,如后所述,在许多业务上援助着修道士。除此之外,还有近300名杂役——我们同意他们住在我们在日本的修院中——和许多照顾教堂的人。因此,将他们与我们加在一起,我们的修院中养了约500人。我们领导的教堂,大大小小的约有二百座,那里有15万人的基督徒。”他在报告的第七章中声称:“为维持现在的成果,完成修院与神学校(建设),每年于少需要10000克鲁扎多,但我们在日本却没有任何收入。”他在第30章中又说:“要求获得1000杜卡特的年收入和4-50000杜卡特的现金资金,如果有人认为这要求太过分了,是不足为奇的。因为这是发生在日本的事,而他们无法理解这一点。”《日本巡察记》,第32~33、53、140~142页。而且也大大超越了范礼安在这份备忘录中为日本教区以及澳门圣保禄学院请求的资金数目。这份文件的第一、二、三条,范礼安逐一提及澳门、中国内地以及日本教区的经费需求。其中有关澳门的条目中,范礼安声称:“向国王出示必须在该地澳门建造神学院的理由,尽力让国王向该神学院提供至少3000克鲁扎多的固定资产基金。在印度和马六甲的海关提议,与其给予永久性的3000克鲁扎多的固定资产,还不如在20年间每年给予3000克鲁扎多的年金,作为它(神学院)的基金。……”在文件的第三条中,范礼安在提到日本教区的所需经费数额时说:“要尽可能地让教皇确认前任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Gregorius, ⅩⅢ)和西格斯五世(Sixtus, Ⅴ)给予的6000杜卡多。这一永久给予日本神学院、修院和住院的年金,是基于枢机卿们的劝告和意见、由枢机卿会议决定并正式公布的大敕书中所明确。如果没有这6000杜卡多的年金,日本基督教界与改宗事业绝不可能维持。”在文件的第三条中,范礼安还提到日本教区的所需经费数额。他说:“要尽可能地让教皇确认前任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Gregorius, ⅩⅢ)和西格斯五世(Sixtus, Ⅴ)给予的6000杜卡多。这一永久给予日本神学院、修院和住院的年金,是基于枢机卿们的劝告和意见、由枢机卿会议决定并正式公布的大敕书中所明确。如果没有这6000杜卡多的年金,日本基督教界与改宗事业绝不可能维持。”《耶稣会与日本》, 1,第258~259页。

通过这一不同寻常的经费需求比例,我们或可体会到中国内地教区在范礼安心目中的地位,但更加令人回味的是,范礼安还在这份备忘录中要求为中国人再建造一个小神学院。由于备忘录文字论述过于粗疏,我们尚不能从中了解它的级别及其与圣保禄学院的相互关系,也不清楚建造这所小神学院在上述经费数额中占据多少份额,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拟议中的新机构至少表明中国教区的规模与规格处于持续不断的提升之中。

或许是意识到中国教区与建造另一所神学院的庞大经费需求不太可能获得总会长和罗马方面的支持,范礼安还在备忘录中提出了开辟财源的具体建议。

(管区代表应)与总会长交涉,争取到每年给予500克鲁扎多的固定资产的若干信徒朋友,将他们作为神学院的设立者,获得在日本与中国建立若干小型神学院的财源。即使他们除神学院建设及其杂物外什么也不提供。因为用这笔固定资产可以哺育12至15个耶稣会士与若干当地居民的同宿。此事已经多次来信提及。由于这笔固定资产为数极少,很容易找到为成为设立者而支付它的枢机卿、领主、高级圣职人员和友好的商人。这对日本与中国来说,是很大的救济。我按照曾给予马泰神父的指示,就这些神学院中一个的设立,与那波里人博恩斯三兄弟进行了探讨。他们也很愿意为中国与日本支付一些捐款。因为他们告诉我,他们将给今年来自意大利的神父们70000克鲁扎多的帮助。《耶稣会与日本》, 1,第261~262页。

