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质问
这时,有人使劲的敲着女洗手间的门,江子闷闷的声音在外面喊着:“Eva,吕正那边包扎完了,你赶紧出来吧。”我连水龙头都没关就两步跑了出去,还差点把门口的江子撞了一跟头。
吕正斜躺在病床上,已经睡着了。左肩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和纱布,眉头微皱,嘴唇有点发白。我心口像被一把大铁锤重重的击了一下,憋得喘不过气来,巴不得自己替他挨上这一刀。
护士看我泫然欲泣,连忙安慰说,没什么大事,在医院躺几天观察一下,只要没感染就可以回家休养了。这会吕正注射了止痛和镇定药物,以便能好好休息一下。我问护士我是否可以留下陪他一晚,她想了一下说,好吧,你到前面先登记一下。
我转身对孙翔和江子说,你们回去吧,我留下来陪他。孙翔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给我说,晚上睡觉盖着点,别着凉了,明天上午我就过来。说完,他和江子便离开了病房。
登记过后,好心的小护士递给我一条全新的白毛巾和一小块消毒肥皂说:“你是他女朋友吧,他可真是个硬汉,缝针的时候不让打麻药,还没喊一句痛。不过他流了不少汗,你帮他擦擦吧,不要碰到伤口就好。”
吕正依旧睡得很沉,我把毛巾用温水和消毒皂洗过,帮他擦着额头和前胸。他的肌肉仍旧绷得很紧,丝毫没有放松,就像一只受惊的野生动物,毛发皆竖,浑身都处于一种备战状态。
帮他擦完身后,我捧着一杯热水靠在了沙发里,胃又开始疼了起来。它在我的腹腔里打了一个结,我真想用一把刀子划开自己,掏出胃来,解开那个结再放回去。我知道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但在这混乱的世界中,狂乱的又何止我一人?
我没有告诉孙翔那个人,我不想再让任何一个我身边的人卷入这场纷乱。他们不是擎天巨擘,不是铁打不坏的金刚。他们有家庭有亲人有弱点,这都会成为那些坏人的攻击对象。我卷在这个漩涡中却至今未损伤丝毫,自有其道理。我要赶在黑手触及到我之前,把它斩断。
拨通了楚非的电话,我套上孙翔的大衣,轻轻关上病房的门。走到值班台那里和护士说,要去门口的通宵超市买点东西,就走出了大门。
医院门口的右前方是一小片花园,藤蔓攀爬在花架上,扭曲的枝桠中绽放着一种诡异的红色花朵,散发出勾魂摄魄的芳香。那些枝桠随着夜风摆动,像是一条条暗中蓄势待发的毒蛇。我让楚非来这里见我,电话中他并未多问,哼,我冷笑了一下,毒蛇咬人后也知道忏悔吗?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奥迪Q7出现在视线中,楚非跳下车,望见了花园中的我,直直的走了过来,昂首挺胸,没有任何的不安。
他走到我面前刚想说话,我张开早已紧握多时的右手,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那声音如此巨大,在夜色中带着回音,久久未曾散去。
楚非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张口结舌的看着我。我的愤怒急于脱口而出,但只感到喉头一阵阵发紧,嘴唇不停的在颤抖,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跟踪者,一定是跟踪者下的手,我没想到他会为吕正打了他几下而痛下杀手,并且在这么短时间就召集了如此之多的职业杀手。
我无法不联想到楚非,跟踪者于他不是下属就是合作之人。因此,袭击吕正这件事,肯定是楚非背后指使,即便不是,他也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楚非一脸无辜的样子让我看着更加痛心,他怎么能不动声色的在公园和我喂鸽子聊过往,而背地里却让人对吕正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人要有多么丑恶的灵魂,才能谋划出如此肮脏龌龊的计策来!
我看到他面部肌肉微微的抽动了几下,但并没有发火,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为什么?”我指着医院,声音嘶哑的喊着:“为什么?我还想问问你呢!问问你派去跟踪的那个人!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你知道吗?亏我还在几个小时前为你心痛,我真傻!你根本就是个恶魔!”
