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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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七. 抽刀断水

当一段时光永远的成为了过去,永不可能再回去的时候,人们就开始无限的怀念、追忆它;曾几何时,那天真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终有一天真的就悄然地去了,它杳无声息地使我们来不及去抓住它转瞬即逝的小辫子。

月兰从小就扎着一把稀疏柔顺的马尾辫子,一走起路来那辫子就在她后背上一甩一甩的,月兰家姊妹三个都是很漂亮的,当然她是最秀气、最灵气的那一个。

大概是农村的孩子经常眼羡地见到新媳妇、新女婿之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刘月兰和孟振华是两口子”,这话不久传到了他俩的耳朵里,一开始两人都挺委屈,挺恼火的。一见了面谁也不理谁,像仇家似的,两眼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这样瞪着瞪着时间长了,那个最沉不住气的先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样就引来旁观人的哄笑。时间长了,慢慢地两人就有了一种默契,要是有一天半天的不那么干瞪一会儿,就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似的。最厉害的时候,两人也吵过,甚至大打出手。刘月兰拿着本书就朝着孟振华的天灵盖狠狠地砸了下去,孟振华被打得急了也拿着本书朝刘月兰的头上,然而还没等落下去就又砸到了她的后背上,砸得月兰“哎哟!”一声就趴在了桌面上,好一会儿都一动不动。罗振华以为惨了,不料一会儿刘月兰又拿着本书朝他的背上砸了过来,书本重重地砸在他的后背上,振华心里却坦然地接受了,不一会儿他又拿了本书砸在她的手背上,两人就这样你一顿我一顿的揍来揍去,心里却是甜蜜的、开心的。不久,在这样无忧无虑、快乐的时光里,童年过去了,他们升上了中学。

在那个年代,能够升上中学是件概率很小、很幸运的事,而巧合的是,他俩都考上了。虽然表面上不是很在乎对方,其实在内心深处还是很着意的。于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不期而遇地望着对方笑了一下,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又冰释前嫌。于是有一天她写了一个纸条递给他:“你每天早晚自习可以等我吗?我害怕。”于是,每天早上上学,或者晚自习以后,他都等着她,她也等着他,一路来回。刘月兰经常有意无意间听到班上的女生说起孟振华长得真帅,像那部电影里的男主角,她的心底里就充满了无限的得意,当然也有人私下里问过她是不是喜欢罗振华,月兰听了总是很生气地一口回绝了,说他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同村同学,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她还刻意列举了一些孟振华从小到大的一些糗事,引得围观的同学哈哈大笑,一段时间里这几乎就成了她们女生中间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放学的时候两人都没有骑车子,在路上走着月兰就拿话打笑振华:“哟!——想不到呀!还是女生中间的大众情人咧——”

振华走着路,乍一听吃惊地转过头来:“什么?——”

“咯咯咯——”月兰望见他的模样忙捂着嘴笑,“傻样儿——!想不到还有女生喜欢你哩!”

谁知振华听了却脸一正,佯装没有听到一般,径自往前走着,也不说话,月兰探头一瞧,见他似乎生气的样子,不由用手去扯他的衣服,大笑了道:“哈哈哈!——生气了嗳!你喜欢谁?”

振华听了忙一转脸,朝月兰怒目一睁道:“烦死了!”仍自顾往前走着。

月兰瞅见他生气的样子却抿嘴一笑,仍撵上去,追问道:“说说嘛!是谁我听听!”

振华被她追问地急了,忙一转脸,却又望见月兰那张坏坏的、急切的、可爱极了的脸庞,不由禁不住又笑了起来:“我说你很烦,你听到没有?”他虚张声势、张牙舞爪地,却又发不出一点儿威力,她明明知道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女孩子,除了她,又有谁能够跟他这样地玲珑通透呢?他还能喜欢谁,他的心底被无限的美妙和惆怅充斥着,她这样地刁趣他,他想发脾气都不成。

“不是,我觉得你跟张玲很配,你不喜欢她吗?”月兰还是不肯罢休,继续追问。

振华到这里就莫名哭笑不得起来,月兰的话让他很无语,于是他摊开的双手无奈地垂了下来“唉!”了一声,又径直往前走去,“随你怎么说吧!”