这份备忘录中,另一个耐人寻味之处是范礼安表示管区代表“与总会长交涉,将日本与中国管区从印度管区分离出来,形成独立的一个管区”,并声称,“这是基于管区会议与协议会的要求,其理由将由尊师前往罗马报告”。《耶稣会与日本》, 1,第260页。由于备忘录极为简略的文字表述,我们尚不能据此判断范礼安此举是否缘于他与卡布拉尔以及印度主教区的微妙关系,但联想到此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以及文件所述诸地与范礼安新头衔管辖区域的高度吻合,则难免会让人猜测,范礼安的上述请求还有其不便明言的深意:如果日本及中国管区能够摆脱印度方面的牵制,那么范礼安不仅可以一如既往地独断专行,推行在他看来符合现实情境的传教策略,作为这一猜测的佐证,我们注意到范礼安在备忘录第六项中明确要求管区代表道:“对总会长及其助理们就中国与日本实行的与欧洲其他管区完全不同的方法所抱疑问作充分的说明。即由于土地与习惯的不同,我们身处异教徒君王与领主们的土地上,我们没有任何权力与权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并向他们解释,正如已在日本报告书与补遗(即范礼安的二份报告书)中作了长篇记述,现在就中国诸事所写的报告那样,必须顺应他们。”《耶稣会与日本》, 1,第261页。而且将有助于弥补他不久前果阿之行受到损害的权威与号召力。

作为这一猜测的佐证,我们注意到范礼安在1605年1月的18日和20日写给总会长助理若阿·阿尔瓦雷斯(Joao Alvares)的两封信件中谈到了一些颇为敏感的问题。在写于18日的前一封信中,范礼安出人意料地公开谈论教区内耶稣会士的国籍问题。他说:

当我们在澳门设立神学院之后,这一准管区有学问的葡萄牙人越来越多,而且许多成为四誓愿的立誓修士。以此之前,有学问的葡萄牙立誓修士在本管区是不足的。这不是我的缘故。我一直向印度要求将几位有学问的葡萄牙人派遣到我这里来,并告诉顾问与管区长们,不这样做将会产生许多麻烦。因为他们以有学问的西班牙人在印度不起作用为借口,一直将西班牙人送来。他们肯定希望他们在以后成为立誓修士,以统辖日本。但是,他们从不听我的话,虽然我是巡视员,并在相当时期中担任管区长,也无法说服他们将具备上述能力的葡萄牙人派遣来。而且他们始终认为我因为对日本过分喜爱,并对我从他们管区中抽调人员表示不满。事实上,印度也同样人手不足。许多的职务因人手不足,所以我也无法将他们不能给予的东西强制地从他们那里夺去。但现在托神的慈悲,有学问的立誓葡萄牙修士的庞大数量是以前所不能比拟的。而再加上始终与葡萄牙人保持团结的意大利人,可以成立另一个独立的管区,并且能够取代它。

……

……关于我,我想请尊师相信,即葡萄牙国民,无论是耶稣会中的人,还是会外的人,都对我表示出深深的爱及关怀。我对他们施以很大的恩义,正因为如此,葡萄牙不希望我离开当地,从30多年前至今,他们容忍我对当地的管辖,并接受我对印度长达21年的统领。为此,我至死亦爱着他们,并铭记服务于他们的宗旨。因为他们对本国人也从未那样。《耶稣会与日本》, 1,第273~275页。

在称赞了管区内葡萄牙修士的热情和对他本人的支持之后,范礼安端出了他的底牌。他坦率地告诉总会长助理说:

我认为,日本准管区长巴范济(Pasio, Francesco)肯定也拥有相同的热情与意愿。迄今为止,我在日本还没有找到可以接替其职务的人。现在日本的葡萄牙立誓修士还很年轻,对本地的事情以及耶稣会的统领还未积累起相当的经验。因此,我参考了路易斯主教的意见,指定二位葡萄牙修士作为其继承的顺序。《耶稣会与日本》, 1,第276页。