我从来没有这么不顾形象和歇斯底里,以前每次遇到问题我总是尽力压下怒火和烦躁,试图去讲道理。但今天,我还是爆发了。这郁积在心中的怨气和愤怒像是有毒的火焰,如果憋在心中,会把我的胸口烧出一个大洞。
楚非的表情由不解逐渐转变为阴冷,眼神也有些凶鸷起来。我说你不用在我面前装狠,我不怕,有本事你也让那些人给我来一刀。他向前走了一步,按住我的肩膀说:“你冷静点,这是医院,别这么大声,你也不想吵醒某位休息的病人吧。”
我扭动着挣脱了他的手臂,嫌恶的望着他说:“你别碰我,我爱的人被你害的流血受伤,正躺在里面,你现在只让我觉得恶心。”
一刹那,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我看到了他眼中受伤的愕然,这句话一定像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向了他。我不好受,我很难过,我曾经的挚爱用现实中的匕首刺伤了我现在的爱人,可我却要用刀锋般的言语回敬于他。我的心在紧缩,滴血,活生生的被爱与恨剖成了两半。
楚非没说一句话,转身就走,我在背后追过去喊:“怎么了,说不出话就要走?你真是个懦夫,我……”他突然转过头说,以我曾经无比热爱的职业发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至于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干的,我会查清楚,对你一定有一个交代。
看着楚非的背影融于暗夜之中,我竟然相信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甚至期盼他真的能给我带来什么说法。拖着沉重的脚步,我慢慢的走进了医院,医院白晃晃的日光灯照的大厅无比苍白,几条熄灯后的走廊不见一人,黑洞洞的向远处延伸。
走进病房,我无力的窝在沙发里,额头一跳一跳的疼着。街边公园的楚非,躺在病床上的吕正,无一不让我心如刀绞,痛苦难当。我盖着大衣,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过度思虑和悲伤的大脑。我现在什么也想不到,也不愿再想些什么,只希望能好好的睡一觉。明天的事情,那就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昨晚的好心小护士晃醒的,她说你睡的可真沉,我叫了你好多声都没有反应。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背后酸疼的要命。病床上的楚非已经坐了起来,拿着手里的小勺子在吃巧克力布丁。
他的气色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和苍白,甚至冲我笑了一下。这笑反倒让我觉得很难受,他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我却和阴谋策划者手拉手坐在一起。这是一种背叛,一种说出口就会伤透心的背叛。
我勉强打起笑容走到床前,他费力的举着右手的小勺子,递到我嘴边,笑着说,你尝尝,做得还真不错呢,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我压抑住心头的难过,揉了揉他短短的头发说:“傻子,我宁可你一辈子吃不上这个,也不愿在这里见到你。”
他抬了抬左边的胳膊,试图证明一下早就没关系了。可站在旁边的小护士连忙跑过来对他说,你不能动,伤口很大,一不小心就会绷开缝合线的。我接过剩下的半杯布丁,说道:“你以前不总是吵着让我喂你,得了,今天就圆你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梦。”看着我们甜甜蜜蜜的你一口我一口,小护士笑眯眯的退出了病房。
背后的伤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吕正的胃口,他又喝了整整一杯的牛奶,还吃了两个牛角面包。抹抹嘴,打了一个幸福的饱嗝,微笑着看我吃碗里的燕麦粥。燕麦粥虽然味道不错,但看起来实在很像呕吐物,粘糊糊的团在碗里,我胡乱吃了两口便咽不下去了。
我刚把托盘放到旁边的茶几上,孙翔从门外走了进来,眼圈微微有点发青,不是彻夜未眠便是休息的极不踏实。他走到吕正跟前使劲的拍了他脑袋一下,嗔怪的说:“臭小子,打群架也不算上我啊,自己逞什么英雄,这回挂彩了吧。”
吕正嘿嘿的笑着说,这不是手痒吗,您楼下正给辣妹调酒呢,我一没忍住就先料理那群小子了。看似轻松的对话,我们三个人却谁都没有笑。吕正说,正好你来了,我这憋得都快尿床了,要不你扶我起来,去趟卫生间?
孙翔扶着吕正走出门去,进到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内。我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楚非的号码,电话接通了,但那边却是一语不发的沉默。这沉默证实了我的推测,果然是和跟踪者及楚非有关。
半晌,楚非略带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道,我求你,真的不要再管这事了,如果你曾经爱过我,答应我离开吕正,至少目前离开他,还有April,这一切只是个开始而已。