“不是张玲呀?那——是不是王艳丽呀?”月兰跟在后面故意拖长了声音阴阳怪气地喊道。

这一下果然把振华气得张牙舞爪地就向她扑了过来,刘月兰一见情势不好,忙“啊!”地大叫一声跑开了,振华便在后面一边叫着一边追着她跑:“还说不说?——还说不说我?!”

“哈哈哈!……我不说了!”月兰一边往前跑着,一边大声喊着讨饶,这样两人一直在乡间的土路上跑呀跑呀,在他们的身后便扬起了漫天飞扬的尘土。

后来,有人给刘月兰写了封情书,她拿了给振华看,振华大声地念出来,两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的,在他们那共同的笑声里,在他们的心底就把那个家伙给奚落得一塌糊涂了。

已经是进入到初三了,月兰明显变的忧郁、多愁善感起来,她一会儿跟振华说:“咱们得好好学,要不然咱们都得回家趟地洋沟,捋牛尾巴去!”振华听了点点头:“嗯!是的!得好好学!”一会她又说:“俺二姐说了,咱们大了,不能老这样呆在一起,不好!……”振华说:“不好……?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我一直都把你当哥们儿看的……!”“不对吧?我是把你当成姐儿们看的!我把什么秘密都告诉你啦——”月兰忙辩驳道。

然而说归说,两人在学习上依旧是提不起太多的热情来,何况在那种时境下的乡村,考上高中考上大学的希望是很渺茫的,何况他们更无心此事。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不知不觉我们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月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忘情地朗诵着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振华的心里不由便涌起莫名的惆怅——一路的茑飞草长,各色的花儿竞相开放,月兰不由地伸长了手臂朝它们一掠而过:“哎呀!……振华你看,这些小飞虫、小蠓虫飞了我一身!”

振华转身回头去看,就看见月兰的身上果然沾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飞虫:“哈哈哈……小虫子怎么飞了你一身?我身上怎么没有?”

“你没看到你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嘛,我的褂子是杏黄色的,小虫子就喜欢这个颜色!”月兰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打。

“哦?是吗?赶明儿我也穿件杏黄的,看虫子沾不沾我!”

“臭美吧!——你有吗?”

“那我穿俺娘的!——俺娘也没有!唉!刘月兰,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没有看到我一身都沾满了,打都打不掉吗?——嗳!振华我想下去摘些小花来,你看那些小花儿多好看,什么颜色的都有,快下来快下来,我去摘!——”

还没等振华停稳车子,刘月兰已经跳下车子飞奔着去摘那些小花儿了。振华下来车子,立时也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一条碧波荡漾的小河,满坡满沿地长满了各色的花儿,河的两岸是初春嫩绿的柳树、杨树、槐树,一个个枝芽儿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在小河清浅见底的河水里梳妆照影。噢!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春光倾泻原野,微风拂面。啊!这一个鲜艳明媚的世界,这一个绿意盎然的春天。

“振华振华!你看,好看吗?”

振华正坐在河沿上独自神往的时刻,月兰从小河底部走上来了,手里攥着一大把各色的花儿,那些平日里不起眼的见惯不怪的小花被她随意地抓在一起搭配得真是绝妙的好看,振华看到月兰也像朵花儿一样向他微笑着走来,“真好看!”他不由地开口说道。

“好看吗?”月兰站在他面前摆了摆她手里攥着的花束儿微笑着。

“好看!——别动,让我再看你一会儿,月兰,你知道我这样看着你,有什么感觉吗?”振华忘形地说道。

“什么感觉?”月兰听了一愣。

“一种艺术家的感觉,我要是个画家,我就把你,把这小河,还有这些花儿都画下来,我要是个诗人,我就把这一切用诗歌朗诵出来……”

“呸呸呸!还诗人呢,还画家呢,别腥我了!……”月兰嘴上硬着其实脸已经很红了,她嘴上越发地强硬其实内心越发地脆弱、敏感。

“真的,我刚才真的是这样的感想,唉!可惜……刘月兰,你说我们真的还会长大吗?有一天会变了模样,认不出来对方是谁了吗?”振华说着就抬头望向了苍茫的天空。

刘月兰听了那如花一样的笑靥,立时就浮现出了一副与其极不相符的忧愁表情来,她蹙眉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吧!……时间不留人的,每个人都会变的呀!这么快,咱们马上就要毕业了?”

“是的!还有一个来月……”

“那怎么办?”月兰一脸的茫然失措。

“……怎么办?……任凭命运安排呗!”振华望着一脸迷茫的月兰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说出了颇有深意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