在大多数的教会文献和冠冕堂皇的公开出版物中,耶稣会士的国籍问题及其矛盾很少被放到台面上公开讨论,但许多蛛丝马迹表明,巨大冰山的水下裂痕始终存在。自沙勿略以来,这一难以言说的沉疴痼疾就一直困扰着几乎所有的耶稣会传教士,并导致许多人事安排和传教策略的争议带有实际当事人才能够体会的情感色彩。而换一个角度,如此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亦很难避免。在强权竞争的大航海时代,保教权(在修会层面,它更多地是以传教权的形式出现的)等国家利益的冲突也以各种方式地渗透到各个修会之中,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终生梦魇。在这封信中,范礼安毫不隐讳地指责耶稣会内部有人吃里爬外,与马尼拉的西班牙人眉来眼去。他颇为气愤地说道:“……我们在日本的会员中,有些人企图将本准管区与马尼拉联为一体,成为西班牙诸管区中的一个。我不知道他们中谁希望如此。也不知道他们就此说了些什么,写了些什么。我只知道下列情况。我们会员希望打开门户,可经新西班牙前往。此外,我还知道有些人借口可以避开弊害,获得极大的满足,对我们在日本如此反对托钵修道士们表示愤慨。正如尊师所知道的那样,我在日本就此事严厉谴责了他们。</br>……事实上,我很早就知道日本想与马尼拉合为一体这一传说与担忧在印度我们会员中,以及在葡萄牙广为流传。为此,阿方索神父与葡萄牙管区长为给我来信。我最近去印度时,从那里了解到这一担忧的原因,是由于维加神父,给本地神学院的捐款受到了妨碍。当时,他作为管区代表正在从印度经葡萄牙前往罗马的停中。但事实上在印度的几位神父认为这个神学院的设立不好,为妨害对它的捐款而散布流言。当时身为管区长的卡布拉尔神父反对设立这一神学院,写了列有15个理由的抗弁书。我想尊师已经看过它了。但我不相信这个准管区会脱离葡萄牙人,为了与马尼拉合为一体而给予西班牙诸管区,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在知道他们竟公开写信给尊师,大为吃惊。</br>托钵修道士们与马尼拉的西班牙将一切东西视为己有,如有可能,还会夺去日本航海(权),夺去这个澳门,将中国与日本的主教一职脱离果阿大主教,配属于马尼拉大主教之下,并且让日本与中国的修道院、修院、诸修道会从属于在马尼拉的该修道会的高级圣职者之下,并将本地区的贸易从葡萄牙人手中夺去,成为马尼拉之物——我知道他们有这样的计划已经很久了。</br>但是,我们在马尼拉的会员也怀有这样的意图,他们也许会提出这一计划。这虽然是从尊师这次来信所做的推测,但对我来说还是感到很奇怪。因为现在的主教路易斯和准管区长给我送来这样的信。即耶稣会的神父们会在马尼拉对托钵修道士们的问题作适当的妥善处理。而且,马尼拉的准管区长卡尔西(Garcia, Diego)神父不仅给日本的主教与准管区长送来极诚恳的信,而且还给正在巴利亚多利德(Valladolid)的印度管区代表埃斯皮诺萨(Espinosa, Hernando de)合乎时宜的另一封信件,向他们提出的警告。以阻止他们废除小敕书条文的企图。在那里,怀有这种企图的人包括托体修道士、主教们、总督、皇家司法行政院,结果,马尼拉所有的人都抱有了这种企图。……但是,当时我对他们这些计划报以冷笑。因为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而且总会长本人也认为它不能实行(虽然他是卡斯蒂利亚人,与西班牙人拥有同样的愿望)。”《耶稣会与日本》, 1,第277~280页。

