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异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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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洛阳事了(二)

城外北邙山,扛着鱼竿的道人踩着晨钟刚刚敲响的时辰踏上北邙石阶。

轻浮的步子覆过细枝末叶,黄袍衣裳蹭过路边灌木草叶,粘了一身清晨朝露,身形晃荡不稳,让人不免担心他一个踩空便跌下石阶,如有人走到近前,倒是能闻得一股冲天的酒气。

道观中人也不知他何时沾上嗜酒的恶习,当时已然担任观主的垄申第一次听闻他饮酒时,直气得脸色发青,当场把他关到后山,面对着那写满整片山壁的道家经文。

三月过后,垄申来到后山,看到满壁经文被同一个名字覆盖,写得密密麻麻无有一丝余地,而那喝不上酒的道人则是一身恶臭的坐于山壁下,抬头愣愣的盯着满壁的名字,嘴里细碎碎的念叨着什么,那狼狈邋遢的样子,简直比他嗜酒时还不如。

垄申无言以对,而后清瘦面庞极为漠然对门下道士言道:随他去吧。

徐山行到半山腰上见着个亭子,旁边一颗枝繁叶茂的古树枝叶叉进亭子里,飞檐和灰瓦上落满枯叶,亭子里更找不到一块干净落脚地,好在他也没想落脚,哪怕靠拦上卧着一个身为北邙山山灵的老人。

在经过亭边时,背对着他的老人语气有些慵懒的问道:“上山作甚?”

“办事。”徐山敲了敲昏沉的脑袋道,脚步也不停,踩中石阶上几块碎石,有些咯脚。

老人对他上山办何事无甚兴趣,道:“下山时陪我老人家聊会儿,这人到暮时就爱嗜睡,我再歇会儿。”

“得嘞。”道人点点头,他也得吹吹山风醒醒酒。

踏着石阶上山,到山头让清晨凉风一吹,当真清醒了不少,走几步一屁股坐到大青石上,放下鱼竿用杆尾下方地面杵去,咚!却是发出一声空灵的脆响传遍北邙山头,好似敲的不是土地。

“吼——!”整片山地都被这声龙吼声惊的震颤,连坐在青石上的道士都险些跌了下去,半山腰上酣睡的老人皱皱眉头,冒出句不和礼仪的骂声:“别瞎嚷嚷!”

骂完老人又不由后悔,但确实是让愤怒的龙脉安静下来。

在大青石前,一对金角缓缓凸出地面,随后是巨大的眼眸,一双竖瞳直视眼前的道人,随后是硕大的头颅,徐山不急不缓的掏出个雪白瓷瓶,拨开塞子放于地面上。

随后站起身来扛着鱼竿头也不回的走了,这里马上就要变成战场。

在下石阶时,徐山脚下依然能感受到来自山顶的震颤,偏头一看,一头金龙一条本来将要化龙的黑蛟相互交缠,金龙凭借着身形优势,叼着黑蛟脖颈将其拖入山体中。

徐山走进半山腰上的亭子里,被这一番惊扰的老人也再无睡意,见到徐山便道:“你从哪里找来的龙蛟。”

“莫州找到的,不知何人刻意纂养,养在一眼深潭中。”徐山老实回答。

“要是吞了这头蛟,倒是能把那些鬼怪吞食的耗损补全,此事你占着天下大义,极善。”老人看了道人一眼道:“但我认为你不是为了什么大义。”

“小子拉出来的祸事,做老子要给他擦个屁股。”道人一脸的理所应当。

“呵!你倒是个好老子!”老人气笑:“把屎把尿这种事也轮的着你管?”

“他娘死了,就是我管。”徐山淡淡的道:“小时候没管,是不想管,觉着他日后也会过得苦,学着吃点苦挺好,心底下其实也还是有些嫌弃他的。”

砰!山体内部的震响传递到地表,亭子上的灰瓦哗啦啦的下,好几块砸到道人的脚,有点绷不住脸龇牙咧嘴起来。

“动静有点大。”老人撇了眼旁边山体,仿若看清了内部的战斗。

“是。”

“滚吧。”老人摆了摆手:“老人家我看着你烦。”

道士鞠了一躬,扛着青竹鱼竿踩着一级一级的石阶下山去了,老人瞧着他有些微驼的背影,哪里还有当年初见他时的精神气,无声的摇了摇头,倒是有些怀念那天见到他时的一场对话。

“老头,你说这天下鬼怪何时才能斩尽啊?”徐山抱着刚刚砍了几匹鬼物的桃木剑,蹲在他面前好奇问道。

“痴心妄想!这东西只要天下人活着就斩之不尽,除非你将天下人斩了!”老人没好气的指了指地上一坨物质:“还有!知道你在这山上解决三急是何意吗?你这是蹲在老人家我头上拉!”

“刚石阶上几个小孩也拉,你咋不管?”

“你能跟那些蒙事孩童比?!真该来个女鬼来祸害死你。”

“呵呵,那要她敢来,要真敢来,瞧见没有。”徐山扬了扬怀中的桃木剑,大言不惭的笑道:“一剑,只需要一剑,包管要她魂飞魄散!”

走下山去的徐山扭头看向北邙山上,青山绿松,石阶还是那般长,山,高也还是那般高,他,却不再是上一次上山的他。

而后重新看向前方,抬步走着,扛着百余年也不减翠色的青竹鱼竿,留下一句悠悠的话语在山脚下。

“老头儿,原来一剑,真是斩不了。”

....

离着洛城十几里远一座小山岗,山岗光秃秃的见不到哪怕一株植物,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的血腥味腐臭味。

重重叠叠的堆积着或腐败或鲜活的尸首,腐尸上蛆虫飞蝇遍布,嘈杂的飞蝇扇翅声稠密的让人发麻。

五六条成群的败狗耷拉脑袋,踩烂一路上的腐烂尸体翻上山岗,领头的野狗低头舔嗅了半天。

按着俗套,世人忌讳狗见尸,恐令有重丧,因有着几桩事例,猫狗无意间触碰尸体,使得尸体痉挛坐起身来,引得满堂人惊。

头儿狗拱开面上一具腐尸,伸嘴叼住件衣裳,从尸体堆里拽出一具更为鲜活的肉食。

几条败狗凑在山岗上撕咬吞咽,直吃的牙口边溢血,尸首被狠狠撕成几块,当着成了五马分尸之惨象。

在一群野狗离去时,在山岗顶上留下几块血淋淋的骸骨,新鲜的味道引来更多的飞蝇,烈阳当头,炙热光亮始终也越不过这座小小山岗,许是不敢越过罢。

临近暮鼓时分,城中人在洛水河边瞧见六具野狗残尸,被撕得七零八碎,娟娟血水流入涌动的洛河水里,足足染红了半条河水。

百姓们异常惊骇,只是几条野狗罢了,哪儿来的如此之多的鲜血?

好在持续了一个时辰便消失殆尽,有大勇之人尝了尝河水,表示毫无异味,民众才放下心来,倒是洛城众多酒肆中又多了一桩谈资。

“怕是有阴邪作祟呀!”邋遢酒客如此言道,围观的酒客一哄而散,当真以为他们好骗。

邋遢酒客无奈叹口气,自己乖乖付了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