出于可以理解的因素,许多教区上长都信任并喜欢任用自己的同胞,以便其传教思路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正因为如此,范礼安才会在一再表白他与葡萄牙传教士之间的良好互动之后,申明他已任命同为意大利人的巴范济神父担任日本教区的最高上长。需要指出的是,一个不无巧合但又意味深长的事实是,除了范礼安本人,罗明坚、利玛窦、龙华民、巴范济等早期中国教会史中的重要人物都是意大利人。在大国激烈竞争的特定历史环境中,一个隶属于葡萄牙东印度属地不大的传教区中,拥有如此众多且大多占据重要位置的意大利籍传教士实在太敏感了。所有身临其境的人都很会明白,这是一个会引发争议、并成为激化教会内部派系矛盾的潜在因素。或许正因为如此,刚刚抵达澳门的利玛窦才会在1583年2月13日写给总会长的信中特别注明:“‘……然对于传教一事,只有身当其冲的人,才能明白传教的意义。然而神父您应知道,远东教务巡视员神父对澳门会院的长上对这个传教区的权力,大加限制。’我相信因为我们三人皆为意大利人,不必为我们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利玛窦书信集》,上,第41页。</br>或可视为此事的遥远回声,1618年9月30日,在巴范济之后出任巡视员的葡萄牙人维埃拉在于日本写给耶稣会总会长助理努诺·马什卡雷尼亚什(Nuno Mascarenhas)的信中,对他的前任进行了直言不讳地指责,并声称在远东教区属于多数的葡萄牙籍传教士一直受到少数意大利人的歧视与欺侮。其曰:“在日本的这种做法,是托雷斯(Torres, Cosme de)、卡布拉尔、科埃略(Coelho, Gaspar)等日本最老的上长们所不采用的、意大利人范礼安来到日本后,担任准管区长的西班牙人神父戈麦斯以及范礼安神父在戈麦斯神父死后所任命的管区长的意大利神父巴范济所采用的。担任准管区长二、三年,掌握管区长一切权力的这个巴范济神父是最能隐瞒缺陷的人,他扩大的商业活动,弛缓了清贫,而且具备了大批的从仆,享受他们的服务,通常在私室中用餐,认可了免除上长们脱离修道共同生活的许多特例,并增加他们的经费。这个神父在神学院与修院的直接上长中,长年保护自己所喜欢的人以及迎合他的人。还在日本的我们中间引起了全面的不满,并出于这一原因,将有关最高上长的许多事向总会长保密。</br>……值得尊师注意的是,对于这三个意大利人与西班牙人上长,不仅没有谴责,而且终生处于统治地位,这才是上述那种放纵延续很长时间的原因之一。在圣沙勿略神父之后,所有的日本上长们都是意大利人与西班牙人,而且没有一人在生前离职。他们是范礼安神父、巴范济神父、托雷斯(Torres, Cosme de)神父以及戈麦斯神父。与此相反,葡萄牙人总是在一定时期内被解职,卡布拉尔神父、卡瓦略(Carvalho, Valentim)神父以及科埃略神父就是如此。科埃略神父虽然死在上长的地位上,但当时已被亚历山大神父(范利安)下令被解职了。”</br>“……除此之外,我还认为日本也有不公平之事。这是关于耶稣会阶位的授予。这么说,是意大利的神父中,很少有人在入会20年还不被允许立誓者。我知道入会24年还不被允许的葡萄牙人有许多。还有几人已经是26年了。以该管区最显著的2人为例,入会28年还没有阶位。其中一人还只是修士候补,所以第7年当然应该晋升。但对于意大利人,学问上的资格大大缓和,但对葡萄牙人却不是那样。在我的任期中,采取了以下措施,以使此事更为公平的进行。中国布教长龙华民学习神学只有2年,而且不够充分,但他已经是修士候补(coadjutor spiritual formado)了。当允许他四誓愿命令于1615年与1616年于罗马传来时,我写信给总会长,劝告他为了不招致不满与麻烦,可将在日本滞留30年、神学修养比他更深、对这里基督教界的教化活动的实绩更有资格的葡萄牙人与西班牙的二名修士修补,晋升为四誓愿的修士。虽然我不知道答复如何,但我为完成自己的义务而感到满足。”</br>“在这30年间,巡视员与准管区长无一不是(葡萄牙人之外的)他国人,直接的上长们大部分也是他国人,统辖层面上的不公平更是不在话下。意大利人必须是在日本教界的统辖面上,而葡萄牙人必须是在乡村与农村小教区教会中,这种不公平的处置在最高上长们之间进行得非常露骨,必须给予严厉的谴责。由于这种差别被一些花招搞得不那么明显,在日本结束修学的葡萄牙人不受欢迎,他们希望的是学习神学一到二年、即所谓伦理神学习得者,并从他国人中挑选立誓修士,掌握统辖的充分学问者,以便日本的统辖。为了阻止日本意大利人的明显企图,印度管区长们将具备才能与学问的葡萄牙神父送到这一管区,让他们帮助在日本的管理,以防止葡萄牙人管区仅由意大利人所把持。但是,意大利人以策略,让这些葡萄牙人滞留在澳门。他们对年长的曼努埃尔·迪亚斯(Dias, manuel)神父、卡瓦略神父、帕切科(Pacheco, Francisco)神父和波杰斯(Borges, Manuel)神父等其他人就是这么干的。”《耶稣会与日本》, 1,第481~484页。

或许是觉得意犹未尽,在两天后(即1605年1月20日)写给总会长助理阿尔瓦雷斯的另一封信中,范礼安重点谈了日本及中国管区的财政问题。在照例数落了日本管区的经费短缺之后,与以往一再诉说经费不足的窘境不同,范礼安在信中提到了难以置信的荒唐情况,即传教经费的不足不是由于罗马缺乏善意,而是因为税务官员的玩忽职守。其曰:“我们知道教皇简单地给予日本年金。但是这一年金的大敕书被锁在柜中秘不示人,基于大敕书的这一年金也没有征收。如果没有每年为征收年金而求取罗马信件的这一疏忽,这笔年金无疑会永久性地征收,但现在它越来越少,使我们陷入困境。历代教皇不但忘了根据枢机卿会议的决议,永久给予我们这笔6000特卡特年金——这是没有正当理由不可废止的赠送——的大敕书,而且坚持将这笔年金作为每年 ‘任凭个人的捐赠’而支付的书信,所以陷入了现在这样的事态。此外,巴雷扎(Barreira, Balthasar)写信告诉我,他离职时从马德里管区代表事务所的柜中发现这一大敕书时极为吃惊。关于这份大敕书,他始终一无所知。为此,他写信对我说,如果出示这一大敕书,按照它每年进行征收,失缺之物便不会失缺,我们的征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困难重重。</br>马泰神父去罗马时,成功地使教皇克莱门特完全支付西格斯五世曾给支付的6000特卡特。他征收了这笔钱。因此,如果主让他去罗马,就能再次征收它。此外,如果上述大敕书现在还存在,那么我们就有基于它的正当性。如果我们坚持这一看法,我想罗德里格斯神父(Rodrigues, Francisco)也可以征收它。”《耶稣会与日本》, 1,第284页。范礼安第一次直言澳门神学院面临的类似困境。他说:

通过主给予的不可预料的援助以及其他恩赐,我们去年得以维持这一中国的神学院与修院。全部开销超过了3000两(银子)尔。除此之外,1604年离开此港的定期船带去了能给予日本神们充分支持的钱。通过这条船,我将18名耶稣会士送往日本。此外,主还下令此船的货物在日本能进行规模盛大、赢利丰厚的交易,即所有的货物都获得了很高的利润。而且比通常早三个月就返回了澳门。在圣母无原罪的祭日的12月8日进入该港。这给了本市不同寻常的极大喜悦。……通过这条定期船,我们还得到了巨大的救助,我们可以返还中国人赊账卖给我们的东西,并获得能够维持今年这个中国神学院与修院的财源。

除此之外,本市的居民知道为建设教堂,神学院负债累累,便给了院长大约1000两(银子)的捐款。通过这笔捐款,他所负大部分债务都得以偿还了。现在我们为使今年1605年离开本地的定期船给日本的神父们送去援助,正期待着神的帮助,再从中国人那里获得相当数额的借款。《耶稣会与日本》, 1,第288~289页。

更令人吃惊的是,范礼安还在信中谈到方兴未艾的中国教区。他说:

中国的四个修院中已经有耶稣会士16人,12个人是欧洲人,都是神学家,4人是中国修士,去年除了1月与迪亚斯(Dias, Manuel,李玛诺)神父一起派去的人之外,在12月还送去了其他三位具有非常深的学问、具备伟大质资的神父。即正如尊师所知道的那样,接受总会长特别命令,为本地传教而被派遣来的、今年到达的阿方索·瓦尼耐(Vagnone, Alfonso,王丰肃)神父、葡萄牙神父西罗尼莫·罗德里格斯(Rodrigues, Jeronimo)和葡萄牙人席尔瓦·费利西亚诺(Silva, Feliciano de)3人,这一修院已非常充实。我命令在各个修院中驻守3位神父与3位修士。这样,在神的帮助下,中国国内正在形成一个小小的准管区。即使对亲眼看到这一切的我们,也是难以置信的。如果这些神父充分掌握语言,散布到各地传教,我们将期待在这个中国王国中获得巨大的成果。神改变了在100年前认为不可能达到的状态,改变了中国的诸事情。人们认为不可能的事,已经成为事实了。《耶稣会与日本》, 1,第289~290页。

从上述行文可以看出,相较于远东耶稣会的其他教区,身处澳门的范礼安显然对中国教区的未来有更多期待。按照他的描述,虽然中国境内的传教士与耶稣会修院数量不多,却井然有序,充满活力,随着增援人员的不断抵达,新的巨大成果可以期待。他甚至还充满激情地宣称:“神改变了在100年前认为不可能达到的状态”,以往“人们认为不可能的事,已经成为事实了”。

另一个不太显眼、但同样意味深长的要点是,虽然当时的中国教区只有区区四个修院,但范礼安还是兴致勃勃地宣称“中国国内正在形成一个小小的准管区”。由于信件涉及的内容过于简略,我们不清楚范礼安此言是否与他此前的想法,即将日本与中国管区从印度管区分离出来、形成独立管区的计划有关,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个“小小的准管区”成为现实,那么由利玛窦领导的四个修院与澳门神学院以及日本管区的关系,肯定将不复以往了。

有意思的是,在同时期的其他文献中,我们为上述幕后隐情的猜测找到了颇为有力的佐证,这份文献是日本教区按惯例在同年(1605)9月15日于长崎召开的协议会的记录。根据会议记录,与会的13名高级传教士包括当时的日本主教路易斯·塞尔凯拉(Cerqueira, Luis de)、准管区长神父巴范济、长崎神学院院长神父梅斯基塔(Mesquita, Diogo de)、有马神学院院长神父卡尔德龙(Calderon, Francisco)、大村修院的院长神父洛塞那(Ludena, Afonso de)以及管区代表罗德里格斯(陆若汉)以及3位会所的上长。在会后形成的文本中,他们的不同意见甚至让人惊觉,范礼安在信中未曾明言的新企图比他明言的更野心勃勃,他甚至想让中国及澳门神学院都脱离日本管区的管辖,形成分庭抗礼的新格局。这份文件记录道:

准管区长神父(即范礼安第三次视察日本教区时任命的准管区长巴范济)披露以下事情,即过去的1605年8月,收到了1603年1月13日总会长神父阿桂委瓦写给一准管区巡视员神父范礼安(他现在在澳门市)的书信。根据从前述巡视员神父接受的命令,本准管区长神父将它开封。该书信中记写了总会长神父为发展中国的传教以及澳门、马六甲各神学院和摩洛加群岛的良好统治,所给予的如下巨大帮助。即由一位上长管理这些地域所有事务(只有日本独立为管区,中国、马六甲、摩洛加形成别的管区),而且他可亲自巡察,并根据所有的必要,积累起许多的工作经验。……

总会长说,最初听取巡视员神父的意见,而不希望他就此进行裁决,所以为了解日本及其他神父们的考虑,要求他(巡视员)与他们协商。为此,准管区长神父召开这次协议会,请神父们发表意见,然后经菲律宾和西印度,将信件送交总会长以及澳门的巡视员神父。……全体与会者达成一致,并没有一人反对地提出以下见解,即委派马六甲、摩洛加以及中国的上长是不合适的。尤其会对日本产生巨大的弊端。为此要求总会长,即使印度的神父们承认此案,亦不可实行。……《基督教时代的文化与诸相》,第294~295页。

在逐一列举了多达九项的反对理由之后,这九项反对理由的内容非常庞杂,但可以使我们了解当时教会的许多内情。其曰:“第一,上长数目的增加无可避免,能够成为上长的人为数很少;如果增加上长人数,经费与兄弟们的工作也会增加。因为这些上长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作为其同伴的一位能干的神父,一位为他服务的修士、书记以及其他职员。印度管区已经被分为三个区域、即包括北部的果阿,包括南部的科钦,包括中国的日本。因此,为这三个地域配备能干的上长极为不易。如果这三个地域扩增为四个,这种不易将大为增加。在会员人数并不多的一个管区内,分成四个地域、即准管区,这就更是奇怪了。</br>第二,想进行这一分割的三个基督教会之一的摩洛加原来就非常小,现在它就更小了,因为荷兰人夺取了安汶岛,也许还已经夺取了奇特雷。荷兰人在南海飞扬跋扈的时间,在摩洛加无法建立稳固的基础,巡视那里也很困难。</br>第三,即使摩洛加(教会)确立并繁荣,新的上长也不可以一年之中对这三个地区、即马六甲、摩洛加和中国的所有地区进行巡视,因为它们相距遥远,除规定的时间之外,不能航海前往那里。为此,部下们每年一度接受自己上长的亲自巡视的阁下的意图,即使是新上长也无法完成。此外,通常对中国的部下而言,与其说向这位新的上长提出诉求,还不如说指望日本上长更为容易。因为如果他正好在摩洛加,要等到两年之后才能收到回信。</br>第四,可以通过前往日本和中国的神父中的某个人,每年轻易地巡视马六甲,而某个神学院没有接受该管区长的巡察却不是什么新鲜事。葡萄牙在马特拉群岛、特塞拉岛和圣米格尔岛上都有神学院,但它们都没有受到管区长的巡察,只是由管区长委任的一位神父前往。马六甲的神学院非常小,只有10位耶稣会士,所以更是如此。而中国的诸事还不能确定能否寻求新的变化,因为我们的伙伴还没有从(中国)国王那里获得在中国国内自由滞留的许可,中国人也没有获得可以接受我们神圣信仰的许可。</br>现在,中国的传教和澳门的神学院可以在巡视员和准管区长滞留日本期间,由他们中的一人一再视察。现在,巡视员神父范礼安正在视察它们。而准管区长也可以命令某位神父视察那里。澳门的神学院对于日本来说非常重要,因为那里正在培养该准管区的伙伴和每年新从欧洲前来的人们。此外,日本(教会)的物资维持也全面依赖于澳门。因此,日本的准管区长可一再派遣某位神父视察澳门神学院,并就有关中国传教的各种事务和维持该准管区的物资问题,给予命令。</br>第五,此外新配置的上长必须向澳门神学院提供教师、上长和工作人手。同时,还要确保中国传教团最好的工作人手,会员们的存身之所,运送不劣于日本的人。这会对该日本准管区造成巨大的损害。这一点已在印度得到充分的经验证明,即为确保将欧洲送来的最好的会员留给自己,将较差的人送往日本。这种事一再发生,他们送来在印度入会的人,代替在欧洲出生的人。他们资质低劣,还没有准备好。不仅如此,倘若以日本为目标的(来自欧洲)的会员们亦被恰在此时碰巧前往印度的新的上长派往澳门,只有被抛弃的人前来日本,你了定十分清楚这会对日本造成多大的损害。</br>第六,由于现在澳门神学院中还有教授拉丁语、教养科目(哲学)以及神学课程的学校,所以为了向神学院提供充分的教师供应,在欧洲出生并完成学业的某些人有必要留在那里学习。被强行留在那里的人会感到极为悲哀。原因之一是延迟了从事改宗事业,那是自己离开故土前往印度的目的。其二,如果不能马上学会他们必须滞留、居住的当地语言,以后就必然成为终生无资格者。而即使此后学习它们(语言),也只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而增加困难。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希望前往日本,忍耐着暂时留在前述神学院中。</br>他们在那里必须服务于耶稣会的圣务,所以即使拥有可以前往日本的希望,也只能留在那里学浪费时间,为这些事务而被留下的会员们会对此感到悲伤,如果澳门的神学院从属于日本,他们就会更感悲伤,因为这会使留在那里的人们完成失去离开当地的希望。如果因此感到绝望,他们会感到过于差强人意。欧洲对此并不知情,也无能为力,也许有许多想来日本的人会因此而担心在自己身上发生同样的事,从而冷却了希望。</br>第七,此外,对于在日本的人(会员)来说,澳门的神学院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因为病人、疲劳者以及因为其他理由不能在基督教会中服务的人、无法在日本立足的人可以逃往那所神学院,如果他们失去它,肯定是对日本的巨大的损失,对地在本地(日本)工作的来说,也许会感到深切的悲哀。当地可能会发生激烈的突然事变,许多人很容易因为迫害而被送出当地,或是被驱逐,正如现在在当地发生的那样。</br>即使日本准管区长下令以爱德在这里(澳门)迎接由当地送来的会员,如果澳门的神学院不属于日本准管区,那就会不能圆满地应对难局。也澳门神学院也许会不接受日本伙伴的支持,不满足于他们的管辖,就像以往来自当地(日本)的某些人为此目的而前往那里,因为(神学院的)困境希望如此。而更远的地方也无法以必要的速度来对应并满足它的需要。</br>第八,日本(耶稣会)的物资维持完全依赖于驻那里(神学院)的管区代表在澳门进行的交涉。为此,如果神学院不从属于日本,那么前述管区代表不仅会在那些交涉中无法得到支持,而且肯定会像驻果阿的管区代表一样,遭受非议。因为(神学院的)上长不会为对日本的种种事态感到痛心,因为那不是他的管辖范围。正如印度的神父们因为日本不属于那里(印度),所以对(日本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而这会对日本造成很大的损害。</br>第九,如果日本(耶稣会)拥有在澳门神学院的管区代表,并拥有那里的学生,即使他们完成学习,来日本的人也必须在那里至少滞留11个月,如果那一年发生无法航行的事态,就还要再滞留一年。此外,某些病人不得不在那所神学院中接受治疗而前往那里。结果当时滞留于澳门的日本(耶稣会)会员会因此大量增加,日本与它(神学院)之间的通信与联系、以及相互依赖也会更加紧密。因此,如果澳门的神学院不从属日本,这一切就没有可能,如果不从属于它,会产生极大弊端和损害,对于滞留于那里(神学院)的日本(耶稣会)伙伴来说,这会是极不愉快的。”《基督教时代的文化与诸相》,第296~300页。与会上长们毫不含糊地提出了最后结论:

根据这一切理由和为了简洁而不在此列举的其他理由,我们认为向中国、马六甲以及摩洛加配备新的上长是不好的。尤其会对日本产生极大的损害,根据现在的状态,我们可以了解各种情况。因为如果想让中国的改宗得到显著的发展,如果在那里存在着大批的伙伴和众多的修院,关于它(中国改宗)必须做的事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了解。这是前述全体与会者的见解,所以他们在此协议会记当署上自己的名字。巴范济、日本主教、索尔特、克鲁士、梅斯基塔、莫拉、科洛斯、塞斯帕特斯、陆若汉、洛塞那、拉蒙、加尔德龙、戈麦斯。《基督教时代的文化与诸相》,第300~301页。

由于不了解更多的相关细节,我们实在很难判断日本教区召开此次协议会的内幕,因为我们不知道总会长此信是范礼安有意送往日本,以试探日本方面的反应,还是在某些高层人士的指使下,绕过澳门,直接将它通报日本的上长们。但无论如何,日本上长们异口同声的反对意见都足以反证以下事实,即范礼安在此前写给总会长以及总会长助理的信件中,试图为中国、马六甲以及摩洛加群岛配备一位新上长。正如日本上长直言的那样,由于南方诸岛实际上已被荷兰人夺取,这位新上长的真正能够视察并行使指挥的区域,只能是中国以及邻近地区,而这样一来,原来日本上长管辖的广大范围(虽然这一管辖有多么的名不符实)将大大萎缩,从而沦为一个单一国度的教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